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事情應該會有個雛形吧?
她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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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淺秋期待的晚膳根本毫無看頭,最後還是只有她與管家同席,險險壞了她的興致。
飯後,管家隨著她回到房裡。
「小姐,這裡怪怪的,有一股屬於妖魔的味道,我們還是返家吧!」管家本身沒有特殊能力,但敏銳性勝過尋常人。
佟淺秋無所謂地雙臂一枕,躺在鋪好的被子上。
「我早發覺了。說有事,怎麼看也不像。邀了人來,族長卻又身在外地。」加上把她安置在玄武之居,其心可議哪!
不過玄武之居的事情還是別同管家說,免得她以安全為由逼她回去。
「那小姐之意?」
佟淺秋笑得很高興,猶如找到新奇的玩具般。「自然是繼續待下,我可是未來的族長,才不想被人看扁,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又是一聲「對不對」,管家苦笑,小姐的鬼靈精總讓她招架不住。
「是,小姐。」除了幫忙,還能怎麼做?
「回去睡吧!晚上沒事就別到處亂晃,碰到不好的東西,我可幫不上忙呢!」
管家重歎,垂頭喪氣離去。
紙門合上那一瞬間,佟淺秋剛巧看見月亮,又圓又亮地掛在空中。
又是十五……
每次有事總是十五,她是與十五相沖嗎?
她緩緩閉上眼,房內的氣氛沒有半分聲息,直到——一絲涼風拂過嫩頰。
她房裡多出了一個人影。
「醒來吧!」
佟淺秋緊閉著眼,她一直不懂,為何他這妖魔的聲音如此清新,如水如風,讓人防不勝防,稍不注意,便會跌落他設下的陷阱,萬劫不復。
他可是妖啊!那聲音卻出奇地好聽。
「知道是我還不醒來?」
倏地睜開眼眸,映人眼簾的果真是她心裡盤算的那個人——八極,只見他好整以暇地盤坐在她視線範圍內。
朗朗風姿不似低賤的妖魔,如沐春風的神情更添其魅力,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端起小酒杯就口,那姿態、那眼神頗為誘人。八極果真是妖魔,世俗的人是做不到這般自然的誘惑,清雅的神祇更是不會如此。
坐起身采,佟淺秋直視八極。
「有必要費心把我請來嗎?別忘了,我是要把你逮回去的人。」
放下酒杯,八極眼神輕佻的回望。「我自然清楚。」
「那好,說清你的用意!」
「用意?」八極作勢低頭思忖,不一會兒抬起頭,「也沒什麼用意,不過是想見你一面。」每到月圓,他便沒來由地想起她,想起這個握有他弱點,應該非除去不可的小女孩。
「見我?」佟淺秋詫異這答案,雙眸露出吃驚。
八極實在有別於她過去認識的妖魔,善惡難辨,性情又喜怒無常得無法掌握,誰知他今天對你好,明早會不會就讓你見不到陽光?
當佟淺秋無法理解八極的行為時,八極自己也對這回答感到不解。
或許小女孩是放他自由的功臣,但他有必要花那麼大的心力在她身上嗎?
不過一個女娃罷了,而且還曉得如何制伏自己。
雖然此刻以她的能力還不足以抓住他,不過他清楚她持續在進步,那速度之快,讓他不敢小覷。
總有一天,她應該有能力獨立制伏自己才是!
既然有這可能性,他今日就該下手除去她,而不是在此地同她話家常,可不知怎生緣故,女孩的身上有股令他難以忘懷的感覺。
是那女人的感覺,那個第一個抓住他的女人!
過去不好的回憶快淹沒八極,他忙不迭地將過往甩出他的記憶,正視眼前另一個即將形成的大敵。
該殺嗎?
或是讓她再收伏自己?
有念即有意,殺意一浮現,佟淺秋全身的神經立即繃緊,眼神凜冽地迎上八極,毫無退縮。
「終於想殺我了嗎?」她問,絲毫不但心。
她終究與涼秋是姐妹,涼秋性淡,對自己的事情也不太在乎,她——亦然,既然生為佟家人,是生是死,早已不在意,只盼不讓佟家人蒙羞便罷。
察覺她有意共赴黃泉的決心,八極淡淡的笑了。
這女孩年紀不過十幾歲,其心志卻令人佩服。
「會吧!我會殺了你,不過不是今晚……」總有一天,他得除去她!
「八極,你究竟想對我怎樣?」
多出一個人極擾亂她的生活,這種曖昧不明的現狀令她不甚滿意,她要的向來就是清楚明白,絕不含糊。
臨走前,八極回眸,盯著佟淺秋美麗無瑕的臉蛋,「她」與她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為何他在這女孩身上看見「她」的身影?
當年是「她」背叛了自己,他還想著「她」做什麼?留戀嗎?
從不讓敵人多活一天的他,終究理不出自己對這女孩究竟有何用意。
她之於他,究竟是什麼地位?
沒有結語,八極逕自離開。
留下不知所措的佟淺秋。
這一趟前來,是對是錯?
明月不知,她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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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玄武之居,那是他特意為困住佟淺秋能力的地方。
邀她來,他卻拿她沒有辦法,真不像自己!
八極淺笑,眉間的憂鬱卻不曾退過。
抬頭仰望一輪明月,不勝歉吁。
遭收伏是滿月之日,被釋放亦是滿月之日。
遇上滿月,他不禁也想起「她」——那個曾經讓他深愛,甘願放棄魈魅之主地位的女人。
也因為那個女人,讓他看清人類的薄情與善變,更叫他嘗盡四百多年的孤寂與痛苦。
「她」背叛他!
他永遠忘不了那張令他輾轉難眠的容顏,是那麼美麗又可憎。
諷刺的是,後來發誓言再也不信任任何人的他,卻是借由人類之手還自己自由。
「哈哈!」八極低低地笑,那聲音飄蕩在風中,格外淒涼。
都說妖魔無心、恐怖至極,他卻道人類才是最厲害的一群。
對他來說,人類才是妖魔!
最懂得諂媚、陷害、背叛、迷惑的一群恐怖妖獸。
「染,她會不會是你的轉世呢?為何我頻頻在她身上尋覓到陽你相仿的感覺,你——即使轉世了,也還想殺我嗎?說愛我的人不是你嗎?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想殺我呢?」
如幽如怨的傾訴,緩緩籠罩著八極殘破不堪的心,誰能修復?
那個讓他甘願掏心掏肺的情人已不在了,他還在奢望什麼?
一個道歉?
或是,想再見上一面?
「染……」
今夜月圓,他,仍想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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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用到一半,廳室的門被打開。
管家等來人介紹後,才轉而翻譯給佟淺秋聽。
「小姐,眼前這位是天野少主,昨晚身體不適不便前來,今天是來跟你道歉的。」
放下味增湯,佟淺秋頭抬也不抬的便吩咐,「你先出去,我有事與『少主』談。」
對方的人便隨著管家一道離開,此刻廳室只剩下他們兩人。
少主不發一語等候佟淺秋直到她用膳完畢。
「我相信這理應該沒有所謂的緊急事件吧?『少主』。」眼前的男人她不認識,不過蟄伏在他身體內的那股靈氣,她不會錯認!「或是稱呼你八極比較恰當?」
聽得出佟淺秋聲音裡的微怒,八極心情一下子變好。
「昨晚不就說明了,只想見你一面罷了。」
「昨晚我也問了,見我做什麼?這麼早想被收伏嗎?」
八極莞爾,「你——當真抓得了我?」
如此激將法,佟淺秋怎會聽不明白,但個性早熟的她,無動於衷。
「即使抓不了,我也會一試。」
「不擔心雲江揚的性命?」
算過雲江揚是未來的二姐夫,佟淺秋噤聲不語。
「不要動不動就威脅我,你除了威脅不會別招嗎?」
「還是跟你們學的呢!應該很像吧?」
佟淺秋愈來愈覺得眼前這妖魔是以尋她開心為己任。
「八極,我這麼跟你說好了。我看得出來你不會閒著沒事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即使你們的壽命綿綿不絕,我相信你得到自由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假使你能安分守己,不要製造禍端,我或許可以給你個方便,讓你繼續在外頭自由如何?」碰上這等妖魔,不跟著圓滑怎行?
跟妖魔打交道?怕是佟家人史上頭一遭。
「你這是真心為我設想,還是自歎不如?」八極拿喬地反問。
這妖魔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畢竟你是經我之手才獲得自由,對你,我有一份義務,不管是捉是放,懂了嗎?若你能好好修行,我也會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
這小女孩要幫助他?他聽錯了嗎?
「我是將來的族長,相信尚有能力保你,只要你別為非作歹,潛心修練。」
八極眼神一黯,這女孩著實讓他大吃一驚。
如果當時染也能這麼護著他,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