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裡是條金屬項鏈,是用來搭配深色衣服的那種長項鏈,一般首飾店都買得到,很便宜。他挑對了鏈子上掛的東西—天!好漂亮的十字架,我想了好久的東西。
推托了一番我還是收下了—不過我另有目的。
好啦!整頓晚飯在近兩個小時後結束,婉拒了Rohin King邀我到他家「多聊一會兒」的提議,我搭上凱文適時開過來的車,準備打道回府!
「我今晚過得很愉快,謝謝你。再見。」
「這是我的榮幸。再見。」
我在位子上坐正,嘴角猶帶著笑意;而後在眼神接觸到照後鏡中一雙冰冷的深潭時,僵在原地。
Miles在後座!
「玩得很痛快嘛!」不待我回神,那原本緊抿而線條凌厲的雙唇已開口說話。
我仍舊對那鏡中冷酷的形象發了一會呆,猛然驚覺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的面貌,這種模樣的「Miles」來面對「Kay」。
總算進入了該有的步驟了;我還擔心過談戀愛的兩個人沒吵過架是不是不太正常。兩個人一起笑、一起叫、一起聊天、睡覺,不一起吵個架好像挺奇怪。
我不是個好戰的人,也不做會惹到別人的事—原因是我很不會吵架;更明確的說,我覺得對別人罵一些很難聽的話不是我做得出來的事。
不過,情侶不吵架就是怪怪的。
我照樣「老神在在」地不理車後那個快爆發的人,自忖沒有任何不對的舉動。打開手提包,我把今天Rohin King送給我的盒子,原封不動遞到正在開車的凱文面前:「拿去查查看有沒有什麼機關、竊聽器什麼的。」
凱文一臉狐疑,但沒有遲疑地接下東西。
一路無言,三個人困在尷尬的沉默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裡回到哥大宿舍。
我下了車,對司機好好道謝一番,還在猶豫該跟Miles說什麼,他已經跟著下車,對凱文叮嚀幾句,關上車門,盯著BWW絕塵而去。
我還是不知道跟他說什麼。
第二十九節
逕自轉身去開門進門開燈,他老兄好整以暇地跟著我,看著我晃進廚房,接著捧著兩杯水放上茶几。我往他身旁一坐,萬全準備地開口:「說吧!」
我沒吵過什麼架,不知道該準備什麼東西,兩杯水應該夠了吧?!
「你覺得我應該說什麼?」他好像覺得我很奇怪;有沒有搞錯,是他自己先上火的呀!
「你不是想掐死我嗎?」他在車上的表情看起來是這樣沒錯,「說說為什麼吧!」
我有一點心虛,只有「一點點」。
「為什麼?你還敢問我為什麼?!」
「為什麼不敢?我又沒做錯什麼事,難道就白白讓你瞪十幾分鐘?」
「我拼了命在幾十分鐘內和那個香港女孩吃完晚飯,把她要的資料給她就十萬火急地趕到你和Rohin King約的地方,深怕他對你做了什麼。結果呢?耳機裡聽到的是一對融洽的伴侶愉快快意的聊天,笑聲不絕於耳。你要我對這種情況做何反應?拍手慶賀嗎?」
「拜託!這根本不是什麼嚴重的大事,頂多證明你對Rohin King原來的看法不對,他是個很好的人,就這樣!」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你根本就徹徹底底的被他迷住了,當然會說他的好話。接下來你是不是就要告訴我你喜歡這老傢伙,你樂於接受他的追求?」
「 我喜歡他又怎麼樣?我也喜歡吃、喜歡喝、喜歡睡覺啊!你這算吃哪門子的醋?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我無理取鬧?你被他迷昏頭了還說我無理取鬧?我女朋友喜歡上別的男人,我不能生氣是不是?」
「你真的....真的很『番』呀你....」我抓著頭髮不知道怎麼吵下去;我痛恨這種沒有意義的對話,「我們不要吵了好不好,Miles?」我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垮在沙發上,端起水杯大灌一口,原來吵架是這麼傷身傷神的事,哎!
Miles不作聲,表示他的氣還沒消。
說實在的,我還不大清楚他在氣什麼。
這是任務,不是嗎?而那個莫名其妙朝我噴火的大恐龍,是任務至上的小組負責人?!怪物!
「告訴我你為什麼收下老狐狸給的禮物。」
「你看到了;我懷疑他想從我這裡找到什麼。」
「你大可以推拒掉,讓他失掉這個機會。」Miles灼灼的目光逼視著我,「你喜歡那個東西,對不對?即使我沒親眼見到那是什麼。」
記憶閃過接下禮物的那剎那,我高興的驚呼聲,想必Miles全聽到了....「那個十字架真的很漂亮....」我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夠了!」Miles大叫出聲,隨後迅速地開門出去,留下一聲甩門聲給我。
我呆看著他衝出,才想到他根本沒有交通工具,急忙跟過去,開門探頭出去,正好趕上讓我咬牙切齒的一幕?
Miles搭上停在外頭的車,笑吟吟地向車裡的人打招呼,完全不像剛才對我的那一副凶神惡煞。開車的唐娜,一臉甜蜜地疾駛而去。
他早安排好了接駁的車,想必對這一場爭執已有打算;那我算什麼?讓他模擬吵架、證明他神機妙算的工具?!
混蛋!!
好,一切恢復到從前的模樣,我再度回到呆板無趣的單純醫生和學生身份。連續五天,我沒接到任何問候或出任務的電話。從前總覺得自己生活充實,充滿挑戰性,這一趟不大不小的風浪,倒是讓我有了不同的體驗。
「你最近是怎麼了?大喜大悲的,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不動如山的Kay。」芬坐在我的餐桌旁,一邊用叉子卷麵條喂小Luke,一邊分神問我。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你是過來人嘛!」我無精打采地吞了口意大利面,沒啥胃口地推掉餐盤。
「怎麼?你和他出了什麼問題了?」芬還不知道Miles回來了,只曉得我又多了一個「他」。
「我連問題出在哪兒都不清楚....」我用叉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朝盤子裡戳,「芬,如果你收了別的男人的禮物,Josh會有什麼反應?」看看有沒有可以參考的範例。
「看情形羅。飯店的客人常會送東西以表示謝意,我要不留著自己用,要不就送人,有適合的也會留給Josh。客戶、生意夥伴也是禮尚往來,這些Josh根本就不太管我。」
「如果是....追求你的人送的呢?」
「那也得看是什麼東西。鮮花我就留著當擺飾,太貴重的東西我就會當場拒絕;心有所屬的人得有一定的分寸,這是原則問題。Josh很放心我,他知道我很專一的。」
「他還不夠瞭解你....」我在嘴裡咕噥。
「你說什麼?」芬拔高嗓子,大發雌威。
「沒有....沒有....」我陪著笑臉,「呃....如果那東西並不是很貴重,而你又很喜歡,那你會怎麼處理?」
「瞞著Josh收下來,要不就硬下心不收!」
「如果你收了,而Josh知道了會怎麼樣?」
「發一頓小脾氣,冷戰數日,直到我把那個『東西』好好處理掉。」
「這麼嚴重?」
「Kay,這你就不知道了。」芬換了另一隻手抱Luke,「收禮送禮是一種情意的交流,對不對?」
「嗯!」我好像有點懂了。
「當某個人用禮物成功地打動了你、讓你高興,看在一個愛你的人眼中會是什麼感覺?」
「危險!」
「正確答案。而每個男人對『危險』的處理也不盡相同。Josh會直接告訴我他的不滿。也有人會去找更好更貴的禮物來討情人歡心。而我猜你的『他』並沒有把他的危機意識表達得很清楚。」
「他根本連講都沒講嘛!」我沒好氣的嘟囔。
「Kay,」芬以一副很有義氣的模樣拍拍我的肩,「根據我對你的認識,即使人家說了,你也大概沒聽懂!」
解開了謎團,心裡舒服多了。送了芬之後,我抬著突然變輕的步伐上班去也。醫院門口春暖花開,美得詩意。我忽然想到,在這個地點,白皚皚的雪地,好像有過這樣的對話....
「....你都不會擔心一下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哪天你收了什麼愛不釋手的東西,我才該擔心!」
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誰說Miles氣得莫名其妙?他早在八百年前就告訴我他的想法了。哎!遲鈍的Kay!Miles愛上我,算他倒霉!
這回我膽子更大,午夜裡交了班直奔中國城。不為什麼,我就是知道Miles在那裡。
我在暗巷裡的木門口站定。距離上回在這種時間出現已經一個多月,這次甚至更黑、更暗、更危險。幫派、毒品、槍械都在無聲無息的咫尺間。我曉得讓這扇門立刻打開的方法—很簡單,敲門;Miles他們看得到我—不過我想試試他到底對我有多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