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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深雪

  女郎伸出她的手,簡直不相信,這些昂貴精緻的小玩意,就這樣伸手可及,甚至能擁人懷中。

  女郎的眼眸在發光。魔鬼的表情是平和得多。「可以給你更多更多。」他這麼說。

  她深呼吸,抑制住自己的過度興奮。她問他:「有代價的嗎?」

  魔鬼說:「我要你回到二千年前的耶路撒冷去引誘耶穌。」

  女郎不得不反問:「什麼?」

  魔鬼問她:「你知道Gucci,但你不懂得耶穌?」

  女郎知道他在說笑。「我知道。」

  「那你敢不敢?」魔鬼說。

  她笑起來,爽朗的清脆的悅耳的。「我敢,為什麼不?哈……魔鬼」她瞇起眼來瞄住他,不用他來自我介紹,她也明白了他是誰。

  魔鬼滿意地點下頭來。「不怕我嗎?」

  「哈哈哈!」又是她的笑聲。「我只怕我肥了,穿不上Gucci泳衣。」

  「好!」魔鬼拍起掌來,對面前漂亮的女郎不禁有點佩服。「你叫什麼名字?」他問她。

  「天使。」她說。

  「是真的嗎?」他但覺有點巧合。魔鬼,在最初最初之時,也曾是天使。

  魔鬼有著複雜的身世。曾是蛇曾是天使,曾是壞,也曾是好。

  現在,當然是壞了。魔鬼想了想,大概是吧!對於自己的性格,他其實也不甚瞭解。是故,神色有點迷惘。

  而她笑起來,甜甜的,粉額排紅的,真有點天使的氣質。

  「天使。」魔鬼細念她的名字。

  「那麼,我可不可以再要多些禮物?」天使問,魔鬼點下頭,接著她便像點菜那樣把喜歡的、令她心儀的通通告訴他,而結果,是全部願望成真。

  幻變到她眼前的是她要求的Valention粉藍色半截長裙,湖水般的藍色裙子上綴有小點小點的鑽石,走起路來之時,有如一個被星光映照的湖。另外,有型華麗的珍珠Chocker,配隆重的、隨便的衣服都搶眼。最後,她要了一個Prada的腰包,Hititem之作,豈可錯過。

  當得到了之後,天使掩住嘴輕柔嬌美地笑,快樂由心底湧出來,她發誓,這一種快樂,她一生人中,真沒試過多少次。要風得風。

  魔鬼在心裡想,這次引誘耶穌的計劃該可成事吧,眼前的美人真是絕世難求,她絲毫沒有是非上、良心上的考盧,她甚至不問細節,又不理會大綱。她一心一意的,只為靚衫、物質而存活。

  漂亮的天使,在回家以後,什麼也沒有多想,她只是把禮物逐一逐一拆出來,珍而重之地每件細看。很好啊,很喜歡啊,十分了不起啊。她的表情、眼神、姿態,都包含著純如白雪、清如山上泉水般的純真。圍著物質,她最純最美的一面都表露出來,天使的清純,在物質的襯托下,是那麼完美無瑕。

   

   ☆  ☆  ☆

   

  回到二千年前引誘耶穌,此乃重大計劃,魔鬼把每個細節告訴天使,令她有足夠心理準備去應付。

  「你會是耶路撒冷的妓女。」魔鬼說。

  「是紅的那種嗎?」天使問。

  魔鬼想了想:「很受歡迎。」

  「要生活富裕啊!」她加了句。

  魔鬼搖了搖頭。「太富裕不恰當,那時候的妓女不像今時今日的風光。你放心吧,我不會要你受太多的苦。」

  「耶穌是嫖客嗎?」天使問。

  魔鬼睨了她一眼。「他不好這回事的。」

  「他不會嗎?」她有點驚奇。「你不是叫我引誘他嗎?」

  「你要引誘的是,他的同情心。」魔鬼說。

  天使雙眼空洞起來。

  「你要告訴他,若果他不跟你回來今天的世界,你的靈魂便會歸我所有。」

  「這樣他便會心軟?」天使有點不相信。

  「耶穌對誤人歧途的靈魂一向宅心仁厚。」

  「耶穌真的會理會妓女?」

  「你信我,耶穌愛與妓女為伍。」

  天使有那出奇的表情。

  半晌,魔鬼問她。「你不會介意我為你編定的職業吧!」

  天使瞪著大眼睛,眼神有著討人歡心的清澈閃亮。「請問我的戲服是怎樣的?會否漂亮?那年代的人流行絲綢嗎?我甚至想穿一件鑲金線的。」

  魔鬼望著她。

  她以為魔鬼不答應,於是擠出了個哭喪的表情:「不能穿絲綢嗎?鑲金線不可以嗎?」

  魔鬼實在覺得神奇,她不關心她的工作有多困難和難以接受,只理會她的工作服。好神奇好神奇。

  魔鬼說:「你甚至可以要求不同的顏色、花紋,一天換三套。」

  天使的瞳孔放大,無限歡欣。「真的?那麼我先來一套紫色的,然後一襲全金色,配淡紅色頭紗……」

  魔鬼一邊聽著她的要求,一邊想,面前這女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她所關心的,來來去去只有一個範圍。人類的心智,真是神秘難明的一回事。

  在一切都準備好之時,魔鬼把天使送到二千年前的耶路撒冷去。

  天使住在一間小平房內,那裡左左右右都是這種小平房,短短的一條小街,全是妓女。

  她在幕中接客。夜幕是紅色、金色與藍色的設計,高高的,瑰麗的、堂皇的懸於大床之上。床是巨型的雙人床,而床褥,卻是富有彈力的席夢思。都是魔鬼為天使安排的。

  實情,所有人幕之賓都對那張床褥讚不絕口,從沒睡過這樣舒適的高床軟枕,至於天使的服務卻通通沒有提及。也難怪的,魔鬼把力量賜與天使,只要她有需要,這些人幕之賓都會在她的指示下昏昏睡去,妓女的主要工作,她可罷免。

  因著那張席夢思床褥,天使其門如市,交投暢旺。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魔鬼所想般發展下去。那時代的妓女,理論上受盡大眾的鄙視,很多為妓的女人,都被捉出街外當眾被擲石頭,而又然後,耶穌便會出現向大家講道理,請大家愛人如己手下留情諸如此類。

  這一次,天使高調地當妓女,卻沒有惹來附近居民的反感,她太受愛戴了,那張席夢思令她深受歡迎,每逢睡醒於上的人都一臉滿足安詳地離開,嫖妓的墮落,卻換來了神聖的純潔的富足的睡眠。

  唯有參考其他妓女的遭遇。天使在一個黃昏穿戴華貴地站到家門前,向路過的人叫嚷:「來吧!來擲我石頭吧!」

  有些人稍稍停下來望了她一眼,然後繼而向前走。沒有人俯身拿起石頭,沒有人有意欲向她擲石。

  天使苦惱了,這樣子做不出聲勢來,她交不了差。看著望了她一眼然後又直行直過的途人,她忽然決定這樣做。她抓住其中一個路過的人,這樣子告訴他:「我被魔鬼迷惑了,耶穌不來,便拯救不了我的靈魂!」

  途人一聽,只覺她是失心瘋,於是一手把她摔開,逃到街中轉角去。如是乎,天使花了一個晚上不停捉著往來的人,告訴他們相同的話,為求令人們傳揚開去,耶穌會知道她的處境。

  這樣喉乾聲沙地,連續三天在街上說了相同的話後,天使便病倒了,傳播的工作實在太辛苦,她穿起名貴的睡衣,躺在大床上善病。

  睡衣是LaPerla的,胸前的位置,甚至鑲了鑽石。穿上這樣的睡衣善病,大概,很快便會好。

  就在養病的第二個晚上,耶穌真的出現,他在別人的引領下穿過數條村落來臨到天使所在的妓女街上。

  耶穌的處世宗旨為,救得一個得一個,魔鬼意欲控制人類的靈魂,此乃萬萬不容。

  那個晚上,耶穌穿著破衣破草鞋,長得高而清秀的他,對兩名照顧天使起居飲食的僕人說:「我找天使。」

  僕人傳話,天使在床頭帳篷中朝門外一看,見來者衣著寒酸,於是皺起眉來。

  「我從來不做窮鬼的生意,叫他走!」

  後來再通傳,僕人才說:「他說,他是耶穌啊!」

  天使當下雙眼發亮。啊,目標人物終於出現了。

   

   ☆  ☆  ☆

   

  天使雖然除了靚衫之外凡事不上心,但說到工作,她還是頗有責任感,魔鬼托付給她引誘耶穌的任務,她是會全力以赴,而且她知道事後,獎賞一定豐厚兼而了不起,哈,不知道早前看中了的那件AnnaSui嬉皮士襯衣還是否有貨?回去現代世界之後,她一定要向魔鬼要。

  天使抖擻了精神,從床前帳篷走出來,她挽了挽身上的綾羅綢緞,又撥了撥垂肩秀髮,掛上了一個盼望的笑容,走到耶穌的跟前。

  她熱情地,對著日夜趕程前來拯救她的高瘦年輕男子說:「我一直等待著你!」說的時候她的雙眼閃亮著渴求,是一種非等到你來不可的盼望。她猜想,男人大概會屈服在女人的這種渴求之下,面前這名特別的男人,亦大概不會例外。

  身份是上帝之子的耶穌,目光內儘是慈愛,他這樣對她說:「但凡受魔鬼擺佈的,我也不會視而不見!」

  天使想了想,這果然真是救世主,說的話充滿了男人的承諾的力量。她也記起魔鬼之言,他對她說過,她要引誘的是耶穌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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