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江恆的模樣又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腦海中,任憑她努力地想遺忘,江恆的笑靨卻依舊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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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丁母正在廚房烹煮,等待羽羽放學回來吃飯。看到舒恩,不禁驚喜:「恩恩,要回來也不說一聲,讓媽加菜給你補一補。瞧你,像生場大病似的,臉色實在很難看!」
「媽,我有話告訴您!」
放下廚房的工作,丁母慈祥地說:「什麼事情這麼嚴重?看你急得……」
舒恩倏地跪在丁母面前:「媽,我錯了,我沒有臉回來!」
「怎麼了?不要這樣,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丁母心疼地扶起舒恩。
「今天早上,我辦了休學手續。」
丁母十分訝異:「恩恩,這麼大的事,怎麼沒和我商量?這不像你的個性,你向來很乖巧聽話的。」
「媽,我——懷孕了!」她哽咽地痛哭。
「啊!」丁母心情頓時跌入谷底,「是江恆的?」
「嗯!」舒恩將頭埋進母親懷裡。
「江恆知道嗎?」
「非但他不知道,連他家人都不知道藏在哪裡!」
「不會吧!小磊兩天前還寄了二萬元,信上說是替婷婷為我們這個家盡一份力。」
「信上沒有地址,是不是?媽,他們不知在玩什麼把戲,今天早上,我接到江恆的一封信,在兩個多月失去聯絡後,竟然來信不過幾行字說要分手!這怎不讓人心痛?媽,江恆真的拋棄我了,他不要我了,以前所有的山盟海誓全是假的、假的!他是個騙子,我要讓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舒恩嘶喊地啼哭,哭得丁母的心都碎了,從舒恩盈盈淚光中,彷彿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未婚生子,珠胎暗結,和丁文山誓死不分,連夜私奔……
「孩子多大了?」
「醫生說已經十八周了,因為胎兒太大了,要拿掉可能會有危險,除非用催生的!」
「那你準備怎麼辦?」丁母關心備至。
「媽,我想把孩子生下來,為了不讓你受街坊鄰居的冷嘲熱諷,我將在外地待產,一人撫養孩子。」舒恩堅決地表示。
「不成,那太苦了你,回來吧!媽不怕別人怎麼說,而且,江家的人個個善良,小恆待你真心真意,說什麼我也不信他是負心漢。會不會他們家遭遇什麼變故?」
「媽,不用再安慰我了,這已是既定的事實。他拋棄我了,江恆對我始亂終棄在先,他日若再相逢,他也怪不得我無情。」
「看來,你的心已充滿對他的仇恨了!」
在家住了兩天,舒恩在母親的陪伴下,夜訪陳峰銘。
陳峰銘誠意地告訴丁母,他想收留舒恩,一切只為行善。只為一份緣。他安排舒恩在診所待產,為使她不耿耿於懷在此地吃住的問題,陳峰銘特請舒恩擔任櫃檯掛號小姐,他說:「憑你的聰明,應該可以勝任。」
丁母激動地說:「陳先生,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母女沒齒難忘!」
送母親上車,舒恩的淚水不停地傾洩。她知道,未來的歲月,她將孤軍奮鬥,為了孩子,再苦她都願意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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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恩開始在診所工作,與三位大姐姐也相處得很融洽,而陳峰銘更是如兄如友地在生活中不斷地給她安慰與鼓勵,日子在指尖飛逝,不知不覺,腹中的胎兒已八個月大了。
經過多日相處,舒恩已改口,和三位護士小姐以「大哥」稱呼陳峰銘,並且在她心中,陳峰銘的份量日益加重。談不上愛他,因為,自始至今,她的心裡只有一個人,即使恨愈深,愛也愈深,只是,在陳峰銘面前,她不願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撫摸著隆起的腹部,舒恩心中不禁萬分喜悅,再過一個月,她就能和孩子見面,想到寶寶即將出世,和自己相依為命地過日子,這一段日子受的苦也不算什麼了。
第十二章
在醫院躺了三個月的江恆,由於醫生已宣佈他的胸椎為「永久性損傷」,因此,終生坐輪椅是他唯一的選擇。
「該來的還是會來!」江恆感慨萬分,他很慶幸自己狠下心與舒恩分開,不致耽誤她的前程,他可想像舒恩勢必會心急如焚地在各處瘋狂找他,抑或哭倒在街頭。只要想起舒恩,他的心即開始淌血。
何靖萱例行公事地到江恆病房送藥與點心。
平常看到江恆,大多數時間他總是躺在床上,眼睛卻遠眺玻璃窗外。望著江恆失去知覺的那雙修長的腿,靖萱猜想,江恆未受傷前定是籃球場上的高手。而今,他卻只能孤獨地躺在病床上。想到這裡靖萱不由得滴下憐惜之清淚!
此刻,江恆正醒來,看見何靖萱的模樣,十分訝異:「小姐,你怎麼了,怎麼站在這裡流淚?是不是護理長凶你?不要理她,年紀大的老小姐,見到你這種年輕貌美的俏護士,難免心生嫉妒,瀟灑點嘛!」
「沒事!」她說完即逕自回護理站,忽然間,她發現江恆有一股很特別的魅力,令人難以招架。
小咪從休息室走出來。「喂!靖萱,七○二室那酷哥實在夠帥!他住院三個月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笑。聽說,他父親為了他,從外地搬到這裡,還將新買的房子修改成無障礙設施,他爸媽實在夠好的了!不過,聽江媽媽說,他自從受傷後甚少開口說話!」
何靖萱心裡好不是滋味!江恆啊、江恆,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頓時,她感覺自己開始陷入這感情的泥沼,即使她早就知道江恆是一個不能談戀愛的對象,但她仍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走進七○二室,靖萱收藏好自己的情感,走向江恆。「嗨!今天看起來不錯嘛!你在寫歌啊!還能自彈自唱,真棒!可以教教我嗎?」
江恆手中握著吉他,隨便哼哼唱唱,見何靖萱如此友善,他也不願潑冷水,只是淡淡地說:「彈吉他,我功力還差我哥十萬八千里呢!」
「沒關係嘛!你太謙虛了。」靖萱微笑地說。
江磊從江父身後出現,驀地衝到床前,激動得流下眼淚:「小恆,為什麼瞞住哥哥?我願意與你分擔你心中的苦啊!」
兩兄弟緊緊相擁,江父也忍不住潸然落淚,整個心痛得揪在一起!
「哥,我是怕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洩秘的可能。」
「你是怕舒恩知道?」江磊試問。
江恆痛苦地點頭:「嗯!我就是怕她知道,恩恩的個性我太清楚了,倘若讓她知道我變成這副模樣,她必定誓死也不願離開我。我現在的處境就是連自己也照顧不來,又有什麼資格去照顧她?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我寧願現在負她,也不願將來她怨我。」
江磊心疼地拍著他的肩膀:「堅強、振作!等哥回來,讓哥照顧你,我會一生一世照顧你的。」
「哥,你該照顧你自己。瞧!自從婷婷死後,你不斷地消瘦,咱們兩兄弟向來是媽的心頭肉、媽的開心果;而現在,我們比她的心境都還老得多!」
多麼感人的畫面,何靖萱邊為江恆做護理工作,也一邊聆聽他們感人的對白,父子三人共同落淚,何嘗不是一種愛的表現?
走回護理站,一群護士又在談論江恆。得到最新消息,江恆明天出院!聽到這個消息,她內心突然湧起一股失落感。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何靖萱,你別傻了啊!人家可一點都不知道你喜歡他,況且在他和家人的談話中可發現,他連女朋友都刻意閃避,哪有可能再接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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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恆終於出院了,足足有四個月的時間,忘了空氣的味道是什麼滋味,更遺忘陽光親拂臉頰的感覺,唯一不忘的是丁舒恩柔情似水的眼眸、她的一顰一笑及舉手投足……
江華為江恆準備了一部特製的輪椅,車子經過美麗的美輪溪畔,湛藍的大海、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這是何等美麗的畫面哪!
到了新家,江磊把他抱下車,用輪椅推他進門,他已感覺到爸媽的用心良苦,庭院兩側假山造景,魚兒悠遊自在地在池中戲水,枝葉茂盛的大樹、鳥語花香,這景象美極了!
江磊走近告訴他:「小恆,以後你沒事,就帶本書到大樹下來乘涼、沉思,看看樹上會不會有蘋果掉下來打在你頭上,讓你悟出地心引力以外的大道理!」
江母從屋內跑出來:「兒子啊!媽為歡迎你回來我們的家,燒了一桌好菜。你看,我連你的張媽都從大老遠特地接她來照顧你呢!」
「二少爺!」張媽欣喜地稱呼他,其實見江恆此狀,她覺得無比心酸,畢竟兄弟倆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江母推著江恆參觀家裡的設備,從客廳、浴室、飯廳到廚房,門都是特別加寬,而一、二樓也備有升、降梯,有高度的地方都有斜坡設計。對江恆來說,這種費盡心思的設計,讓他可在家中通行無阻,爸媽的苦心,他甚是感動,但強烈的自尊更讓他感到自己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