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地自責,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的回想過去種種,江恆崩潰了,因為他無法給自己一個「始亂終棄」的罪名。真的,他從未有這樣的壞念頭,何況他愛舒恩,遠超過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連續三天,他將自己反鎖在屋裡,不吃不睡不言不語。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舒恩,如何求得她的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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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小磊啊!你們說,再這樣下去這可怎麼了得!小恆已三天沒吃東西了,他再禁食下去,會死啦!」江母禁不起小恆以「禁食」來折磨自己,痛哭失聲。
江父安慰江母:「湘如,你放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是福不是禍,是禍跑不掉!」
江磊沉思。
「爸、媽,解鈴還需繫鈴人,丁舒恩的本質善良,只不過是一時之間無法平復心中的恨,畢竟,這一切她並不知情。我想,是時候了,即使她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至少我們要讓她知道,江恆自始至終是愛她的,讓她不再誤解江恆。或許,她先生最近才去世,一個女人帶著七歲大的孩子,壓力也不小,再加上小恆的出現,難免心裡會產生不平衡。」
江父表示:「我想,目前最重要的是,請鎖匠來開鎖,把小恆送去醫院,這孩子三天沒進食,一定虛弱不堪了!」
「嗯!爸,我馬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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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舒恩正準備接思恆放學,走出大廳。一陣電話鈴聲,讓她又折回大廳,接起電話,話筒那端傳出熟悉的聲音:「喂!您好,請問丁小姐在嗎?」
「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恩恩,記得我嗎?沈德維。」
舒恩驚喜:「德維哥哥,好久不見,怎麼知道我遷居到花蓮?」
德維隨口說:「你現在是名女人嘍!我只要稍一探聽,便可得知。好久沒碰面了,能賞個臉,咱們見個面。」
「那有什麼問題?大家是老朋友了,我也想見見你,看你是否和從前一樣溫文儒雅?」舒恩爽快答應。
「OK,晚上七點,『亞士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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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恩穿了一件絲質寬大飄逸的尼泊爾裝,及一雙平底鞋,帶著思恆赴約。
沈德維刻意攜帶許多學生時代和江恆一起合照的照片,這次約舒恩出來,主要的任務是化解他倆多年的誤會。雖然,他們之間不可能再續前緣,至少,讓江恆能有自尊地活下去,不要再折磨自己。
「恩恩,我在這裡。」沈德維先叫舒恩。
「德維哥哥,好高興能見到你,思恆,來,叫沈叔叔!叔叔跟爸爸一樣是醫生。」
思恆天真地伸出手。「嗨!叔叔您好,我叫陳思恆。我最喜歡醫生了,因為他們跟我爸爸一樣偉大,我爸爸跟您長得一樣帥!」
思恆?思念江恆?這個名字實在取得太敏感。德維定定地看著思恆,濃眉大眼,明眸皓齒,尤其眉宇間散發的那種特殊的眼神,酷似江恆,令他不免起疑……
舒恩有些心虛地勉強擠出笑容:「他長得像爸爸,從小他就是峰銘寶貝,所以他最崇拜醫生,他說,和爸爸一樣職業的人都是好人!」
沈德維說:「原來如此!」
「您現在在哪兒高就?」
「我現在是住院醫師。」
舒恩問道:「方妤呢?後來,你們不是成為情侶了?」
德維微笑回答:「是啊!我和方妤已經訂婚了,在我們那堆朋友中,竟然我的感情生活最平順。」
舒恩無奈地啜了一口飲料:「是啊!平凡就是福,像我和姐姐都擁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感情,結果呢?姐姐在一次旅行中意外喪生,而我……卻慘遭江恆甜言蜜語,設下糖衣陷阱。他不惜偽裝他有多愛我,卻在千方百計得到我後,立即現出他的真面目,一腳將我踢開,然後和家人串通,故意失蹤。你知道他現在的下場?終生坐輪椅,這就是他當年遺棄我的下場,哈哈!這是報應!」
德維從她犀利的目光中,探知她對江恆的恨,他耐住性子,拿出江恆當年住院的診斷證明書,上面詳細記載江恆出事的日期。他把江恆的遭遇和現狀,如實告訴丁舒恩。
最後沈德維說:「江恆的遭遇夠不幸了,如今,你已清楚知道事情的真相,最重要的是,江恆對你的深情從未改變,你仍是令他日夜牽腸掛肚的女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諒他,何況你還年輕,能在往後的日子裡,尋求知心伴侶,而江恆他卻注定要孤獨一生,無妻無子!如果你能這麼想,心裡應該舒坦多了!」
沈德維的一番話,令舒恩心痛如絞、心如刀割,天啊!為什麼事實不是江恆拋棄她?這一刻,她突然希望是江恆無情,而不是如沈德維所說,因為太愛她,江恆寧可承擔一切!
舒恩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激動地說:「德維,告訴我,這一切是你故意編出來安慰我,好讓我同情他、憐憫他,不要對他付諸報復的行動?」
「恩恩,你千萬要冷靜。請你試想,我沈德維是怎麼樣一個人,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為何要騙你?這對我有何好處?何況江恆根本不知道我在那家醫院服務。告訴你,再這樣下去,他神志不清,真的要送療養院了!就算你功德無量、行善幫助他,好嗎?別如此對待一個已經無法站起來昂首闊步的好人,好嗎?」沈德維真心誠意地說。
舒恩啜泣:「德維,我的心亂如麻,一時之間,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幾年來,我承受江恆負我的傷痛,苟延殘喘,忍辱偷生,在我最無助時,是峰銘陪我走過那段坎坷;事實上,我會嫁給峰銘,一切是為了思恆……」
德維惜愕:「為了思恆?難道思恆不是……」
在一旁的思恆仍不知情地在大廳遊玩。
舒恩痛苦地說:「就在我發現自己有身孕時,我瘋狂地尋找江恆,等到肚子大了,不能再隱瞞下去,本來我是要請峰銘為我墮胎,但是,他是一個有道德良心的人,為了鼓勵我鼓起勇氣生下思恆,峰銘替我賠償師院兩年的學費,又收留我在診所幫忙、待產;這個恩情,我真的一輩子也還不清。生了思恆之後,峰銘才與我結婚。結婚六年來,我們從未吵過架,連爭執都沒有過,婚姻生活美滿幸福,若不是峰銘意外慘死的噩耗來得大突然。我相信,這輩子我根本不可能再見到江恆,而思恆也不會見到他的新生父親。」
德維對舒恩說:「感謝陳峰銘,讓江恆的孩子在世上誕生,江恆有後了,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不!思恆是我的,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我……不能告訴他,讓他這個沒盡過一天父親責任的人,撿個現成爸爸的名分。」她愈說愈激動。
「好,我答應你不說,那麼,也請你答應我,原諒他,好嗎?」沈德維問道。
「嗯!謝謝你,我會好好想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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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舒恩徹夜未眠,對於江恆遭受意外的事,久久不能釋懷。她怨老天不長眼睛,如此苛刻地對待她們姐妹倆、江磊江恆兄弟倆,無情地拆散原本恩愛的兩對戀人。
難道這一切悲劇只能用「命中注定」來解釋?讓他們在應該盡情享受青春的歲月中,承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罪?翌晨,她帶著整夜流淚紅腫的雙眼下樓為思恆和舒羽做早餐,丁母看見她憔悴的面容,不禁憂心忡忡:「恩恩,告訴媽,你究竟怎麼回事?」
「媽,沒事的,我先讓思恆吃飯、送他上學,回來後,我再告訴您,好嗎?」舒恩輕聲細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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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思恆下車進校門時,正巧江磊剛到校報到,這學期他已從台東縣申請調到思恆就讀的學校。
江磊確定眼前這名女子就是丁舒恩時,趁舒恩開車門準備駕車離去時,江磊把握住時機,立即坐進前車座位,令舒恩著實吃了一驚。
「磊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為什麼好幾年沓無音訊的人,在這一陣子陸續出現?對江磊,她視他如自己姐夫一般,是不該存有恨意的;只是在服役期間調單位後,江磊是否也是故意隱瞞江恆受傷的事,而故意不聯絡她呢?
在回家的途中,江磊不出聲。到了丁家,江磊見到丁母,雙膝跪地,為了婷婷這未過門的準新娘,在訂婚前夕死於非命,江磊傷心了將近九個年頭,而為了不洩露小恆遭意外的事,江磊未與丁家聯繫。
江磊淚流滿面:「媽,對不起,我辜負婷婷的心願,沒有好好照顧您。」
丁母淚眼以對:「快起來,丁家接受你多年來的匯款,對你的情,實在沒齒難忘。搬來花蓮後,我們再也聯絡不上了。」
「難怪!爸說這幾個月來,錢都退了回來呢!」江磊說。
「舒恩、媽,你們一個是婷婷的妹妹,一個是她的母親,所以,你們就像我的親人一樣,我很愛你們。今天,我和江恆無緣成為媽的女婿,我們曾經不只一次怨恨老天,為什麼讓不幸發生在婷婷、發生在我弟弟身上?但是,事實告訴我們,一味地責怪別人、怨天尤人的生活是無法改變殘酷的現狀的,與其自怨自艾倒不如堅強面對一切。我想,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就像江恆當初遭受意外,為怕我走漏風聲,連我都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要調單位時,爸爸告訴我,除非我答應,不再與你聯絡,他才願意把程伯父的電話告訴我,我再從程伯父那兒,輾轉得知家中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還有小恆慘遭音箱壓傷的事。」江磊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