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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幾千塊台幣還不夠他塞牙縫呢!笨得要命。

  石孟舲小心地拆下繃帶,一不注意扯裂了原本已結痂的傷口,微細的血絲倏地染紅了潔白的繃帶,她連忙要擦紅藥水止血。

  一隻手快速地握住她不設防的手,口氣惡劣的直開火,臉色更是臭得活像吞了一隻綠青蛙。

  「笨女人,你不要浪費我精心的傑作,笨、笨、笨!換個藥都能弄傷自己,你的父母真偉大,居然養得活你。」

  提起父母,石孟舲不自覺地抽動鼻子,強忍著悲傷不讓眼淚流出眼眶外。

  噢!要命。「不許哭!我最討厭女人掉眼淚,不要以為我會哄你。」媽的!他沒事幹麼提起她死去的父母。

  他最怕見女人掉眼淚,尤其是那種無聲的哭泣最教人難以承受,他根本無法面對哭泣的女人。

  他是美國印第安人的後裔,父親是阿帕契族的族長,以父親的地位在印第安人保護區內,可以同時擁有四名妻子,甚至更多,以其經濟能力而定。

  母親是父親第一位妻子,擁有英國血統的貴族千金,所以無法接受父親一再娶妻納妾,終日以淚洗面,渴望回到出生地--倫敦。

  但父親強悍的掠奪作風,根本不允許他的女人離開,即使他對她已不再有眷戀,仍強制以合法婚姻困住她。

  身為長子的隱狼無力幫助母親擺脫加在身上的束縛,只好無助地遠離家園,投身在正義的行列之中。

  有人說他冷酷無情,對女人不屑一顧,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他怕女人。

  而知道他這個弱點的人不多,只有他那幾個出生入死的夥伴。

  「我才……沒有哭,我是……不哭的。」她沒有哭,她不承認兩頰流下的液體是淚。

  父母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沒有落淚。

  在非洲的叢林中獨自地生活六個多月,她也沒有哭泣。

  白天躲避壞人的追趕及不友善的土人,晚上才從樹洞出來覓食,她仍堅強地挺直腰桿活下去,沒有掉一滴眼淚。

  被毒蜂咬傷,差點葬身蟒蛇腹中,甚至連續發了七天高燒,她都一一的熬了過來,石孟舲懷疑自己是冷血的,所以沒有淚。

  後來在叢林中遇見湯耶士神父,經過他的巧妙安排才經由美國轉機回到台灣。

  看到久違不見的外婆,她想哭卻哭不出來,一口哀戚梗在喉嚨裡,百般委屈欲訴無淚,她不想讓外婆陪著傷心,佯裝父母尚在的笑著。

  直到今日,外婆依然認為女兒、女婿還在那片黑色大陸做實驗,抽不出空回來探望這一老一少。

  「你明明就哭了。」天呀!誰來救救地。

  「我說沒哭就沒哭。」她堅持自己不流淚。

  眼淚像珍珠直落,止不住的淚滴有生命似的冒出,隱狼心中不忍的指數不斷升高,手足無措地看著她一邊說沒哭,一邊掉眼淚。

  難道女人真是水做的,她這樣哭不累嗎?

  「好,好,你沒哭是我看錯了,是屋子漏水滴到你的臉上,是台灣濕氣太重,所以你眼睫上有霧水。」

  只要她不哭,隱狼什麼荒謬的理由都編得出來,就算要他跳大腿舞都成。

  本來哭得很痛快的石孟舲聽到他無厘頭的話,一時抽抽噎噎地紅著鼻頭,眨著如扇的黑色羽睫不知該做何回應。

  「拜託,你的鼻子已經夠紅腫了,不要再用手指去擰鼻頭。」像喝醉酒的糟老頭,醜死了。

  她鼓著腮幫子,一滴淚掛在眼角,「我……我感冒了!鼻子不通嘛!」

  對,是感冒,她沒哭。石孟舲固執得不承認有放縱的一面。

  「是感冒。」他克制不住地拭去她眼角的淚,「你瞧,鼻涕跑到眼睛裡。」

  看她怎麼解釋!隱狼得意地將一滴晶瑩清澈的淚珠放在她鼻上晃動,不允許她狡辯。

  「這是……呃……茶水。對,是茶水濺到的。」好丟臉!她居然在一個陌生裡人面前落淚。

  受不了,這個笨女人比維絲娜還滑溜,前一刻哭得淅瀝嘩啦,臉上還殘存未退的淚痕,還敢厚著臉皮說是被茶水濺到。

  罷了,至少她肯停止催魂奪魄的低泣聲,至於用什麼托詞都無所謂。

  「女人,手來。」

  哭累了傷還是要上藥。

  隱狼發現他被這個女人打敗了,居然不用一句威脅語就讓他豎起白旗投降,還得為她上藥包紮傷口,實在是教人沮喪。

  唉!

  第三章

  銀色撒旦PUB內,上演一幕幕頹廢的現代景象,嗑了MDMA的少男少女們隨著藥性起舞廝磨,衣服一件一件往小型舞池裡拋。

  幽暗的角落邊,有一對都會男女正在進行性交易,議價以後相偕往樓上走去,不時地互摸對方身體最敏感處。

  盡興的賭客吆喝著要給小妹吃紅,人手一杯不摻水的威士忌,笑鬧著紅了雙頰。

  在這一片虛華喧嚷的法外之地,有個景致……或是有個特別突兀的男人,狀似悠閒地倚在吧檯旁邊,既不點酒也不抽煙,就那麼杵著像燈柱。

  由於PUB內分子頗為複雜,一位外形相當洋化的男子總是引人側目,私下不免有諸多猜測。

  平常處事大膽的前衛女人,一見到他那張寒如冬霜的冷臉,只敢暗地流一地口水,不敢上前搭訕,惟恐被扔出店外。

  「阿烈,他是誰?」木易悄然地貼進石孟舲耳畔,輕聲地問道。

  「人。」沒眼睛看嗎?專問沒營養的話。

  他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我當然知道他是人,而且是個大塊頭的男人。」

  「分我多少?」她頭未抬專心地調酒。

  嘎?!她……她……她怎麼知道有大半的酒客偷塞些「小」費給他,只為想知道她身邊的「終極保鑣」是誰。

  「三七分如何?」親兄弟明算賬,但講錢就傷感情。

  「你三我七?」石孟舲順手遞出一杯紫色初戀給右邊的女客。

  哇!狠。「六四分!你六我四不吃虧吧!」他努力爭取「錢」益。

  「三七分!一句話,不要拉倒。」搞不清楚財主是誰,還喊價呢!

  被隱狼「關」在家裡三天,好不容易傷口只剩下一些淡疤,才特別通融她來上班,而且還一直「陪」侍在側,難免會引起話題。

  再加上他的外觀高大,五官深邃分明,雖是黑眸黑髮古褐色肌膚,但仍看出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印第安血統。

  尤其是他冷眼旁觀世人的一切醜態,臉上平靜無波,眼中更是看不出一點情緒,卻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威脅感,生怕下一刻被他撕裂胸骨而亡。

  也有不少人對他有興趣,譬如某某老大或是某位老大的情婦。前者看中他的非凡氣勢,後者當然相上他強健的體魄。

  還有一些人純粹是好奇,想知道銀色撒旦的台柱阿烈,為何會和一位肌肉男相識。

  「阿烈!我是你表哥耶!吐一點給我泡「美眉」,不要只留湯嘛!」三七分!他不是沒多少油水可撈?

  「房租到期,親愛的表哥,你不會想要我去睡大馬路吧,這很不人道哦!」石孟舲眼角微挑地斜睨木易一眼。

  「你……」真會算計。「好吧!我勉強少賺一點!他到底是誰?」

  能把頑固的阿烈扣三天的男人,他是深感佩服。

  以前阿烈就算發燒到三十九度八,他和大哥求她、拉她都不為所動,堅持要到店裡工作,害他們兄弟被母親大罵到連頭都無顏抬起。

  有一次見她被一群不良少年圍攻,自己好心的去幫忙,反而被她賞一個熊貓眼,直怪他多事。

  明哲保身是他近年來的警語,不敢再插手阿烈的任何事,以免落得屍骨無存之地。

  如今有人不怕死的捋虎鬚,理所當然要歌頌一番,以表他的凌人之處。

  石孟舲的眼光飄到隱狼身上,用著不易察覺的詭異眸光,有意要戲弄他,以報囚禁之仇。

  「他是我的……」她頓了五秒鐘才開口道:「男朋友。」

  「嘩---」

  因為她的音量不小,附近的酒客聽得一清二楚,眼睛都發直了傻眼,嘴巴張得大大的,顧不得口中的酒溢出。

  一些阿烈的死忠酒迷一聽,當場號啕大哭!不敢相信她們眼中最酷的白馬王子,居然是個GAY!

  天大的打擊呀!枉費她們芳心一片托明月,明月卻照在臭水溝上。女人的損失哪!

  不過聽在木家兄弟耳中,可就別有一番滋味嘍!

  「男朋友?!」木休也湊上一腳,輕拍她肩膀一下。

  「要我當眾示範嗎?你們的經驗比較適合出小本書冊。」那只隱狼連眨眼都沒有,真當她沒膽?

  相處了三天,除了自己不經意流露出女人的情緒那次曾攪得他「變臉」外,大多時間他都攏著一張死人臉嚇小孩,話少得教人火大。

  動不動就抬腳費五百,撿報紙三百之類……

  天曉得她是招惹什麼惡神入內,三餐要她下廚展手藝,要他幫忙從冰箱拿個蛋也要錢,打掃客廳麻煩他移一下位也要錢。

  他是錢鬼投胎不成,一天到晚死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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