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冷也不曉得多穿一點。」Mlies用寵溺的口氣責備我,聽起來像這條有他的體溫的圍巾一樣暖烘烘的。他把我摟近身側,我們才繼續走。
「Mlies,你老實告訴我,這回你是不是去搶劫了梅西百貨?」我開玩笑地問他,也有幾分試探的意味。
Mlies自己看了看全身,腳步沒有停下來,「其實穿這一身,我也挺不自在的。
好傢伙!又避掉了問題。
我丟給他一個存疑的眼神,宿舍已經近在眼前。
「Kay,你晚上有沒有空?」Mlies在門廊上問我。
「有,幹嘛?」
「請你去看一部很棒的歌劇,叫The fantastics,在外百老匯,格林威治的蘇利文劇場。「
「好,我奉陪!」我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又接著問,「看來....你今天不需要我招待一頓免費早餐了吧?」廢話,他看起來像是剛從高級飯館用完餐走出來那樣光鮮亮麗。
「沒錯,」Mlies含笑頷首,「而且,我得回去好好想想今晚我要對你說的事。」他很珍重地加了這一句。
「不只是去欣賞歌劇?」
「嘿!」看他一副不正經的樣子,想必又要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我的『額外服務』絕對不只是這樣。」果然!
看來Mlies要告訴我的是件非比尋常的大事,令我有點害怕,也有點期待。我有預感,今晚我會等到所有的答案—決定這一把的輸贏,是悲劇還是喜劇。看著Mlies的車駛出去時我才想到,我忘了告訴他十年前我就看過The fantastics了,如果劇情和他要說的事有任何相關性的話—他其實現在就可以告訴我。
The fantastics實際上是個挺老套的愛情故事;小男生和小女生中了彼此父親的圈套而墜入愛河,正在難分難捨之際他們發現了父親們的詭計,也發現了彼此的不完美和不成熟,大吵一架後分手。多年後,歷盡滄桑的他們再度重逢,互訴衷曲,發現往日情依舊....然後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結束。
當年看這樣一個故事,心裡只有對愛情的憧憬和嚮往,現在看來,則又多了一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看完音樂劇已經算很晚了,Mlies和我散步到停車場取車,兩個人都靜靜地沒講話。
「好看嗎?」Mlies突然問我。
「不錯,很可愛的劇情,而且是我最愛的那種—」
「成長中的年輕人?」Mlies替我把話說完。
「對。」我笑著點點頭。
「Kay?停了一會兒,Mlies又問我,「你會不會覺得....這個故事....很像我們?」
我還來不及回答什麼,幾聲槍響劃破黑夜的寧靜,停車場剎那間混亂起來,到處都是奔跑尖叫的人群,Mlies伸手將我攔腰一抱,往車與車的縫隙間滾,避開了槍聲的來源—一輛正往外瘋狂掃射的汽車。令人不解的是,這輛車似乎是衝著我們來的,一直繞著我和Mlies藏身的地點打轉。
「你留在這兒別動!」Mlies丟下一句話,拔出他腰間那個「大疑問」—手槍,閃過一輛輛汽車衝了出去。
終於讓我看到了。
毋庸置疑的,這就是他的另一面;持槍衝出去的Mlies,是影集裡面的那種硬漢,冷靜、卓絕而專業,再也不是那個用糖哄我的情人。
很高興認識你,Mlies。我在心底說。
他絕對是專業的;夾在槍林彈雨中,他照樣把車裡掃射的傢伙幹掉兩個,不過密密的彈雨畢竟不是那麼好躲的,隔著幾個車身,我聽到他一聲悶呼,隨即肩上開了道血口,還好他立刻轉身仆倒在障蔽的車陣中,沒有變蜂窩。
我毫不遲疑地靠近Mlies,掏出手帕壓他的傷口,示意他自己來之後,我拾起了地上的槍。
趁那輛車正在疾速掉頭的時候,我朝它的中輪開了一槍—這是根據我看了十幾年警匪片的經驗;估計正確,車翻了。這兩個人爬出來,我朝那個拿槍傢伙的手補了一發,很好,他的槍也沒了。我趕緊回頭去看Mlies。
「你還好嗎?」他已經自己壓著肩上的傷口坐了起來,但是額頭不停流下的汗水和他緊抿的唇都顯示了他壓抑的疼痛。而且他肩上已經染紅的手帕還不斷在變紅變濕。Mlies掙扎地勉強回答我:「還好....傷得不重。」
被子彈打中不算重傷?那什麼才算重傷?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啊?我在心裡一邊嘀咕,一邊把Mlies駕起來。
「你忍一下,我馬上送你到醫院。」
「不,不能上醫院!」Mlies固執地不肯朝幾步外的車移動,奇怪!他的腳明明沒事啊?!
「為什麼?這是槍傷呀!說不定子彈還留在裡頭,你想廢掉整條胳膊啊?不行!一定要上醫院!!」我拉起他沒受傷的手臂打算硬拖。遠處已經依稀可以聽到警車的聲音了。
Mlies迅速把我推進車裡,他自己則跌進後座,同時對我大叫:「在警察到之前離開這裡。子彈只是擦過去,沒什麼嚴重的。別去醫院,到我家。詳細情形我待會再向你解釋。」
第十三節
Mlies家在公園—超級高檔的黃金地段。我卯盡全力開車,還得不時分神回頭去留意他的動靜。還好,除了血還在流之外,Mlies精神好得很,還能夠想到要問我:「你什麼時候學會玩槍的?」
遇到了個大轉彎,我方向盤猛力一扳,同時後座傳來一聲低吼—動到Mlies的傷口了。
「抱歉!你還好嗎?」從照後鏡看他點點頭,我才回答他前面的問題:「你猜我高二那年最後三個月在做什麼?」
「眼紅地看我和別人約會?」看來子彈對他臉皮的厚度也無可奈何。
「對!所以我去學了射擊。」順水推舟,要玩大家一起來玩。
「洩憤?」Mlies擰著眉毛笑了出來。
「不,」懶得和他玩了,「求個自保罷了!」和Mlies當年決裂時我並沒有太傷心,或許是因為還有太多其他事吸引我的注意;射擊便是其一。
問完了話,Mlies閉上眼睛,壓著傷口靠在後座,一副不再理人的樣子。
「Mlies?」我記得他應該有很多話要告訴我才對,「你....不是有事想說嗎?」
「對,但不是現在。」他仍舊緊閉雙眼,「我想....應該先讓你瞭解我的工作性質。」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沒辦法,受傷的人最大。
車子轉進Mlies家大廈的地下停車場,我找到空位停好車,替Mlies開了車門就逕自去等電梯,他自己慢慢跟上來。電梯門開的同時,我告訴Mlies:「不管那是什麼,我想絕對不像地檢署檢察官那麼簡單。」
我們沉默地上了樓,在第十二層停下來,我用他口袋裡的鑰匙開了門,照他的指示從起居室的櫃子裡拿了醫藥箱,兩個人躡手躡腳地進了房間,怕吵醒Mlies的妹妹和小外甥女。
Mlies的傷如他自己所說,還不算重。我替他清掉猙獰的血漬和污穢物,壓了壓穴道止住血,上藥包紮後就沒什麼問題,大概隔個一禮拜就像新的一樣了。
「算你命大!」我開玩笑地對他說,其實自己心裡也鬆了好大一口氣。
Mlies仍舊不理我,自顧自打起電話來,絲毫不覺得他上半身不著寸縷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有何不妥。當然哦!男生打赤膊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更何況我早就把他們身上每一部分都摸得清清楚楚了。可是—我向上翻了翻白眼—他是Mlies啊!是我放了整顆心上去的人呀!更別提他結實漂亮的上半身,看不見半點贅肉,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喂,史密斯?我是道格拉斯。那件任務你是怎麼收尾的?搞到他們能掌握我的行蹤,在大街上對我開槍!」Mlies的聲音很冷靜,但聽得出來一絲危險的氣息。
「我沒事,不過大概被通緝了。我射傷了兩個混蛋。」
「你確定他們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很好。把他們弄到我們自己的地方,順便把我的記錄弄乾淨。其他的事我們明天再說。」
掛電話,打另外一通。
「蘇珊?聽說格林威治的槍擊案了沒有?」
「想辦法把報道中所有我的部分換上富商 Dave Peterson。」
「我知道沒有這個人。」
掛電話。
「事情搞定了。」Mlies突然對我說。我兀自留在Mlies指揮若定而不帶情感的命令中,茫然地對他點了點頭。
「嚇傻啦?」Mlies過來用他沒受傷的手抱抱我,聲音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