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總管又吼了他一聲:「去你的!帶少爺來這種地方說是為他好?你以為我老了就可以唬弄我嗎?」
管芙兒擤擤哭紅的鼻子,哽咽道:「昨天少爺滿十六歲,本應高高興興的參加成人禮,可是少爺卻突然說出『活了十六歲不代表就可以長命百歲』這樣的話,而且好像很悲傷的樣子。」
聞言,莫總管全身一震,「少爺真的這麼說?」
管芙兒十分堅定的點點頭,「而且還很感慨地對管福說『人生苦無紅粉知己』這樣的話。」
莫總管啞著聲音問:「少爺真的這麼說?」
不!這句話是我自己加上去的;管芙兒最後還是昧著良心點頭,「當時我就想到,在我們村子裡有些男子滿十六歲時早巳娶妻生子,而少爺有此感慨實屬正常;於是我就擅自做主,帶少爺來這兒解悶。」
莫總管聽著管福的解釋,愈聽愈覺汗顏。
虧他還自謝對莫府忠心耿耿,竟忘了十六歲的少爺已有男人的需求;整天擔心少爺的身體,整天想著如何守著莫府的產業,整天沉浸在莫府以前的繁榮,卻從未想過少爺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原來他已糊塗到不如眼前這位少爺的小跟班。
管芙兒繼續說著:「少爺是何等身份,怎可隨便找個女人湊和?在我四處打聽之下,打聽到妙醉樓的纖纖姑娘不僅人美多藝,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位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年齡也和少爺差不多,為兩人介紹之後,少爺和纖纖姑娘也看對了眼;莫總管,您說說看,奴才如此費心地替少爺張羅打點,這有錯嗎?」
聞言,莫總管不得不勉強的搖搖頭。
莫總管和帳房莫行沖被管芙兒耍得一愣一愣,方纔的氣勢也消失無蹤,管芙兒暗笑在心裡:想和她管芙兒鬥,下輩子再說吧!
「不!奴才還是錯了。」管芙兒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
「管福,你哪裡錯了?」莫總管在心裡已認同了管福的作法。
「我只憑著一股對少爺忠心的傻勁,便四處尋訪最好、最美的姑娘,卻不知買下纖纖姑娘初夜的代價竟如此之高;如今我害莫府負上這麼高的債務,您說,奴才該不該死?不!只怕死了還不足以彌補對莫府的虧欠,嗚嗚嗚……」管芙兒說完馬上又淚如雨下,兩臂交替拭淚。
莫總管心軟了;唉!畢竟管福會這麼做都是為了少爺。
「管福,好了!別哭了,在大街上哭很難看的,快起來。」莫總管彎下身子去扶管福。
管芙兒起身後仍用力拭淚並轉過身子,「既然莫總管來了,我這就去喚醒少爺,免得多待一刻又要增加花費。」
莫總管和莫行沖一聽心想:這還得了!兩人很有默契地跑上前去阻止管福。
「管福,你幹嘛要喚醒少爺?」又不是不要命了!他們怎敢在此時喚醒少爺,會出人命的。
管芙兒抬頭故作不解地道:「總管不是氣管福將少爺帶到這種地方嗎?那我就趕緊去喚醒少爺要他跟總管回府;只是,我得待在這兒做工還債,以後再也不能服侍少爺了。」說完她又埋首低泣。
「是誰說我氣你啊?你做得很好,也不用待在這兒做工還債。」開玩笑!管福何在這裡,那要他派誰接替管福的工作服侍少爺啊?
帳房莫行沖也拚命點頭;他也贊成把管福繼續留在莫府。
此時厲嬤嬤講話了,她知道該她上場表演啦:「喂!你們討論了半天,究竟那一萬兩金子你們什麼時候要付給我?」
莫總管走向她,小聲問道:「這位嬤嬤,一萬兩可不是小數目,可否請嬤嬤高拾貴手,減少一些?」
莫行沖也上前說道:「是啊!就算你們的姑娘是仙女下凡,也不能開這麼離譜的價錢,這比搶匪還會搶嘛!」
厲嬤嬤偷覷著站在二人身後的管芙兒,想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管芙兒面無表情,只是輕輕晃首。
這……厲嬤嬤可明白啦!「喂!你們家公子想吃過就不認帳啊?可知女人的清白一生就這麼一次耶!雖然我們纖纖身在青樓,可她的身子也是清清白白的啊!這可是全蘇州人都知道的事實;如今她的清白被你們公子毀了,你們莫府仗著財大、勢大就想欺負人,還罵我們是搶匪,這還有天理嗎?」
厲嬤嬤尖聲嚷著,恨下得天下人都能聽到她的聲音;這會兒已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甚至已有人駐足觀望。
人愈聚愈多,莫總管也急了。「我們不是不認帳,只是和你打個商量,價錢能不能減少些?」
「減少?」厲嬤嬤的聲音更大了:「你當我們這兒是什麼地方?女人的清白可以論斤論兩的討價還價啊!纖纖頭一回開苞,你們就要求減價,如果纖纖往後的客人都學你們要求減價,你要我們纖纖以後怎麼做生意啊?」厲嬤嬤為了自己那七千兩金子,已喊得臉紅脖子粗了。
街上的人開始對莫總管等人指指點點。
「你……」
莫行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莫總管擋了下來。
「行沖,別說了!這位嬤嬤的話也有道理。」
「莫總管、莫帳房,你們別跟她爭了,樓子是奴才捅出來的,就讓奴才在這裡一輩子做工抵債吧。」管芙兒邊說邊拭淚。
莫總管當下做了決定。「行沖,你回去取一萬兩黃金送來給這位嬤嬤吧。」
聞言,三人感到十分訝然;莫總管真的答應了!
「總管……」莫行沖仍試圖遊說。
「總不能真的將管福押在這兒吧?」莫總管望著莫行沖,「再說,這一萬兩金子雖不是小數目,但對莫府來說還不算什麼難題,不能為了這一萬兩金子掃了莫府的名聲;只要是用在少爺身上,這些都是值得的。」
「哎喲!還是大門大戶的大總管有氣魄!真是令人佩服,嬤嬤我這就先謝過了。」厲嬤嬤深深一福,態度馬上有了大轉變。
遣走莫行沖,莫總管對著厲嬤嬤說道:「請嬤嬤再等片刻,我們一定將黃金萬兩送進妙醉樓,一分也不會少;如果嬤嬤沒事,可否先行入內?老朽有些話想同管福說。」
厲嬤嬤笑彎了眼。「呵呵!這是當然、這是當然!那嬤嬤不打擾你們了。」她愉悅至極地扭著寬臀往門內走去,心裡想著:一萬兩黃澄澄的金子堆起來有多高?
看著厲嬤嬤走入妙醉樓,管芙兒猜想著莫總管有什麼話要對她說。
突然,莫總管握住了他的手,激動地道:「管福!真感謝你為少爺所做的一切,若不是你提醒我少爺真的長大成人了,我現在還會一直糊塗地以為少爺是個只需三餐溫飽的孩子。真的!真的謝謝你告訴我少爺已經長大了,莫府唯一的希望終於……終於……」他太過激動也有著深深的自責,這位一生為莫府奔波勞碌、鞠躬盡瘁的硬漢竟流下兩行老淚,他挽起袖子,低下頭想偷偷拭淚,無奈淚水一流出便難以停止。
愕然地望著莫總管彎下身拭淚的模樣,頭一回管芙兒起了一絲不忍,也為自己的欺騙行為感到有些不安。
她蓄意的欺騙竟換得莫總管真心的感激,她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讓你見笑了!」莫總管又挺起身子道:「人老了就是這般不中用,連感情也變得喜怒不由人;管福,你好好做,說不定我這個總管的位置得由你來接替,如果能找個忠心的人繼續守著莫府,將來我到了地下,也有臉見老爺夫人了。」說完,他又用袖子拭了一下眼角。
「莫總管……」
「好了!不說那麼傷感的話了,我得先回府裡看看,你待在這兒繼續照顧少爺,好好做!我會提拔你的。」莫總管輕拍管福的肩表示鼓勵。
大清早的街道寒意沁人,望著莫總管縮著肩佝僂地走入人群,管芙兒的心情再也輕鬆不起來,即便此刻她已是個擁有三千兩黃金的大富婆,心裡卻罩上了沉重的陰影,猶如三千兩黃金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再無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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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窩,英雄塚。
對初識雲雨的莫逸軒和纖纖而言,魚水之歡的悅與欲,將兩人陷在纖纖的香閨中,繾綣纏綿不忍有片刻分離。
好不容易,在來到妙醉樓的第三天,莫逸軒決定先回莫府一趟,纖纖溫柔地為他穿衣整冠。
「莫公子,外頭甚涼,回府的路上,小心別染上風寒。」纖纖柔聲關懷,心中萬分不捨。
「我知道。」莫逸軒的目光亦捨不得離開她的麗顏;張開雙臂,莫逸軒將纖纖圈入他的懷中,「我會再來看你的。」
纖纖環抱著他的腰,依在他的胸前,羞怯地道:「我等莫公子。」
門外響起叩叩兩聲。
纖纖微拾螓首。「莫公子,您的小廝候著您呢!」
「唉!他永遠這麼不識相。」臭管福!有必要這麼急著催他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