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累死人了。」她身子呈大字狀地往後一倒,倒在香撲撲軟綿綿的床上,被褥上的氣息登時包裹住她。
哇,這麼香,她的相公果然不愧外頭流傳的「美譽」。
不過連床都熏得這般香,看來這位「姊姊」真的比她還像女人,以後相處起來應該不難才對。
扎手紮腳地躺在床上享受了半晌,空癟癟的肚皮適時地發出哀鳴,千金迅速坐起,也顧不得摘下鳳冠,先搜尋起房裡有沒有什麼吃的喝的。
有菜香味飄散,她尋著香味找到了外頭寬闊清雅的花廳,滿桌子擺的可不正是好酒好菜嗎?
哇,這簡直比一百件金器珠玉寶石還要寶貴,她坐下來據案大嚼,把每盤菜都一掃而空,就差沒有把桌子也吃掉。
什麼從未吃過的山珍海味,統統被吳家千金吞進肚裡去。
「啊,成親真好。」她笑咪咪的,癱在桌上半天動彈不得,覺得好不幸福啊。
如果可以天天都吃這樣的好飯菜,要她立刻跪下來跟相公歃血為盟當姊妹,她一定二話不說就磕頭。
爹還擔心她嫁進卑家會上吊或抹脖子自盡呢,以這種情況看來,她唯一有可能的死法就是吃太多,一不小心給撐死了。
千金的娘親去世得早,從未有人教過她夫妻親密之事,在她想來,夫妻就是跟姨媽與姨丈那樣天天嘴裡說的是價,盤的是米,忙到連飯也沒有一處吃,再不然就是像隔壁周大胖的爹娘,成天拔尖了嗓音鬼吼鬼叫……不過她寧願學姨媽、姨丈各忙各的,也不願意成天和相公鬼吼,太累人了。
一想到累字,她全身上下像是鬆脫開來一樣,迫不及待的爬上床去,摘下沉重的鳳冠,連衣裳也沒換就睡著了。
☆☆☆☆☆☆☆☆☆☆ ☆☆☆☆☆☆☆☆☆☆
楠竹新婚之夜,吃完喜酒後逕自往書房一鑽,連踏也沒踏進洞房一步。
對於貪圖卑家榮華富貴連命都不要的女人,他看都懶得看一眼。
他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皇帝背後罵昏君,又愛罵又想貪,提心吊膽著怕被他害死,卻又忍不住垂涎他們家的財勢。
反正他續絃是為了成全老父一片苦心,現下堂拜了、人也娶了,老父也管不著閨房事。
就讓貪圖富貴的女子自食惡果吧,讓她飽嘗有錢無夫的困擾。他惡毒的暗忖。
話說回來,或許人家反而是鬆了口氣,不必膽戰心驚地伺候他這頭「脂粉妖怪」呢。
不過,外人恐怕已經在揣度這名新娘幾時受不了他的「娘娘腔」,要尋短輕生自盡吧。
「阿蓋,我要出門,幾日後回來,幫我備馬。」他喊著貼身小斯。
一副靈精樣的阿蓋聞言一愣,「少爺,可是你……」
「我怎樣?」他笑咪咪的問道。
不知怎的,明明是長得俊俏英艷,笑起來猶如春風融化了冰雪,但少爺的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慄且不敢造次呢?
阿蓋立刻肅敬立正站好,「沒怎樣,很好,非常好,乖乖隆地好得不得了。」
楠竹睨了他一眼,臉上笑意不減,看得出來很滿意。「去吧。」
「是,可是老爺和少夫人那邊……」
「就說我去巡視產業。」楠竹一身玉帶紅袍,襯得他更加丰神俊朗,他手上拎著的紫金織錦方盒裡裝的是兩件換洗衣裳、一疊銀票和幾封銀兩,外加一本《史記》。
「呃……是。」阿蓋充滿希冀地看著他,「小的可以跟少爺去嗎?」
「下次。」他微微一笑,「這次純粹閒晃,怕你太無聊。」
閒晃?不是去巡視產業嗎?
不過阿蓋可沒那個膽子當面揭穿,給少爺難看。
「噢。」
心情愉快地踩著輕鬆大步,楠竹穿過重重的香花綠柳樓閣別苑亭台小徑,往馬房走去,眼角卻不經意瞥見一道身影,正在從事某種奇怪的行為。
那是一個至多只到他胸口的嬌小女孩,頭上梳著兩個髮髻,身穿簡單的白色裙裾,奇特的是,她一肩扛著一袋米,頭上還頂著一條顏色翠綠的大冬瓜。
眼看她身上頭上扛著最少七、八十斤的重物,卻是臉不紅氣不喘,還一邊哼著歌兒,絲毫不怕岔氣。
他卻是看得冷汗涔涔。
他們卑家幾時也幹起這虐待下人的低級勾當來了?叫這風吹會倒的小姑娘扛連百斤大漢也扛不動的東西,根本就是蓄意欺負人。
他想也不想地,大步衝上前去,隨手一抄,就把她頭上那條冬瓜拿了下來。
「是誰叫你背這麼重的東西?」雖然心裡有發飆的衝動,但楠竹面上依舊笑容晏晏。
咦?這個丫頭挺面生的,不過卑家奴僕眾多,要記得住近百張面孔著實不容易,因此他也沒有多想。
千金看呆了,不是因為他的動作,而是他俊美絕倫的容貌。
天!她打從出娘胎到現在還沒瞧見過這麼高大修長又英俊好看的男人。
尤其他一身的紅衣,簡直亮眼燦爛極了。
「嘩……」她口水直流。
楠竹又好氣又好笑,雖然已經習慣這種驚艷的眼光,但是一看見他就直接流口水的也太罕見了。
他只好捺著性子重複問一次。
「你的耳環真好看,是誰幫你穿洞的?真別緻,沒想到男人戴起耳環來這般好看,一點都不顯突兀,反而越發英氣煥發了。」千金自顧自的說著。
他眼角抽搐,不過還是先替她拿下肩上的米袋,「你是新來的?」
居然連他這個少爺都不認識,看來有必要請卑老管家好好地再教育一番。
「是啊。」昨天才來,是夠新了。千金笑咪咪地說:「我今天已經被問過三、四次了,不過你可以把冬瓜和米還我嗎?我要送去廚房。」
「你小小年紀又生得這般瘦弱,是誰那麼苛刻,竟指派給你這麼粗重的工作?」他質問道。
「粗重?不會啦,不過五、六十斤,小意思、小意思。」她小手揮了揮,不無得意地道:「以前我在我們家背的東西更重,動不動就是百八十斤的,那才夠嗆哩!」
楠竹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從虎穴跳進狼窩裡……嘖,不對,他怎麼可以把自家比做狼窩?
不過他還是想搞清楚究竟是誰拿著雞毛當令箭,沒事荼毒下人的?
「是誰叫你抬冬瓜和米去廚房?」
「就是張大娘啊。」她早上起床看不到半個人,心想這樣的大家族,定是每個人早起就忙著幹活去了,所以她也不以為意,梳洗過後就走出房間,打算開始做一個好媳婦。
爹有交代,第二天早上得去拜見公公,並奉上參茶請安,然後公公若同意才可以回門,可是卑家這麼大,她遇到的丫頭和僕人都不知道「公公」是指誰,沒法子之下,她只好晃來晃去,後來晃到一間紅瓦小房,看到一名大娘和幾個賣魚和鮮瓜果的販子在那兒交涉,大娘看見她就喚她過去,並且把冬瓜和一大袋米交給她,要她拿到廚房,沒想到半途就被他給攔劫走了。
「張大娘?」楠竹瞇起眼睛想了想,是負責採買的張大娘嗎?唔,他曾聽丫頭們投訴過她經常假公濟私,脾氣還頂壞的。
若非看在她是爹遠房表嫂的份上,張大娘早就給踢出卑家了。他冷冷一笑,不過張大娘要威風的日子也不長了。
「你把米和冬瓜放著,待會兒自有人收拾進廚房的。」他看著僅到胸口的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抓著她的手往外走,「也不想想自己是個矮冬瓜,再扛那麼重的東西,想壓得更矮啊?」
這位公子怎麼這樣說話啊?真失禮。
千金忍不住嘟起嘴巴,小臉脹得鼓鼓的,像只紅蘋果可愛極了,縱然是對女人敬而遠之的楠竹也情不自禁輕擰下她粉嫩的臉頰。
啊,真嫩。他不禁微笑了起來。
她傻愣愣地眨著眼,「你你你……你怎麼可以摸我的臉?我爹說男女那個什麼不親來著的,你不能碰我呀。」
楠竹平常不會這麼唐突的,可是她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他佯裝出紈桍子弟的急色鬼表情來,「嘿嘿,誰說不行?這裡四處無人又安靜,任憑你喊破了喉嚨也……噢!」
「不要啊!」千金很害怕,不假思索的屈起手肘往他腹部使出千斤頂。
他沒有預料她的手勁那麼大,被撞得一口氣差點轉不過來。
「咳、咳咳咳……」
天啊,她是薛平貴嗎?那一記肘撞足以殺虎斃象,幸虧他有一點內功底子,否則只怕立時吐血而歿。
「救命啊!」而且那個「兇手」還沿途尖叫逃走。
他揉著結實堅硬卻酸痛不已的小腹,突然笑了起來。
這個新來的小丫頭真有意思。
☆☆☆☆☆☆☆☆☆☆ ☆☆☆☆☆☆☆☆☆☆
千金大呼小叫,跑得氣喘吁吁,一群僕人和護院聞聲齊聚而來,包括昨晚喝得太痛快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卑老爺。
卑老爺像團球般滾了進來,兩眼四處張望,「什麼事?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走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