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一世?生生世世,有她,也有他。
他的身體深入她的身體,激烈洶湧。衝擊那樣強烈,她的心卻同時變得軟弱,甚至,成為世上最敏感的地方。
忽然,有太多話想說,有太多心意要他知道。
是的,你會不會懂?
--是否我不會再白流一滴淚?是否寂寞都不敢再走近?
--我已放下所有防衛來容納你,我的心與身都毫無保留地為你張開。就請告訴我,你不會、不會,傷害我。
在他給予她最後一刻的澎湃中,她就落下淚來。由心頭湧上來,她的眼淚,便是她的精液。
她抱著他,他在倦怠中睡去。她看著他合上眼睛的臉,發誓從沒遇過這一種美麗,這張臉把她的心抽了出來,吞下了,再也沒有還給她。
「那麼,你就留著好了。」
我愛你,愛你,愛你。
★ ★ ★ ★
煙花第一次看見Self之時,就怪叫:「你養了一名英俊小子!」
那個下午天使也在,她如常地一身雪白,坐在她的Love Seat上看時裝雜誌,偶爾抬頭笑一笑。
Wise牽著Self的手並肩坐在沙發上,完全就是一對璧人摸樣。相襯的眉眼,相襯的氣質與姿態,一致的眼神。
Wise告訴煙花:「Self是天使送給我的禮物。」
煙花忽然明白了,張開了口,又迅速用手掩上。「你……你的另一半!」
Wise展露了幸福的笑容,Self揚了揚眉,也一起笑。
煙花激動地跳起來,雙拳緊握兼且跺足。「我也要!我也要這種素質的另一半!」
天使說:「煙花不是已有另一半嗎?」
煙花把頭仰天,欲哭無淚,「是嗎?真是阿堅了嗎?」然後又自言自語,「那算了吧,橫豎我深愛他……認命……」
繼而她上前檢視Wise,由頭到腳細看數遍,「你給了一半出來,但你看上去倒也完整。」
Wise聳聳肩,「我弱了一半。」然後,朝Self而笑,就在四目交投之間,電力接通,一對戀人,受制於那磁力,忍不住當眾接吻。
是長長的熱吻。
煙花目瞪口呆,「天啊……」
天使氣定神閒,研究著波西米亞風格的上衣,究竟哪個牌子最好。
天使問煙花意見,「你認為這一件Alberta Ferretti的半透明上衣漂亮,還是Dries Van Noten的有韻味?」
煙花粗略地瞄了瞄天使手中的雜誌,隨意說:「太薄,小心露點。」
然後,她發現了一件事,「真奇怪,Wise,你的另一半在五月天穿羽絨!」
Self回答她:「我很怕冷。」
Wise說:「所以我正學習打毛衣。」
「打毛衣!」煙花快要暈倒。
Wise更說:「來來來,看我最新編織的花紋!」她站起來,拉著煙花進房。
邊走邊說:「手打的毛衣才最溫暖,我要他由頭至腳都溫暖。」
煙花說:「你變了另一個人。」
Wise問:「是不是更好?」
煙花說:「隨你喜歡吧!」然後,忍不住怪笑。
她倆走到房間之時,Self走進廚房準備為大家烹製糕點。 然後,門鈴響。天使見大家都忙著,便上前應門。而當門一打開,她就看見一個戴眼鏡斯文的男人。
天使微笑。
男人在剎那間征住。
啊--這樣的一張臉……
「找誰?」天使問。
「找…… 」男人結結巴巴。「Wise。」
天使便迎他進門,轉頭叫起來:「Wise!有客人啊!」
男人一直盯著天使的臉貌身形,就連她轉身的背影也不放過。奇異的,解釋不了的,有那一股溫柔的磁場包圍著全身。不是天使的全身,是他的全身。
當天使再把臉轉過來看他時,她便看見男人有一雙如夢似幻的眼睛。
有人著迷了。
Wise走到大門前,說了句:「原來是你。」
煙花跟在後面,也說:「Jasper,你又來幹什麼!」
Jasper不好意思抓了抓頭,「我……我……」早已忘記了這次前來的原因。
Self由廚房端出茶來,他看見Jasper,便說:「有客人嗎?一起吃下午茶吧。」
Jasper推搪:「不……不用了……」
Wise完全沒理會他,她走到Self身邊。於是煙花上前去,毫不客氣地把Jasper推出大門,再見也不說一句就把門關上。
在大門外,Jasper聽見他們的對話:「有意大利雲吞……」「茶是正宗Earl Gray……」
Jasper站了一會,意圖再聽那旖旎的女聲,「找誰?」「找誰?」「找誰?」這兩個字,重複又重複蕩漾在他的心坎。
他已經完完全全忘記了Wise,變心了。
Self為Wise定下了一天的作息時間表,他要她早上起床後吃一份早餐才可以上班。午飯時分,Self會與Wise一同用膳,食物的素質亦是由Self決定。下班後,Self會與Wise做運動,去gym、跑步。晚上,看一場戲又或是聽音樂會,當然,也準備了豐富的晚餐。
Wise笑瞇瞇,拍拖的生活很充實。
在唱片公司內選購唱片,Wise想買些古典音樂,在一排唱片前她猶疑,Self抽起一張巴哈與一張貝多芬,然後說:「你是聽巴哈和貝多芬的,別告訴我你想聽莫扎特。」
Wise笑了兩聲,是的,她從來不喜歡莫扎特,也不喜歡肖邦,她喜歡沉重一點、激昂一點的音樂。
Self拿起唱片付錢,Wise跟隨著他,跑了兩步,趕緊牽著他的手。
有另一半,你說多好,與一個對的人分享一切,和諧合意,合拍無比。
像個少女那樣在眾目睽睽下把身體挨著他的背,多麼的幸福。
一個人什麼也有,當然不是不好。但當一個人什麼也有之後,有另一個人一同分享,就會更好。
彷彿完全明白了。從前抗拒愛情,只因對像不對。
Self對Wise說:「我來的目的是為了令你更快樂。」
Self的目光充滿著男人的權威。
Wise天真爛漫地回應:「我知啊!」
然後,她開始染上哼歌的習慣。
而且,更是在他的耳畔哼。
「你送我的指紋,我欠你的心事,恐怕要在今夜還給天使……原諒我,和你的無名指,你讓我相信,還真有感情這回事……」
Self揚了揚眉,問:「多動人的歌,誰唱的?」
Wise告訴他:「王菲的《夜會》。」然後又繼續唱: 「啊,懷念都太奢侈,只好羨慕誰,年少無知……」
轉個頭,就唱《花樣年華》:「讓我狠狠想你,讓我笑你 無情,連一場慾望都捨不得迴避……」
當心情靠近樂與怒時,就唱動力火車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如果你沒勇氣陪我到,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倒不如就算了就放了,空虛的昨天的昨天……」
唱得慷慨激昂,眉頭皺起來,表情極度肉緊:「……你就在我眼前,但別再愛我一天,別看我,別愛我,別怪我,閉上雙眼……」
終於,Self按捺不了:「你不如找煙花去唱。」
「不!情歌當然是唱給你聽啦!」Wise理直氣壯。
Self表情嚴肅地說:「那麼我們分手。」
Wise一怔,她看見他表情認真。然後,她決定唱:「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捨得我難過……」
Self不發一言,一掌推往她的臉上去。最後,演唱會在歌手的救命聲中終止。
直至一晚Self失眠了,Wise才停止在戀人耳畔開演唱會的習慣。
Self說:「一合上眼滿腦子就是你的情歌。」
Wise不相信。「哪有這麼嚴重呢!」
Self續說:「我懷疑我開始精神有異。」
Wise想了想:「那麼…… 」
Self望著她。
Wise奸笑,「我們來一次深入治療吧!」說罷,二人擺出打架的姿勢,在下一秒,床單上又再風起雲湧。
極樂中的影像是,他與她自小相識,一同上學一同作樂,家境清貧,但相愛的少男少女,世界都在愛情之內,金錢,看不見,前程,亦不重要,世上最要緊的是,戀人的一雙眼睛。
戀人的眼睛,世上最美。
他在她的身上忽上忽下,她就迷濛地望進他的眼眸內,那裡就是她的宇宙,無窮無盡,變幻莫測。世上唯一值得她去探索的,就是這個地方。
還有什麼是要緊的?沒有。
床上有他魁梧健壯的身影,有他留給她的快樂。她把臉埋到在他的胸膛上,然後她就知道,她什麼也不想要。
愛情,可會就是屏棄所有,留下一切心神用來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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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e的毛衣打得不成功,始終是沒有天分。時為五月中,夏季已來臨,但Self仍然穿著厚毛衣。Wise開始擔心,那麼冬天怎麼辦?看來冬天來臨之時,她要為他準備最能御寒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