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總覺得愛情就該是轟轟烈烈。」
第一次在公司的宴會上見面,女孩清脆的嗓音不是頂特別,但這番浪漫到近乎愚蠢的言論,卻是洛天藍對她的第一印象。
「如果愛情不是轟轟烈烈,那就不配稱得上是真正的愛情。」
女孩甩了甩一頭烏黑髮絲,眉間擰起了嚴肅,發話的對象雖不是他,但那認真的神情,卻讓洛天藍這個路人甲莫名其妙地想笑。
轟轟烈烈?
在這充斥速食愛情的世代裡,誰還有閒功夫去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洛天藍覺得莞爾,因為他看見好些本想親近她的男人,全都被女孩這番不司思議的言論給駭退了腳步。
「事實上呢?敢問小姐體會到何謂轟轟烈烈戀愛了嗎?」
見女孩身邊圍繞的男人全作鳥獸散光了,洛天藍笑著,不置司否地接了話,出現在女孩的面前。
「呃……」
女孩似乎被他的出現嚇了一跳,單純的臉龐有了幾秒的失神,雖然有些憨樣,卻無損女孩的美麗,而且這樣又莫名地讓洛天藍看了想笑。
「既然你堅持愛情就該是轟轟烈烈,那請問小姐,究竟怎樣才算轟轟烈烈?」
他笑,笑得像個痞痞大男孩,即使男人一身西裝筆挺,即使洛天藍正是這場宴會的主辦人,洛氏企業的二少爺。
「我……我也不知道。」女孩愣愣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口:「轟轟烈烈是一種感覺,只要你談過戀愛,你就能體會。」
從女孩驚訝的眼中,洛天藍知道她認得才剛致詞過的他。
但他卻不認識她,即使今天這場宴會只限員工和家眷參加。
「你一定沒談過戀愛,才會把戀愛想得那麼天真。」女孩的回答,讓洛天藍對她的興味更深,因為她實在清「蠢」的值得讓人好好保護。
「你是公司的人,還是哪個股東的千金?」他想,大概是後者的機率會大些。
畢竟,洛氏企業應該不會錄用一個如此天真的花瓶來辦公。
「……都不是。」男人不自覺流露出輕蔑神情惹惱了女孩,她倔強的抬起了下顎,清澈的眸子裡有著薄怒。
「我想,沒談過戀愛是你才對。你們這些有錢大少爺,哪個不是花名顯赫的沒心男子?別污蔑了愛情,也請你別污蔑了我。」
女孩忿忿地睨了他一眼,對這輕佻男人的第一印象糟糕到了谷底。
洛天藍愣了下,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惱了女孩,更是第一次被攻擊的如此直接。
他看見女孩氣憤的轉身離開,他看見她投向了另一男人的懷抱,他聽見那個男人喚了她的名字……
「……夏夜?業務科長的女人?」他晃了晃杯裡的黃澄液體,笑意減了幾分,難得他會主動找女孩搭訕,沒想到竟然被他搭到一朵有刺的花。
洛天藍惋惜的歎了口氣,眼神不自禁又繞上了那朵,讓他莞爾的單純花兒。
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見面。
他知道她叫夏夜,是朵帶了刺的夢幻瑰。
第一章
招牌拆了,東西丟了,所有眼前看得見的東西,全亂成了一團。
夏夜揉了揉眼睛,看見自己心愛小店的招牌被運上了卡車;又揉了揉眼睛,她看見自己親自去五分埔張羅的衣服,全像垃圾似地被扔出一袋又一袋;她再揉著眼睛,幾乎將淚水都給一起揉了出來。
「……這算什麼?」
她對著手上的話筒怒喊,淚水被逼出了一串又一串。
夏夜拚命地按著熟悉至極的號碼,聽到的卻永遠都是語音信箱的回應;她不甘心的掉著眼淚,卻也不得不接受遭到背叛和遺棄的事實。
是的,她被遺棄,被相交二十幾年的青梅竹馬給遺棄了。
而那男人還湊巧是夏夜的前任男友,半個小時前才正式卸任的混蛋傢伙。
他說:為了他更好的前程,他有了新的出路。
他說:為了他新的出路,他必須幹些對不起現在公司的事情。
他說:正因為他幹了些見不得人的骯髒事,所以他必須逃出海外避避風頭。
他說:既然他都得避風頭了,理所當然得捨棄掉他名下所有一切……
所以,她被捨棄了,連單純掛在男人名下的美麗服飾店,也跟著遭到了變賣的命運。
夏夜為此哭紅了雙眸——為她無辜的服飾店哭紅了雙眸。
她可以不在乎混蛋男人捨棄了她,她可以不在乎男人獨自一人逃到美國快活,她也可以不在乎男人早在外頭拈花惹草許久——
反正她對他根本就從來沒有過轟轟烈烈的感情。
可是,她卻無法不在乎臭男人變賣了她賴以維生的小服飾店,斷了她的生路,也毀了她耕耘好幾年的天地。
夏夜不停地掉著眼淚,卻仍舊孤苦無助的想不出任何挽救的方法。
她只能一直對著招牌發愣,直到一輛閃著亮光的黑頭轎車停在了她面前。
「請問夏小姐方便嗎?我們有些事情需要夏小姐的協助。」
車窗搖下,夏夜看見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她記得他,他是洛天藍,那個混蛋男人的老闆。
「有什麼事情嗎?」
夏夜防備地望著他,她沒忘記上個月在宴會上的小插曲。
「本公司前離職科長,林大福先生聽說和夏小姐關係匪淺。」這次開口的不是洛天藍,而是他身邊另一個陌生男子。
「我不認識他。」夏夜直覺地撤清關係。
她記得那天似乎在宴會上見過這男人,洛氏企業的顧問律師——程安。
她心下揣測,連律師都出動了,看樣子那個混蛋傢伙的確闖了大禍。
「林大福先生盜竊了公司機密,我們有些法律上的程序需要夏小姐的協助。」
不理會夏夜的否認,程安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強硬的讓她不得不面對。
「那個混蛋男人連我的服飾店都變賣了,他和我已經恩斷義絕,沒有任何關係了。所以很抱歉,恕我不能幫上忙。」她可不想再替混蛋男人擔負任何責任。
「而且,我也是苦主。如果你們有任何混蛋林大福的消息,麻煩請順便替我討個公道。」
夏夜的憤怒難以平復,烏黑長髮也隨著她激動地擺動起來。
一甩頭,長至腰際的長髮,正好被男人握入了掌中。
「你還想討什麼公道?這不正是你要轟轟烈烈的愛情,讓你一輩子刻骨銘心的記憶。」洛天藍一反沉默的開了口,即使他因此惹來一個大白眼。
他仍舊無辜的笑著,握在掌心髮絲也一直不曾鬆開。
「你……」即使男人是無心,但這番話聽在夏夜的心底,卻像是帶了刺一般,扎得她心頭難過。
她一愣,怔怔地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來反擊。
即使自己算得上是個生意人,但夏夜仍舊不夠伶牙俐齒,可以馬上和人對罵如流。
「而且,這樣的愛情實在是夠轟轟烈烈,不僅被拋棄,連店舖都被頂讓出去,這就是愚蠢女人的下場和悲哀,這就是你要的轟轟烈烈。」
洛天藍看見了她的陰鬱,但他仍逕自地落下結論,即使這結論讓夏夜更是激憤地火上添油。
「請問,我是不是曾經得罪過洛先生?」終於,她紅了眼眶,一連串的委屈早已壓得夏夜喘不過氣,她不認為自己還需要忍受這些沒有營養的調侃和挪揄。
「我要的愛情模式,到底是哪裡礙著你了?要不然你為什麼開口閉口,提得都是刺耳的轟轟烈烈?」
她問,不顧形象的在大街上吼問。男人的笑臉在她眼前看起來好諷刺,夏夜發現自己討厭他們,討厭這些沒心沒肝、又只會落井下石的臭男人。
混蛋林大福屬於前者;而眼前笑了一臉痞子樣的洛天藍,理所當然成了後者。
「轟轟烈烈,不正是你要的愛情?」洛天藍還是笑,扯著嘴角笑了一副無害的模樣。
他回答不出夏夜的疑惑,所以他只好丟出另一個問題來轉移炮火的焦點。
洛天藍燃起了煙,白煙裊裊地讓他看起來很不真實。
見面兩次,夏夜見他都是一副痞痞的笑臉。
不曾嚴肅,卻也不同於富家子弟那副不成材的阿斗模樣,洛天藍似乎介干兩者之間,帥氣的臉龐笑得一臉無害,卻又無法讓人真的對他放心。
夏夜望著他近乎中性的五官,有些迷惘,卻同時湧起了更多防備。
「那又如何?我不曾招惹過洛先生,也請你別一直拿這些話來刺我。」她會受傷的,因為這段不算愛情的愛情,怎麼說也維持了好幾年。
「你們要找的是林大福,我已經說了和我無關,如果沒其他的事情,請兩位不要再來打擾我。」夏夜相信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
她拉回了被男人包在手心裡的髮絲,臉上雖依舊冷淡的看不出情緒,但心底卻不由得為這男人不合宜的親密舉動,飛快跳著。
花癡!
夏夜低聲暗罵了自己,順手將長髮盤成了髻。
她轉頭對上程安審思的眼眸,夏夜寧可面對如豺狼虎豹的律師先生,也不願面對男人深不可測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