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幸好,他暫時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唉,不用不用,我這麼英俊瀟灑,不用相親的,哦,對不對?」立辰後面這幾個字是睨著庭亞問的。
「是是是,相親也不會有人要的。」庭亞笑笑的斜了他一眼。
「對了,庭亞,你怎麼來的?」看到她和立辰很熟絡的樣子,孟媽媽忽然想起這個問題。「我在路上欄計程車,結果遇到他,就搭他的便車來了。」庭亞看了立辰一眼,怪他太輕忽了,露出破綻。其實他們之間已經很熟稔了,有一次他幫立晴搬東西到診所遇到了庭亞,之後他們就開始約會,只是兩人都希望低調一點,暫時不要讓大家知道,因為兩家是親家,交往起來壓力會很大。
孟媽媽不疑有他,年輕人本來就容易打成一片,何況他們是親家。
門當戶對的兩家人,相處起來特別容易,吃飯時間快到時立雲回來了,庭字也帶著他的太太,還有一對兒女一起出席,熱熱鬧鬧的湊了兩桌。場面有些像相親那一次,男主人聊些工作甘苦,女主人聊她們的私房話,年輕的一輩更有說不完的話題,從工作、學業到政治情勢,不過,這一次熱絡多了,因為庭軒和立晴的關係,他們的距離都拉近了。諷刺的是,距離最遠的卻是他們兩個。
離開楊家,庭軒和立晴達成共識,為了避免尷尬,他們今天晚上就回診所。她也答應小翔會常來看他。
庭軒領著立晴回到了診所四樓的住家,這是立晴第二次到這裡來,以後她將要暫時住下。庭軒扭開了電燈,客廳大門上貼著大紅「喜」字,他把行李靠牆放著,立晴沉默的環顧四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這麼沉默。
這裡的陳設非常清雅舒適,都是立晴喜歡的那種格調,門邊端景上的那張畫是她臨摩雷諾瓦的作品,不知道是誰拿來掛在這裡的。家裡的氣氛雖然熱鬧溫馨,但是相較之下,這裡的安靜更能讓她平順的呼吸。
「我帶你到處看看吧。」庭軒笑著,因為小翔,他們之間不再那麼陌生。立晴點點頭,庭軒把家裡的擺飾、器物與電源開關,都介紹了一遍,每到一間房,他就把房裡的燈打開,照得整間屋子通透明亮。
「這裡放鍋碗,這裡有開飲機,茶杯在這裡……喔!對了,瓦斯在這裡,如果你想自己弄點什麼的話。」打開了廚房的櫃子一樣一樣指給她看。他帶著她繼續向裡面走。「這間是書房,這個工作台是專門替你做的。」
書房分成兩邊,一邊是工作台,上面有一組電腦,是從家裡搬來的;另一邊是庭軒的書桌,這間牆上也掛了一張畫,和大門邊端景上的一樣。看到那張畫,立晴本來想聊一下的,可是腦子不管用了,話到嘴邊,卻還沒想到要說些什麼。
「這裡是主臥室……」淺黃色系的臥房,溫馨寬敞。
「這裡是客房,要委屈你睡這裡了。」庭軒和立晴一起站在房門外。
「不要這樣說,這裡很好。」這間房間比主臥室小了點,窗簾和床單都是提花的鬱金香圖案,極具質感的純棉織品。
「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吧,別太拘束了,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別客氣。」關於她的事情,他已經大略勾勒出一些輪廓,希望她放心在這裡住下,不要再增加心理上的負擔。「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她歉然一笑,喜筵、裝潢……一切都設想得太周到了,勞民傷財。
「絕對不會,我還得謝謝你,你帶給小翔很多快樂,也讓我的父母終於安心了。」他真心的說,光憑這一點,他就非常樂意對她更好一些。
她搖搖頭笑了,似乎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對了,別再叫我孟先生了,」他笑著,想起母親那一臉迷惑的樣子。「會露出馬腳的。」「那……庭軒。」她也笑了,伸出自己的右手。
「立晴。」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像在對待一個夥伴。「希望我們相處愉快。」「請多指教。」他和善的態度讓立晴踏實多了,至少她不必再帶著一顆疲倦的心,到處飄搖。
庭軒幫她把衣箱雜物拿進她的臥室。「我要先去睡了,明天是我的班,你也早點休息吧。」庭軒離開之後,立晴舒了一口氣,過去的四十八小時裡,她多麼渴望能離開人群,離開喧囂,只有這樣,才能不必費力強顏歡笑。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聞著新床單特有的味道,貼上嶄新「喜」字的衣櫥,只有人還帶著舊傷口。她皺了皺眉,絞斷腦海裡即將重播的情景,翻個身扭開置放在床頭櫃上的小型音響。
可是,一整夜都沒找到她想聽的頻道。
第五章
結婚,是一個結束,是一個開始,又可能不是結束也不是開始,只是原有生活的延續。孟庭軒回到他的工作崗位上,做他認真、盡職的小兒科醫師,偶爾為社區藝文發展盡他的棉薄之力;他的兒子有了母親、他表面上有了一個太太,終於沒有人再逼他相親,可是他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清靜。
診所協辦的週末戶外音樂會,在經過幾個月的努力之後終於開張了。這是由他們社區發展會主導的,得到了此地幾位醫師和學校老師的支持,大家幫忙推動,每個週末夜晚都會在這個音樂公園演出,會場裝點得類似左岸的露天咖啡廳,免費提供飲料和點心。今天晚上天氣有點冷,不過還是有不少人前來,座位早就坐滿了,草地上、噴水池邊,隨興的人聊著天、聽著音樂,今天的主題是長笛,現在正由教師樂團演奏「綠袖子」。庭軒和牧德坐在草地上,書琪帶著女兒到處走走,「綠袖子」在冷風中飄搖,音樂就是這麼神奇,沒有文字,卻一樣能讓人感受到旋律所訴說的悲傷,可是庭軒卻在這個時候打了一個殺風景的大呵欠。
「這麼困?現在還早呢!」牧德很少看到庭軒這麼沒精神的。
「嗯……沒睡飽。」他笑,有點懶洋洋的。
「新婚軟腳症?」牧德笑著故意挖苦他,好朋友之間總是常常口沒遮攔。「你一定要這樣是不是?」他知道牧德並不贊成他假結婚,現在他一個頭兩個大也是自找的。
結婚之後他經常沒睡好,忽然多了個「室友」也許不習慣,也可能不是。立晴每天晚出晚歸,他並不常看到她,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唯一確定的是,她每天都會回來,容易被吵醒的庭軒每晚都會聽到她輕輕的開門聲,還有她幾近神經質的整理家務的動靜。沒錯,半夜裡整理家務。母親經常誇這個媳婦兒會理家,屋裡弄得一塵不染。她對爸媽、對小翔都非常的好,家人對她推心置腹,但是他們的關係不會長久,家人對她的喜愛多一分,他的不安就多一分。
牧德兩歲半的小女兒,跑過來撒嬌的抱著他,書琪也慢慢走過來在牧德旁邊坐下,她很高,有一百七十公分,牧德只比她高了幾公分而已。
「你太太呢?怎麼沒有一起來。」牧德沒有告訴書琪假結婚的事。
「她……有事出去了。」應付人們詢問妻子的去處,是婚後苦惱的事之一。「爸爸,我們到噴水池那裡去看看嘛。」小女孩的聲音真甜。
「你跟媽媽去,爸爸和孟叔叔說話。」他等書琪帶著女兒走遠了,忽然變得有點嚴肅。「怎麼啦?」庭軒問。
「有件事,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牧德仍不假辭色。
「什麼事?這麼嚴肅。」
「你記得馮光遠嗎?」他是他們的大學同學,沒從醫,繼承家業作生意去了。「記得啊,他怎麼了?」
「昨天和他通電話,他說……看見『你太太』在PUB喝酒,和另一個男人。」其實馮光遠是特地打電話來的,而牧德會轉告他,是因為即使他知道他們是假結婚,這件事聽起來的感覺卻仍然像是真的戴了綠帽子,也就是說,雖然庭軒還不知道,但是實際上已經對他造成傷害了。
庭軒心裡一驚,卻對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反應覺得奇怪,因為除了名聲受損,他似乎也為了她在PUB裡和男人喝酒感到不悅。
「我知道你們各過各的,可是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你們是夫妻。」
「我知道,嗯……我是應該和她溝通一下。」
「我沒有惡意……」
「我知道,只是感情的事常常很難說。」他忽然幽幽的說。
「她?很好嗎?」他有幾分驚訝,好奇心撥動著藏了秘密的草叢。
「她……呃?!」他忽然發現這個傢伙居然在探查他的秘密。
「是你自己像被催眠了,看來你們之間有出乎意料的發展……」他促狹的靠他很近很近,故意用奸佞語氣小聲的問:「到什麼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