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麼時候了,大哥切不可再優柔寡斷,必須趕快做出決定。」花海棠此時展現出不同於平日的堅強。
也不知是女性天生的韌性,還是急於護衛家人,總之昔日的柔弱千金變成了挺身捍衛家園的英雌。
「嚴家堡答應要幫花家償還這些債務……」花宏亮還是沒將對方所開出的條件說出口。
「這一點大哥已經說過了,現在我想知道的是對方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會讓大哥如此為難?」
「他們……要我將妳許配給嚴家堡的堡主……」不得已,花宏亮最後還是說出口了。
「這……這怎麼可以呢?」花海棠剛剛升起的雄心壯志被大哥的一句話給震得支離破碎。
花宏亮無言以對。
「大哥,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已經和表哥私定終身,一女怎可配二夫?」花海棠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種條件。 「大哥難道沒和對方提及此事?」
為了解救花家,他牙根一咬,豁出去似的說:「不是我不說,而是……如果說了,花家怎麼辦?如今花家連個可以抵押的東西都沒有,開封府裡根本不會有人肯借錢給花家。」
換言之,這是最後的一條路。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答應這一門親事……
花海棠默默的沉思著。
大哥所說的難處她都懂,也知道爹承受不起家道中落的打擊,而她能為這個家做什麼呢?
認真的想想,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這一身臭皮囊還有點用之外,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助家裡……
可她要是答應嫁入嚴家堡,表哥怎麼辦?
難道表哥也必須為花家的債務背負責任?不,這根本不關表哥的事。
「我的婚約呢?表哥會善罷甘休嗎?」花海棠整個人顯得虛軟無力。
「我會派人通知他,如果他真的喜歡妳,相信他會諒解的。」花宏亮信心滿滿的說。
花海棠可不這麼想,表哥的佔有慾極強,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就放手。但是,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去替表哥考慮太多,因為她必須以花家為重。
曲江池畔,艷陽下竹影搖曳,連枝帶葉的,有時看來像鬼影幢幢,有時卻像佳人的身影。
站在池畔的兩人卻無心留意四周,只是無言對立。
應表哥林江和的要求,花海棠來到了曲江池畔與他見面。因為她為了挽救花家的危機,不得不與林江和解除婚約。
「妳決定要這麼做?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望著消瘦不少的纖細身影,林江和沉痛的道。
那些青梅竹馬的歡樂日子、款款情話,此時此刻竟成了最心痛的回憶。
他的未婚妻竟然在他即將赴京趕考之際,選擇琵琶別抱……
「嗯!這是花家唯一的機會。」她挺直身子,面無表情的說。
她能理解表哥此刻的怒氣與不諒解,但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她怎能為了自己的幸福棄家人於不顧?
「那我呢?我算什麼?」林江和紅著雙眼瞪視著她,不相信她會這麼狠心拋下多年青梅竹馬的感情。
花海棠並非鐵石心腸,但是她無計可施。
「我只求你原諒我的自私……」
「妳確實自私,為了你們一家子,妳寧願犧牲我;就因為我家無恆產,就因為我功名未成!」
不是的,不是這樣!花海棠苦痛的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她計較他的出身,當初就不會求爹答應這門親事……
但是花海棠只能在心裡反駁,什麼都不能說出口,因為她不想再給表哥任何一絲的希望。
她要他徹底的對她死心。
如果她將不捨的話說出口,等於是給他糾纏的機會,而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表哥別再掛念她,也好去尋找他自己的幸福。
怪只怪蒼天作弄,讓他們倆有緣無分……
「現在你看清楚了嗎?我就是一個為了金錢可以出賣自己的女人,將來若是你沒有考取功名,我也會毫不留戀的離開你;既然如此,我何不趁著現在花家有難,和你做個了斷?」
「妳……」林江和真想一巴掌打醒她。
但是他什麼也沒做。
由他漲紅的臉可以看出,他十分的生氣。
「為什麼?花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嗎?為什麼要妳出賣自己換取他們的將來?」林江和怒道。
「你可以罵我、打我,但請不要侮辱我的家人,他們真的已經盡力了……」她何嘗好過?她背負著家族的責任,更要咬牙忍受與表哥解除婚約的痛苦。
「他們不應該讓妳一個弱女子扛下這個責任!」
她也不想呀!父兄更是不捨,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烈女不事二夫,而如今她必須承受道德的唾棄,這不是她所願意的呀!
「江和,我只能求你原諒我,體諒我的苦衷。」
「棠兒,妳不要再說笑了,妳明知道我正在為秋試努力,等我考上了狀元,我一定會讓妳和岳父過好日子的。」林江和把她所說的一切當成玩笑,壓根兒就不願相信她捨得拋棄多年的情感,只為嫁入有錢人家。
「我不是在說笑,而且花家無法等到你高中狀元。」花海棠忍住心碎,再一次鄭重的表白。
「難道我們的感情就這麼算了?」林江和無法接受,「妳真的狠心放棄這麼多年來的感情?」
花海棠將所有的哀傷往肚子裡吞。
「原諒我,江和,求你原諒我!」除了一聲聲的懇求諒解,花海棠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她捨不得和表哥之間的感情,但更不忍心讓花家就此一蹶不振。
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父兄為債務焦頭爛額,六神無主的四處去請托,還遭人白眼、受人侮辱?
過了這麼久的優渥日子,是該她報答恩情的時候了。
表哥應該瞭解她的,如果她不是如此的重情重義,也就不會一直堅持和他在一起。
「我早該有自知之明的,不是嗎?妳一個千金之軀,終究過不慣粗茶淡飯的生活,當然要找個門當戶對的大戶人家,我林江和算什麼?不過是一個一窮二白的苦書生,拿什麼跟人家比?」林江和的言辭中充滿怨恨。
花海棠不再解釋。
也好,讓表哥恨她吧!
有了恨,也許今年的秋試他能高中也說不定。
半晌之後,林江和平靜下來。
「要娶妳的男人是誰?」
「嚴歆。」花海棠也平靜許多。
「嚴家堡的嚴歆?」林江和氣急敗壞,「妳難道不知道嚴家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盜窩嗎?他們專門打家劫舍,甚至搶劫官銀,妳絕對不能嫁給那種人,妳會後悔一輩子的。」
不會的!大哥找人打聽過了,嚴歆應該不是表哥說的那種人。
花海棠不停的搖頭,否定林江和說的話。
「也許你口中的那個嚴歆和我要嫁的不是同一個人。」
聽見花海棠未過門就這麼相信嚴歆,林江和的表情變得極為冷靜。
「我希望得到表哥的諒解。」除此之外,花海棠沒別的話可說。
林江和看著她,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海棠,我能不能牽著妳的手,在池畔逗留一會兒?」
表哥看來似乎已經接受了事實,而她又怎能拒絕這樣輕聲細語的要求?
對他,她有濃濃的歉意。
「我不能待太久……」她不要讓嚴家的人對她有任何不滿,如此她才能確保自己的犧牲有價值。
「一下子就可以。」
林江和牽著她的手,走向池邊……
「如果有來生,妳願意和我長相廝守嗎?」林江和如潭的眼眸深情款款。
「我當然願意!」若不是環境使然,她何須等到來世?今生她就可以與他雙宿雙飛。
「既然如此,我們就到來世長相廝守吧!」
林江和忽然拉著花海棠的手往曲江池裡跳!
在池畔漫步的人看見了,趕緊大喊救人……
一群人七手八腳的從曲江池裡將一男一女救起,發現救起來的這位姑娘是花家小姐,連忙將她送回花家。
她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那種鼻腔充滿著水的難過感覺,令她開始有了些許的意識。
藍采禕覺得自己彷彿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尤其是那種幾乎窒息的壓迫感讓她無法承受。
在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四周有嘈雜的聲音,似乎在懺悔、討論些什麼事,讓她更加的不舒服。
「都是你!你不該讓你妹妹來背負這些責任!」花明耀蒼老的聲音中滿含著不捨。
「爹,這是花家唯一的活路,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的看著花家從此沒落?」花宏亮言語中充滿懊悔與無奈。
「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嚴家堡恐怕不會想結這門親了!」這樣也好,女兒可以不必為了家族的存亡斷送一生的幸福。
「爹,嚴家堡丟不起這個臉……」
「就是這樣才不能讓海棠嫁過去!」他不希望女兒嫁到嚴家堡受折磨。
花宏亮慚愧的低下頭。唉!都怪妹妹太不懂事,明明已經答應了親事,為什麼會半途變卦?跟著林江和去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