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一般冷血又無情,而她,真的有本事和這樣的男人為敵嗎?
「不,我改變了。只是這個改變不是為你,是為了那個躲在角落邊發愣的小傢伙。」早先眸光一閃,唐司就瞧見了躲在角落的貝貝。
才正想著怎麼還沒看見貝貝出現,直覺已經讓唐司先發現了她。
「如果你剛剛說的一切,就是你今晚出現的目的,那我會考慮。」這番話雖是對著王辛凌說,但唐司的心緒早已飛到了貝貝的身邊。
他轉過身,朝貝貝招了招手。後者怯生生地邁了腳步,仍是離他們有些距離。
「希望王小姐也能記住我剛剛說過的話。我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加重了話尾的語氣,唐司自己推著輪椅,牽住了貝貝發冷的小手。
「我知道了。」雖然不甘願,王辛凌仍是識趣的點頭。
她若有所思的望了貝貝一眼,突地輕道:
「如果你堅持要守著她,我想,你終究會有需要我幫忙的一天。」
「那又如何?」他挑起眉,瞥了王辛凌一眼,不置可否。
「我只是想問,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值不值得不顧一切的為你挺她?」
這算是暗示嗎?唐司望著她,怔怔地、不發一語。
長久,他才道:「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請回吧。我還有些體己話,想和未婚妻聊聊。」沒有正面答覆她的疑惑,唐司不願做無謂的回答。
誰也無法保證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也許,下一刻爺爺會突然轉性的認定貝貝,不再要求他接管唐氏企業,不再天天煩得他想逃開這一切……
也許,一切都只是也許。
只是——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會讓她知道值不值得。
「你想恢復記憶嗎?」在花園坐了好一會兒,一直沉默的貝貝突然開口。
「這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唐司微笑,輕輕握住了貝貝的手。「不想、不想,我一點都不想恢復記憶。」
「她告訴我,有些人在恢復記憶後,都不再會記住失憶期間所發生的事情。」又沉默了一會兒,她才抬眸望著他道。
「哪個她?」
「剛剛那個王小姐。」貝貝的聲音悶悶的,如同她悶悶的心。
「你別聽她亂說些什麼,只要相信我就好。」偷偷地在貝貝頰上吻了個香,唐司發現自己應該是吻上了癮,無時無刻都會想親近她。
「就算你有朝一日恢復記憶?」推開了唐司,貝貝雖然還是不爭氣的紅了臉,但不確定的心情卻讓她無法放寬心去接受一切,包括唐司雙手奉上的真心。
「是的,就算有朝一日我恢復記憶,我相信自己還是會記得你。」
「如果忘記了呢?」』她還是害怕。
「那就想辦法讓我再想起。」
「如果想不起?」
「『那就……相信我。」唐司深吸口氣,不禁歎息。
「相信你?」貝貝心底不踏實極了。怎麼兜來兜去,她仍是只能得到「相信」這種不切實際的詞彙。
她望著唐司,想起心底撩起的失落感,心不禁更慌了。
「貝貝。」又歎了口氣,唐司從她的眸中看見了心底的緊張。「請你告訴我,除了相信我之外,我們還能有其他辦法嗎?」
不是唐司刻意敷衍她,只是誰能保證一段連自己都未知的未來?
「……沒有。」貝貝搖了搖頭,眼底有抹悲哀。「就因為沒有,所以我只好消極的等待一切?」她望著他,聲音飄忽得有些不真切。
「貝貝?」唐司歎息,眸中同樣的也映著擔心。
貝貝太脆弱,真能承受起這一切?
「如果,這些就是戀上你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貝貝斷斷續續道,似乎連她也不懂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只是心頭有些情緒,悶悶的,在冒著泡泡。
「我不會後悔。」而後她搖頭。眼神雖然困惑,卻奇異的閃著堅定。「只是,為什麼偏偏是你?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會這麼多的複雜和……痛苦?」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問出哪個為什麼。
只是心底一直有好多好多的疑惑浮起。
也或許,她只是想問:
這種充滿四肢百骸的苦澀感——
就叫做戀愛?
第九章
又過了一星期。
在心底有所牽掛的羈絆下,即使特意消磨日子,時間仍顯得漫長。
這星期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唐司終於拆下了腳上的石膏,邁入了復健的階段。雖然行走仍是不便,但杵著枴杖,怎麼都比坐著輪椅強上多倍。
「你的腳會疼嗎?一口氣走了那麼遠的路,你只是在做復健,又不是在參加健行。」貝貝替他揩去了額上的汗水,極度不贊同唐司這種拚命三郎的行為。
「『我只想趕快讓腳傷痊癒,好無拘無束地帶著你四處去看看。」唐司笑著。雖然氣喘吁,但是仍露出了只為貝貝專有的溫柔笑容。
「就算是如此,你也得估量自己的能耐,要是運動過度了,不是更拖慢了痊癒的時間?」
「別擔心,我沒事的。人家王醫師都沒說話,還誇我復原的情形很好。」
佯裝輕鬆的笑著,即使唐司實在痛得齔牙咧嘴,也得忍著不讓貝貝擔心。
在貝貝的攙扶下,兩人離開了一樓偏房,那是唐老爺特意開闢出的復健室。
「你呀,就算有事也不會告訴我。只會一天到晚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微微的埋怨在貝貝平淡的口氣裡流動著。
唐司察覺到了,卻仍是只能輕笑,很輕很輕的笑。
「相信我不對嗎?」他問。雙眸一動不動地瞅著她瞧。
貝貝被瞧得雙頰生熱,不由得低下頭,歎了氣:「不是不對。」她也很想相信他。「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很脆弱,到哪都成了你的包袱。」
覺得自己像個廢人。面對自己可能隨時生變的愛情,她除了相信之外,竟別無他法。
「你想太多了。」即使知道這是貝貝會有的反應,但連續這麼幾天下來,他實在回答得很倦。搖搖頭,唐司不願再繼續執著這問題。
「這幾天你都忙著陪我復健,一定悶壞了吧?下午我們到美術館,還是科學博物館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貝貝無言的望著他,知道這又是唐司轉開話題的方式。
他就是這樣,總是不肯跟她談,什麼都不肯跟她談。
貝貝咬了咬下唇,心底悶悶的,很是難受。她甩甩頭,為了不再增加唐司的負擔,為了證明自己很堅強,她在唐司瞭然的眼眸前,綻開淺笑。
「好呀,去哪走走都好。」如果真能因此散了心,那讓她走到腳斷。貝貝也願意。
不願繼續細想,貝貝扶著唐司踩上階梯,打算趕緊扶他回臥房休息。
沒想到,卻在二樓樓梯口前,看見了一片黑壓壓的人影。
「怎麼,大家全都來了?」唐司挑眉,甚感有趣地笑著。
「阿司,你王伯伯今天已經約了那個氣功師傅看診,你準備一下,和他們一起去吧。」為首的唐老爺,氣勢凌人,他的口氣不容拒絕,聽得唐司不禁擰起眉心。
「我已經說了沒必要,我對恢復記憶的事一點興趣都沒盲。」他冷冷拒絕。
這些日子,他對爺爺容忍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這種事情由不得你說沒興趣。如果不醫好,還有其他後遺症怎麼辦?」王明也端出了長輩的口氣,聽得唐司更是火氣頓起。
「多謝王世伯這麼關心我們唐家的家務事。」他譏諷著。一番話說得王明臉色大變。
「阿司,不能沒有禮貌。」唐老爺大喝,眼神一瞥,望向了不吭聲的貝貝。
「貝貝,是不是你不肯讓阿司恢復記憶?你是不是害怕阿司如果恢復記憶,就會把你忘了?貝貝,你不能這麼自私 唐老爺的口氣很嚴厲,貝貝一聽,心又涼了。「怎麼會呢?我怎麼會不肯讓阿司恢復記憶?」她搖頭笑道,只是,沒人發現她的笑容裡充滿苦澀。
可是不笑又能怎麼辦?笑不出來,就會想掉淚。可是她知道自己得堅強,不能再成為唐司的包袱。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阿司會不肯恢復記憶?他一向無牽無掛,恢不恢復記憶對他來說,理應都不會有分別。」他自己的孫子,還會不瞭解嗎?
「……」貝貝無言,她拾眸望著唐司,知道實情一定和爺爺說的一樣。
才正要開口,唐司已握緊了她的手,怒道:「拜託你們別把矛頭都指向貝貝。我不願意做的事情,任誰來左右都沒有用,我就是不想恢復記憶,和貝貝無關。」
略嫌煩躁的歎了氣,眼前一堆人讓唐可看得頭疼。他的腿已經開始微微顫抖,但為了不讓貝貝擔心,他還是強撐著。
「貝貝,如果你真的為阿司好,就該讓他恢復記憶。」這會兒,不知道又是誰冒出這句話,反正大家都把矛頭指向貝貝,陡然的壓力讓貝貝更是沉默。
「為什麼恢復記憶是對他好?之前,你們不都希望他最好一輩子不要再回想起嗎?」貝貝吶吶說著,她就是不懂,不懂人的心思怎能在一瞬間改變得那麼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