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天沉默了很久,好像在慎重思索徐明義所說的話,靜得讓徐明義心裡七上八下,就怕自己一時多嘴又得罪朋友了。
「原來是這樣啊……」鈞天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也覺得自己不是那麼聽爸、媽話的乖乖牌,可是每次一面對冰冰我就是會天人交戰,原來會違背承諾不是主因,怕被她知道我那麼愛她之後,她卻說不愛我,到時我不但沒面子,和她甚至連朋友也做不成,才是我遲遲不敢跟她把話說清楚的原因,原來如此啊……」
徐明義乾笑說:「喂,我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太認真。」
鈞天微笑搖頭:「不,你說的沒錯,不過什麼面子問題我再也不會去管了,我會死皮賴臉地纏到冰冰點頭嫁給我為止。」
「你還真是有毅力!」
「我的毅力是被她的遲鈍磨出來的!」鈞天自己調侃自己。
「你要不要乾脆飛去法國給她個驚喜?」徐明義開始替他出主意。「反正你的法國簽證不是還沒到期?千里迢迢從台灣飛到法國向她求婚不是很浪漫嗎?她一定會深受感動,答應你的求婚,你可以考慮看看喔!」
「驚喜?」
鈞天摩挲著下巴認真考慮起這個建議的可行性,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尾餘光卻不經意地瞥見一對衣著時髦的年輕男女——
「林芷涵?!」
鈞天突然大喊一聲,正插了一口螺肉放進口中的徐明義差點沒噎死,就當他猛拍著胸口順氣時,卻瞧見鈞天跳起來,不顧旁人的詫異眼光飛奔到一位年輕美眉面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鈞天有些興師問罪的口氣嚇了芷涵一大跳,她和新男友來吃頓豪華大餐有那麼嚴重嗎?
難不成是冰冰告訴了他,有關她媽盲腸開刀住院的事,他覺得她這時候來吃大餐太不孝,想教訓她嗎?
「冰冰呢?」鈞天急著追問她:「你不是跟她去法國自助旅行嗎?」
芷涵眨著一雙長睫:「去法國?我媽割盲腸住院,我們就取消行程啦!」
「取消?!」鈞天真的被搞糊塗了。「可是冰冰她如期出發啦,還是我乾爹親自載她去機場的。」
「什麼?!」芷涵一聽嚇白了臉。「這下慘了啦!」
「慘了?」鈞天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東西慘了?跟冰冰有關嗎?」
「你們到底在談什麼?芷涵,他是誰?」
芷涵身旁的男伴發出不悅的聲音,但她現在根本無心理會他了。
因為……她已經把預約的旅館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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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 圖爾城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麻煩你再幫我仔細確認一次好嗎?」
背著沉重的背包,冰冰蒼白著臉一再要求旅館櫃檯人員再詳查一下預約住房的名單,可是得到的回答始終是已經取消了預約,而且他們已無空房了。
「完了……」
步出旅館,她沮喪地靠牆呆站,望著蒼涼的街道,再怎麼膽大的她也開始有些害怕。
因為班機誤點,她已經是搭最後一班公車來旅館投宿,這裡費用便宜,但可想而知就是地處偏遠了一點,不像在車站那,四處可見林立的旅館招牌。
現在要搭公車再回火車站附近找旅館是不可能了,她看著剛剛那間旅館的櫃檯畫給她的路線圖,再去附近僅剩的兩間旅館碰碰運氣,沒想到像是被衰神附身一樣,兩家全都客滿。
「死了……」
用蹩腳的法文跟死不肯說一句英文的櫃檯歐巴桑商量再商量,對方還是不肯為她設法挪個空床位,她無助地站在看來更偏僻的木造旅館外,淚水已經在她眼眶裡打轉。
「都怪我太衝動,又忘了跟芷涵說我改變主意要來,這下子我要流浪異國,露宿街頭了……」
她想來想去,一定是芷涵取消了訂房,都怪她故意想瞞著所有人她是一個人來法國自助旅行的事實,雖然她告訴芷涵退房的事她會處理,芷涵卻好心幫她取消了預約,這下她真是欲哭無淚了。
「好餓……」
還沒吃晚餐的她折騰到現在真是又累又餓,雖然舉目望去還沒看到有哪裡在賣吃的,但她還是一邊走,一邊卸下背包要拿錢包,卻突然發現——
「錢包不見了?!怎麼會?!」
冰冰快昏過去了,她在無人街邊一蹲,把背包都快翻爛了就是沒看見錢包。
「難道是遇上扒手了?」
她慘白了臉,飛機上、火車上、公車上,她都曾經因為太累而小睡一會兒,難道是在那時候被扒走的?
「完蛋了……」
這次她真的哭了,都怪她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自以為一個人也無所謂,又認為一切早安排妥當,一定會如她想的順利,結果……
「嗚……」
太丟臉了,頭一次自己出國就搞出這麼大一個飛機,露宿街頭還身無分文,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護照還在,也有張信用卡還放在背包小夾層裡沒被偷走,可是……
她好想回家,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就無心旅遊,明明是想藉此逃離鈞天幾天來讓自己沉澱心情,可是就算搭上了飛機,她醒著想他,連睡著也夢見他,現在她更是巴不得能看見他醉人的笑顏,好想看他展開雙臂迎她入懷。
她想告訴他,她真的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就算會被他嘲笑也沒關係,她想賭,想賭他或許也會有愛上她的可能,不然,能聽到他斬釘截鐵的拒絕,更少也能給她死心的藉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疼揪著心,整個腦袋都糊塗了,連跑來法國「流浪」這種蠢事也做得出來,簡直快變笨蛋了!
「好冷……」
她環抱著自己雙臂,又冷、又餓、又害怕,她好想聽聽鈞天的聲音,哪怕他取笑她也好,只有他的聲音能令她覺得安心了。
走回她早先曾經經過的公用電話亭,放進電話卡,她想著也許該先打電話回家騙爸媽她一切平安,但指尖按下的數字卻直通她最思念的人……
「喂?」
電話那端傳來了冰冰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原本暫停的淚水又不爭氣地下滑,她連忙捂著嘴,生伯被他聽見她脆弱的哭聲。
「喂?喂?冰冰?冰冰,是你嗎?」
「……嗯,是我。」她仰起頭,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輕快些。「我忘了問,你想要我帶什麼禮物回去給你?不過我沒什麼錢——」
「笨蛋!」他氣得快跳腳。「你現在快點回到你先前預約的那間旅館,我替你打電話問過了,附近你走得到的旅館不是早就關門休息,就是客滿,你先回那間旅館,我跟他們談好了,讓你待在大廳沒關係,待會兒就會有人去那裡接你,你聽清楚了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
「我遇上了林芷涵,才知道她已經把你們事先預約好的旅館房間取消了,你別擔心,事情我全處理好了,你快回那間旅館,知道嗎?」
「……嗯……」
淚水不斷順著她蒼白的臉龐滑下,往事突然如幻燈片在她腦海中一片接著一片播放。
總是這樣,每次遇上危難,十之八九都是鈞天出面為她解危的,可是她想也想不到,連遠在法國,他還是想盡辦法救了她。
為什麼她這麼笨,直到鈞天有喜歡的人了,才明白他對她有多好,才發現自己對他的依賴與喜歡呢?
就算他一輩子樣樣都比她強,什麼都贏過她,她也無所謂,她再也不跟他爭第一,不死要面子了,她只想跟他在一起,她只希望他願意讓兒時的婚約成真,她……好想立刻飛回他身邊……
「冰冰,別哭了……」
聽見電話那端隱約傳來的啜泣聲,鈞天就像被用藺草繩緊緊捆紮住的大閘蟹一樣,快要痛苦死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掛斷電話之後就回旅館,千萬別再繞到其它地方,現在你那邊應該已經很晚了吧?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點,知道嗎?」
「嗯。鈞天,我……」
「你怎樣?」
「我……」
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見你!
冰冰心裡在大聲吶喊,可是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冰冰?」
「我的錢包也被扒手扒了,」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只能另找話搪塞,自我揶揄地說:「真糟糕,什麼時候被扒的我都不知道,我真是遲鈍到極點了,簡直是笨蛋!全世界最呆的大概就是我了。」
「你只能算是第二呆,」他溫柔笑語:「第一呆的是那個愛上你這個遲鈍笨蛋的男人。」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斷了,他看了一下表,大概是冰冰把電話卡用完了。
「意思就是……我才是那個全世界第一的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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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旅館的大廳裡,冰冰抱著自己的背包正在打瞌睡,突然一陣寒徹骨的冷風刮了過來,她打了個哆嗦,精神振作了一下,這才發現有個身材高姚,留著一頭亮金卷髮,還有一雙貓眼般神秘的琥珀色眼瞳,穿著連身粉藍色毛衣裙,腳踩米白高筒馬靴的美艷混血女子,正微笑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