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江小雨又大剌剌的張大嘴笑了開來,平時最愛美的她笑得連嘴巴都忘了遮,可見她覺得有多好笑。
「早知道跟你說你只會笑,那我就不必浪費口水了。」孟潔狠瞪她一眼,「再見,我要先回去了。」
「別這樣嘛,平常生活好無聊,難得有件這麼有趣的事,大家朋友一場,讓我笑笑又何妨?又不花錢、又不皮痛,幹嗎那麼小氣?來來來,坐啦!」
江小雨使出應付客人時用的一功,暫時將孟潔按捺住,兩人重新坐了下來。
甫坐下,江小雨就很識相的談起正事,「說真格的,我覺得你有義務去看看他。」
聞言,孟潔頓時瞠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她,「你也這樣覺得?」
「雖然,只是因為你曾經修理過他,他就變成今天這副德行,他自己不堪挫折的個性雖須負大半的責任,但你畢竟是始作俑者,不是嗎?」
孟潔猛的皺起眉頭,樣子十分不服氣,「所以,我就必須倒霉的為這個沒骨氣的男人的下半輩子負責?」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雨不以為然的翻翻白眼。
孟潔的個性就是太過耿直剛強,男人也許一開始會被她還可以的外貌給吸引,但只要稍稍再進一步,領教過她恐怖的脾氣後,嚇都被她嚇死了,哪還有什麼未來?
難怪她到現在還沒真正交過半個男朋友。
吁口氣,江小雨柔聲哄著她,「我不是說你錯,只是基於一種道義上的責任,你就委屈點去探望他、鼓勵他,這樣非但不損你一根寒毛,也了卻了你一樁心事,不是一舉兩得嗎?」
孟潔把頭埋進腿間,有點動搖了,「這樣好嗎?」
「怎麼,難不成你怕他啊?」
被好友一激,她立刻像只刺娟豎起全身的刺來防備自己,「怕他?我行得正,坐得直,我怕什麼怕呀?」
「那不就結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我不是猶豫,我是怕抽不出時間。」孟潔嘴硬的辯駁,「我最近手上的Case很多,萬一Delay,鐵定被公司那群豬頭男批到死。」
「好吧,那隨你嘍。」江小雨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假裝毫不在意的開始收起球拍,「反正只要你良心上過得去就好,我又沒差。」
「哎!」一邊收拾東西,江小雨還不知死活的自言自語,「可憐的男人哦,誰叫他那麼不長眼,誰不好惹,偏偏惹到孟潔,沒被打死就是萬幸了,還想叫她去看他?門兒都沒有。」
「你說夠了沒啊?」
冷冷丟下一句,孟潔二話不說。便起身離開。
江小雨露出頑皮的本性,在她身後吐了吐舌頭,又意猶未盡的扮了個鬼臉,若是她猜得沒錯,以孟潔的脾性,不出三天,她準會乖乖去見那個姓楚的。
不信?大家等著瞧吧!
循著阿奇給的地址,孟潔拐進一條僻靜的巷子,終於找到一幢老舊的公寓。
她懊惱的抓抓頭,對於自己丟下一堆工作站在這個地方,仍覺得很荒謬。
沒辦法,一切他媽的至被小雨給料中了。
她本想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的,但楚霽平的影像卻像鬼影似的在她腦海中浮現,嚴重的打擾了她的思緒,她只好棄械投降,乾脆請半天假把這件事處理掉。
從這棟公寓髒亂斑駁的外觀看來,至少有三十年以上的歷史了吧?
她實在很難將家境優渥,且老是穿戴清爽整齊的楚霽平跟這種破舊、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垃圾味兒的地方連想在一塊兒。
她往右一望,巷子走出去另一端是一棟棟簇新的高級住宅,該不是阿奇給的住址有誤吧?
剛好一樓的大門口有位外省老伯搬了張板凳坐在門口抽煙,她遂彎腰問道:「阿伯,這裡有沒有一位姓楚的先生?」
老阿伯瞇細了眼瞧瞧她,想了老半天才回答,「你說的是不是三樓的那個年輕人?」
一瞄手中的地址,果然是三樓,她趕緊用力點頭。
「哦,很少見到他的人。」他慢吞吞的起身掏出鑰匙打開一樓大門,轉身朝她揮揮手,「你自個兒上去找找看吧!」不會吧?楚霽平真的住在這種地方?
「謝謝阿伯。」
匆匆道過謝,一股衝動湧上心頭,孟潔懷著一顆忐忑的心疾步往上跑,直衝到三樓門口才硬生生停祝邊按著胸口喘氣,她邊使勁按了好幾下電鈴,但裡頭卻一丁點回應都沒有。
她再按幾下,仍沒有回應。
雖然找不到人她有些失望,可坦白說,她卻更有種說不出的釋然。
至少沒看到,就代表阿奇他們有可能只是唬嗉她的。
正當她暗自慶幸,方才也許是老伯腦袋不清楚,三樓其實根本就沒住人的同時,老舊的木門忽然嘎的一聲,從裡頭被用力拉開。
她一抬頭,四目相對。
她渾身顫抖不已,一句低語呢喃逸出她因震驚而微顫的紅唇。
「楚霽平?」
在見到鐵門後那張近十年未見的臉孔,孟潔著著實實的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
雙眼無神、表情呆滯,下巴長滿了胡磋不說,頭髮也活像好幾個月沒修剪了,瀏海已長得足以遮住整個額頭,再加上那身邋裡邋遢又散發著酸味的睡衣,整個人只能用了無生氣四個字來形容。
就好像整片天就在眼前塌了下來,他也懶得用手去撐似的。
他真的是她認識過的那個楚霽平嗎?
令人遺憾的是,以那熟悉的立體五官,她絕對可以十分、十分的肯定,這男人的的確確是楚霽平沒錯。
愧疚、心酸、震驚等所有複雜的情緒,在剎那間完全充斥了她的胸口,她的喉隴發緊,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原來阿奇他們不是騙人,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她該死的火爆脾氣,當真毀了楚霽平的一生。
第二章
兩個人就這麼佇著、無言對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楚霽平率先開了口,他的語調不冷不熱,完全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你是孟潔?你來找我幹嗎?」
說完,他打開了門鎖,然後垮著雙肩往屋裡走,嘴裡不清不楚的咕噥著,「既然來了,就進來埃」他那漫不經心的模樣,令孟潔心痛不已。她深呼吸一口氣,跟在他身後走進房裡。
放眼環視屋裡一周,她差點沒昏過去。
客廳的地板已經完全被攤開的報紙及雜誌遮住,上面還散落了許多隨手扔下的衛生紙團及果皮等垃圾。
小小的茶几上則層層疊了好幾個泡麵的碗,沙發上,則是堆積如山的不知是洗過還是沒洗過的,全皺得像梅乾菜似的衣服。
更誇張的是,楚霽平居然一屁股就往那堆衣服上坐,完全沒將這些恐怖的景象放在眼中。
他挖挖鼻孔,「很亂吧?沒辦法,反正就是這樣,你自己找地方窩吧!」
「你……哇咧……」孟潔小心翼翼的踏進屋裡,卻很難不踏到東西,甚至還差點不小心被橫在小凳子前的掃把給絆倒。
她終於越過重重阻礙,一臉凝重的站在他面前。
「楚霽平,你幹嗎把自己搞成這樣?」
他抖著腳,從口袋掏出煙點著,深吸了一口,「就這樣埃」
「喂,就算我……」她實在不太習慣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太凶了,曾帶給你一點小小的挫折,但男子漢大丈夫的,你不應該連這點小事都頂不過啊!」
楚霽平逕自抽著煙,也不正眼看她,無所謂的答道:「沒辦法啊,我就是這樣。」
「你……」
一想到以前的他又開朗、又愛要寶,沒事就喜歡到她家找她耍嘴皮子的畫面,孟潔就完完全全無法接受他這副死氣沉沉的死樣子。
暫時把愧疚收起來,她火大的說:「你要表啊你?一個男人這樣子算什麼呢?難道你想一輩子當扶不起的阿斗?」
「是又怎樣?要你管?」
厚!氣死人。
「你……好吧好吧,先不管我怎麼想,不是聽說你在國外念什麼建築嗎?你老爸、老媽為了栽培你,花了那麼多的錢,你就這樣回報他們?」
她拿出親情攻勢,就期盼能喚起他一點鬥志。
不料……
「我老子有錢,學位都是他用錢幫我買回來的啊,我什麼都不會,怎麼回報他們?你沒看見他們早就放棄我了,理都不想理我,所以才把我趕到這個破房子裡自生自減。」
眼珠子溜了一圈,看到這屋子不堪的環境,孟潔的心情更加沉重。
「那……你還年輕,難道你打算在這個破屋子裡待一輩子,什麼都不做?家人放棄你,你也想放棄自己嗎?」
「反正連我爸媽都不想理我,我早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聞言,她握緊拳頭,簡直想海扁他一頓。
她忍不住大吼,「楚霽平,我討厭這樣的你,看起來像一蛇漿糊,軟趴趴的,人家想幫你都使不上力,不同的是,漿糊還有點用處,那你呢?整天無所事事的窩在這,一點志氣、抱負都沒有,楚霽平,你已經發霉了,再這樣繼續下去就會爛掉、發臭,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