「是的,翩翩小姐,我先跟他溝通、溝通。」阿呶和善的表情在轉身後變得兇惡。「先生,請你放手,不要逼我掏槍。」
魯凱族青年阿呶是這片山林養大的孩子,他和老一輩的族人一樣十分敬畏紫蝶幽谷,對住在裡頭的住戶相當恭敬,不敢有絲毫的輕慢。
根據祖先傳下來的說法,紫蝶幽谷是魯凱族人的聖地,裡面住著他們的神和祖靈,誰都不能褻瀆。
「我只是想問她一個問題,並無惡意。」手一放,竇輕涯舉高雙臂表示無不軌舉動。
「她有權不回答你任何問題,你的行為已構成犯罪事實。」他隨時可以加以拘捕。
「我道歉。」竇輕涯取出一張名片遞給胡翩翩以示歉意。「如果有任何傷害,我願負起一切法律責任。」
胡翩翩伸手接過看也不看地往背包一丟,挽著阿呶的手,要他開警車送她去趕火車,時間真的要來不及了。
燙金的名片似乎被遺忘了,孤零零地被擠到背包的最底層。
第五章
「天哪!你到底算出來了沒?是死是活好歹給我一個答案,別讓我束手無策的只能在一旁乾著急,我快要壓不住新聞媒體的追問了!」藍清涓心急如焚的問著。
三十歲左右的藍清軒在桌子上排著命盤,喃喃自語著深奧的專業術語,不解的眉頭越算越沉。
自從六天前在公路上發生車禍後,同行的助理重傷至今仍在加護病房急救,顱內出血的情況比想像中嚴重。
擔任駕駛的劉哥左腿骨折,有輕微腦震盪的現象,住院觀察三天後得以出院,目前正坐在道士打扮的男子前方。
最幸運的當屬坐在後座的藍清涓,身上只有幾道玻璃劃過的小傷口和細微擦傷。
不過這些都比不上坐在駕駛座後方的天王巨星不見一事來得重要。
人是不可能平空消失,他們企圖掩飾事實,謊報是某位工作人員失蹤,才發動救難小組,期望能及時挽救受難者的性命。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到了今天剛好滿一個禮拜,七十二小時的黃金救援時段早已過了,韓青森至今仍下落不明,連一根頭髮也沒找到。
他們幾乎已不抱任何希望,畢竟尋常人在山谷裡獨走七天已是危險重重,不可預知的環境和野獸環伺是一大考驗,何況他有可能身受重傷動彈不得。
尤其前兩天又下了場大雨,山裡日夜溫差大,天雨路滑難保不會有意外,救難人員一度打退堂鼓停止搜尋,是藍清涓透過高層施壓才繼續進行。
沒人曉得還能支持到什麼時候,龐大的人力支出是沉重的負荷,小小的麻雀公司財力有限,無法應付長時間的開銷。
而且歌迷們也開始起疑,利用各種管道想知道偶像的下落,一連取消多個通告又避不見面,叫人很難不往壞處想,鼓噪的聲浪節節升高。
「我們已經出面謊稱他在外地拍攝音樂錄影帶,但再沒有任何有關他的消息出現在螢光幕前,恐怕這則新聞遲早會上報。」而她的謊言將不攻自破,信用破產。
急死人了,阿森到底在哪裡?怎麼沒和大家聯絡?
「稍安勿躁,目前他的情形還算平安,受了點傷但無大礙。」卦象晦暗不明,僅能算出他的現況。
「你要我如何平靜得下來,他要是沒事為什麼不打電話回來報訊?我們好去接他回家休養。」那混小子老讓人操心,她白頭髮又多了兩根。
「也許他在的地方沒有電話。」同樣心焦的劉哥自我安慰著。
「別開玩笑了,台灣的通訊業發達到人手一機,我就不信以他的天王魅力借不到一支手機。」除非傷重得不能開口。
「說不定他毀容了,人家認不出他是誰。」
劉哥試圖以玩笑沖淡擔憂的行為給他引來一記怒視,藍清涓做出要掐死他的手勢,警告他烏鴉嘴別亂開,胡說八道是會害死人的。
「你們不用過於憂心,近日內他一定會出現。」他會逼著他出現。
藍清軒眼中流動著複雜神色,似懊惱又似鬆了一口氣,以小指輕撫一隻擱在桌上的銀白色尾戒,彷彿在尋求庇護或啟示。
「近日是哪一天,你好歹給我們一個正確的指示,別讓我們在原地打轉。」若能不憂心何必請他出馬,術士之說就是要安定人心的。
不是他的道行不高讓人心存疑惑,阿森剛出道那一年她也請他算過,果然如他所言一飛沖天大紅大紫,鈔票像流水的湧進來。
爾後幾年,他的排算都沒出過錯,阿森如預料的成為天王巨星,唱片張張暢銷、高居榜首,是少見的實力派偶像。
但沒見到人平安歸來就是不放心,千算萬算下及神來一指,料事如神中若有個意外誰能擔當,意外、萬一總要估算在內。
「快則十天,慢則個把月,他會主動來到你們面前。」藍清軒十足把握的說。
「真的?」還要十天呀!日子真難熬,肯定會被媒體逼得走投無路。
一頷首,他再度轉動銀白色尾戒。
「小弟,你可不要為了安慰老姊避重就輕,盡挑不重要的環節讓我安心。」報喜不報憂。
表情微惱的藍清軒輕擲銅錢要她安靜。「請叫我心軒居士。」
「好好的名字幹麼要改得亂七八糟,你又不是真的出家當道士。」她免不了嘮叨兩句。
「施主……」他以不贊同的眼神劃分界線。
修行首忌人情包袱,若不是為了那個人,他不會打破自設的戒律,一再的窺探天機。
「好好好,都隨你,只要把人給我找回來,你叫我一聲藍小姐也無妨,反正我心裡知曉你是我們藍家一根獨苗。」日後開枝散葉全看他了。
她這小弟從小性子就古怪,和任何人都不親,不管是父母或手足一律一視同仁,沒有必要他絕不主動與人交談,安靜得像角落的老鼠。
也不曉得打從何時開始,他對道術有了興趣,還找了間名聲不弱的道館拜師學藝,十年歲月全耗在求道上。
由於兩人年歲相差甚大,她不太管他,任由他在一堆道書中鑽研,以為他終有一天會生膩恢復正常。
沒想到他有模有樣的闖出名堂,青出於藍勝於藍,名氣比他師父還大,而且準得讓人不得不服氣,很快成為這一行的佼佼者。
但他不輕易露一手,多少政客捧著鈔票山來,他仍不為所動,只幫其中幾人算命數,並適時提點助其仕途亨通。
他會幫阿森是她始料未及的事,而且一幫多年不求回報,所有知情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跌破不少人眼鏡。
只能說兩人磁場很合,他才違反常性的多加關照,讓阿森紅得快翻天。
「你們下南部的途中是否曾停下來加油或做其他事?」他像是談論天氣好壞,不經意的一提。
劉哥驚奇的行以注目禮。「咦,你怎麼知道,我們的確是在途中停留半個鐘頭左右。」
「沒辦法,阿森的小孩子脾氣又發作,吵著要吃路邊一攤看起來很好吃的魯肉飯。」不順著他都不行,直嚷著快餓死了。
「難怪會出意外,多行個十里路就安全了……」那是一片人煙罕至的野鳥保護區。
「小弟……呃,心軒居士,你在說什麼,難道你早算到我們會出事?」怎麼沒早點提醒她。
藍清軒的名字不是挺好的,幹麼改成心軒居士,害她老是改不過來。
「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他口氣有點急的回道,像在掩飾什麼。
既然他說沒什麼他們也不追問,將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老劉,這件事我們要不要報警,讓他們去查個徹底。」她沒多少命好玩。
「不可,打草會驚蛇的,反而逼得對手使出絕招。」不能報警。
劉哥的聲音還含在嘴裡,另一道急切的男音先一步阻止。
兩人狐疑的目光同時落在藍清軒身上,沒說出他們早在一個月前就因連續恐怖求愛事件報警,而警方正密切注意中。
這回的車禍是由公路警察處理,警方來問過一次話便無下文,只是提醒他們要小心謹慎。
「煞車被動了手腳非同小可,這回車運的逃過一劫,不代表下一次也能安然無恙,我們還有一位助理躺在醫院,等待奇跡呢!」可憐的小雯,她父母年紀都那麼大了。
「不會的,我想那人短期內不敢再輕舉妄動,他一定也為此事後悔不已。」
「短期內收斂瘋狂的行徑?那未來呢?!要我們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害怕哪一天只剩下DNA可以比對我們血肉模糊的身軀?」
不以為然的藍清涓對小弟的建議大有意見,人要居安思危而非漠視潛在的危險,瘋子的思考模式常人難以理解,她寧可妥善的解決,絕不拖泥帶水,以求大家的平安。
苟且偷安不是長遠的,揪出背後那只黑手才是當務之急,否則阿森回來之後仍籠罩在隨時會喪命的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