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天使長:「我贏了什麼?」
天使長說:「你贏了!贏得很徹底!你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愛上你,但你沒愛上他!我們都為你而驕傲!」「是嗎?」我滿腦子都是問號,「這是最好的嗎?」
天使長沒回答我,他被勝利沖昏了頭腦。
與魔鬼分別後,我就返回只能穿白衣裳的日子,我不需要再為任何牌子的衣裳想昏了頭,有什麼分別?統統只是白衣。由色彩繽紛返回絕對的純白,有一陣子,我悶悶不樂,對著白色,我就憂鬱。得而復失,是悲哀的。
是在一個午後,我收到一個大郵包,然後,我的生存目標又改變了,這個郵包給我帶來衝擊了。
那巨型的白色盒子內,是一件婚紗。
一層一層的輕紗,垂肩而下,像仙子的衣裳,穿上身之後,可會就能隨意在花間起舞?
這是我見過的最美最美的一件白衣裳。
婚紗下有一封信,我屏息靜氣,翻開細讀。
「天使:我知道你和我分開後只能穿白衣裳,但我也希望你能穿上世上最美麗的白衣裳。令你快樂,一直是我的願望,永遠愛你的魔鬼。」
「呀--」我把信放到胸前,仰起頭,長長地歎一口氣。
為什麼,我不能夠愛上他?
對著他,我只能愛上花衣裳。離開他,反而就能感動。
究竟,愛情是什麼?
就是這樣,為了報答這名大方的前度戀人,我決意深入鑽研愛情!縱然不愛他,也不想辜負他。
--如果,我找到愛情,我就有資格穿這件婚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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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零年--
我的實驗期。我要完成人類史上最偉大的創舉,動地震天。海嘯山移。
Angel's Pick:未知,遲些告訴你。
Angel's Highlight:也未知,事成後再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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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Edward Scissor Hands》中,有一名被科學家製造出來的可愛男孩,他前衛卻純品,雙手長著鋒利的剪刀。他替鎮中的人做事,卻被欺侮。他甚至不能好好擁抱他深愛的女人。
那個女人也愛他,她能表達的愛意,是著他快快的逃走。我看這齣電影的時候,隱隱約約地分了心。這不是一出非常賣座的電影,我看的又是下午場。在前兩排靠右的位置,有一個獨自看戲的女孩子,我只看見她的背面,但已經被她吸引。
銀幕上剪刀手在破爛的城堡中把冰塊削成雪花,雪花便飄降鎮上,女主角老了,但她一抬頭,心就安定。她看見了雪花,便知道剪刀手仍然活著,他未來到這城鎮之前,天空根本沒有雪,是在那一個聖誕節,他看見他在冰塊的碎片下起舞,他便明白了,這是她所喜歡的。為了她,從此,冬天便下雪。
那個女孩子在偷偷拭淚,我看見她在漆黑中急急用手指按著眼角。
她是誰?為什麼我會留意她?
她的身後,跟著一名守護天使。她與那個天使,我都不認識。完場後,她站起來。我看到她的正面,她有簡單的輪廓,鼻子很高,臉形秀雅。梳一頭短直髮,身型修長,氣質有點cool。她穿灰色、黑色、白色,是那類昂貴又充滿禪味的簡約衣著。
有品味、美麗秀氣,似曾相識。
我記著她。
第二次碰上她,我正在看那套《The Million Dollar Hotel》。男主角是低智商的湯湯,他迷戀鄰居露意絲,美麗的露意絲赤足,是一名妓女。湯湯念出一首詩:「愛不能被描述,它像樹像海,又或是神秘的事情。愛是我們的雙眼,或者聖人內心的罪人。」
我回味著湯湯的詩篇,然後我看見,那獨自看戲的女孩子也陶醉了。
湯湯又說:「心是睡美人,只愛那唯一的、無法抗拒的一吻。即使雙目張開,心仍在酣睡,心仍在夢中。」
「任何人的吻都沒喚醒她,肉體醒來,心也不醒。」
最後,湯湯從酒店的頂樓飛墮而下,露意絲來遲了,她走到地面上伸手感受湯湯留下的血漬。血漬快將凝結,有點黏黏的。
那隊叫做U2的樂隊在唱:「在我的一生中,我都在崇拜她,她喲如黃金的聲音,她有美人的節拍。啊,她帶給過我如此的感受,她令我真實起來,看吧,這就是她踐踏過的土地……她腳底下的一片地,就是我的一片天……」
很動人,很動人。我看見,她在掩臉垂淚。
我看電影,為的是要學習愛情。而她,為了什麼?她總是獨自一人偷偷的哭。而她的守護天使,默默站在她的身後,把手按在她微抖的肩膀上。
這齣電影完場之後,我一直哼著那首歌,走著哼,shopping哼,休息又哼。哼著哼著,直至我愛上了另一首歌為止。
第三次碰上,是這樣的。
電影是《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已婚的法茜嘉與攝影師羅撥相遇,彼此愛上了,然後共處了四天。羅撥要求法茜嘉與他私奔,她答應後又拒絕了。怎可能呢?為了四天的快樂而拋下丈夫子女。
於是,她與他分別了,還以為,只不過是一次偷情。卻在某個雨天,法茜嘉在自己的車廂內,看見呆站在雨中的羅撥,想不到,他仍然在等她。還沒有完啊,那不是一次偷情,那是最認真的等待。苦苦的,等她一個首肯的答案;苦苦的,這樣來看她最後一眼。
--如果,沒真心相愛過,分離是容易。但因為那種愛是真的,因此,十分痛苦。
羅撥留下的說話是:「這麼肯定的事,一生人只得一次。」
全戲院的人也動容,白色紙巾在忽明忽暗的戲院內晃動。我也哭了出來,我被戲院內的傷感磁場感染了。
但是,女孩子沒有哭,我看見她一臉硬朗。電影一完場,她就站起來,疾步離開。
我跟著她,跟她走出大街,跟她穿過商場,跟她走進停車場,甚至,跟她坐進她的座駕內。然後,她哭了。她伏在方向盤上,狠狠號哭。
為什麼,她要這樣子忍著?
哭完了,哭干了,她就把車開動。我留意到一件事:她的守護天使不在。
一定是放假了。
女孩子把車駛回她的家。我跟著她。她把家門開啟,我看見,嗯,全是歐洲和美國的古董家什。
繼而,我向左邊一望,那是--
Love Seat。
我張大口,瞪大眼,錯不了,是那張我出生的Love Seat,三百年前,我出生在此。
翻新了,維修了,但我沒忘記它。
那麼,這個女孩子……
我跑到她的跟前,我看牢她的正面,她是Francoise。
怪不得,我們有著如此強大的感應。
「Francoise!」我叫喚她。
她聽不見。
她正把外套脫下來,放下手袋,走進房。她對著一面鏡在發呆。
我繼續看著她。
然後,她燃起一支煙,在裊裊煙霧中,她有如夢迷離的目光。我望進去……
目光中,有著答案……
我再看到……啊,居然……
那是Francois。
Francoise與Francois,在這一生中,一同住到她的身體之內。
這個女孩子,既是Francoise又是Francois。
我很高興,我握住拳頭,我說:「我們又重逢了!」
Francoise和Francois還未懂得回應我。畢竟,也三百年了。
第三章IN LOVE WITH SELF
Wise醒來之後,第一句便問:「你剛才最後一句說什麼?」
天使早已把她扶到沙發上,是那張維多利亞時期的胡桃木長沙發,深色木框配白色織花布料。天使坐在沙發邊沿,她的手輕按在Wise的手背,天使的臉容柔美具靈氣,含笑地凝視著Wise,正準備回答她:「剛才我是說--」
Wise忽然想起了些什麼,跳起來,怪叫:「你別坐在我的沙發上!」
她一掌推開天使,毫不客氣。
天使站起來,而Wise前後左右檢查這張沙發,喃喃自語:「幸好,這一張沒褪色。」
天使非常不好意思:「那張Love Seat與我久別重逢,我們之間有著感應,所以它才會褪色。」
Wise怒目相向:「我家裡還有什麼與你有感應?」
天使告訴她:「你。」
Wise向後退了半步,然後又高聲叫:「我?」
她望了天使半晌,就說:「妖怪!你休想把我變成白色!」
天使純善地笑了笑,對她說:「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變成白色。」
「還好。」Wise按了按心口。
天使續說:「但我會把你拆開。」
Wise愕然,又是怪叫:「拆開?拆開我?」
天使的笑容依舊,聲音輕柔愉悅。「是的,我不是告訴了你,我來是為了給你一名絕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