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糗!
雖然大家還以為她故意搞笑,唉。
「拜託,這年頭人人會說冷笑話,這就叫靈活變通啊?」文妮知道她又想起上一次開會時的事,不禁搖頭道:「學姊,不是我說你,你對自己頂沒信心耶。」
她訕訕地一笑,「被你發現了。」
「你可是我們學校有名的才女,這樣還沒自信,那你叫我們怎麼辦?乾脆看哪邊的牆壁硬,去撞一撞還比較快。」
她有一絲愕然,「有這麼嚴重?」
文妮瞥了她緊張的表情一眼,情不自禁大笑起來,大力地拍著她的背,「噢!拜託,跟你開玩笑的啦,你以為是真的哦?天啊,我要昏倒了。」
「對不起。」她有一絲怨歎。
她並不是故意搞不清楚狀況的呀。
「學姊,你真好玩耶,不過也就是這樣,所以你才可以過得悠然自在吧。」文妮突然陷入了淺淺的憂鬱中,悶聲道:「真好,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沈雲秀眨眨眼,有點不解與驚訝。
她多麼希望能夠有洋溢在文妮全身上下十分之一的活力,現在聽到文妮居然羨慕起她……羨慕她什麼?羨慕她像木頭人,還是書獃子,抑或是老古董?
「是啊,如果我能像你這樣,該有多好。」文妮放慢腳步,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顯得心事重重。
「你有心事嗎?」沈雲秀神情溫和地凝視著她。
文妮抬起頭,欲言又止,眉眼間儘是落寞。
「怎麼了?」她一臉關懷地輕問道,「願意說給我聽嗎?或許……有什麼忙我能幫得上的。」
文妮眼眶微微一紅,嘟起嘴巴道:「學姊,喜歡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呢?喜歡應該是快樂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麼我現在心裡好難受?」
這話深深地勾動了沈雲秀內心深處糾纏多年的情結,令她的眸光有些迷濛,「是啊,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快樂的,但是愛……多數時候還是苦多樂少吧。」
也許這世上本就苦多於樂,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卻不想要,不是自己的,縱使用盡心機也是惘然。人生充滿了矛盾,而愛……更是最難以擁有的一種緣分。
「對呀,學姊。」文妮咬著下唇,明亮的大眼裡有著掩不住的抑鬱。「尤其是喜歡上一個永遠不會看上自己的人,我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但我莫名其妙就是陷下去了,再也無法自拔……」
沈雲秀心有慼慼焉地看著她,眼神深思而溫柔,「我能體會你的心情。」
「你真的能體會嗎?」文妮有點不相信地搖搖頭,神色憂鬱地說:「學姊,你總是這麼文靜灑脫,這麼鎮定飄逸,像是活在詩裡的人,無論外頭多麼烏煙瘴氣,都絲毫不能夠影響你,我真的好羨慕好羨慕你。」
是嗎?這就是別人眼中的她嗎?;
文靜灑脫、鎮定飄逸……好美的八個字,只可惜她並沒有真正到達這八個字的境界,這八個字應該是天上無情無慾、無牽無掛的仙人,才能夠擁有的吧?
沈雲秀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地道:「其實我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沒有煩惱。」
文妮一愣,「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沒有煩惱的樣子,見到每個人總是笑咪咪的,而且功課總是名列前茅……」
「那並不能代表什麼。」沈雲秀的微笑裡有一絲澀意。「再說,我功課名列前茅也可以解釋成我的人生除了課業外別無色彩,私生活更是乏善可陳,你想變成我這樣嗎?」
文妮愕然地看著她,突然感覺到,學姊或許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快樂和愜意。
她真的羨慕她,想成為像她那樣單調純粹的人嗎?
文妮瞥了沉默的沈雲秀一眼,不禁跟著沉默了起來。
盛夏的季節,陽光好耀眼,可是在葉蔭底下,卻有那麼一絲淡淡的涼意。
好似秋意上心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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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默坐在桌前,雙眸專注地盯著面前的銀色筆記型電腦螢幕,修長手指如飛,在鍵盤上錯落飛舞。
片刻後,他摘下了細框鈦金眼鏡,緩緩地揉了揉疲澀的眉間。
這時,電話響起,他伸手拿起話筒。
「嗨,春婷。」他的聲音溫柔了起來。
遠在異國的那一端,女子清脆的聲音透過話筒清晰地傳入他耳裡,也溫暖了他的心。
「瑞克,我好想你,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回美國?」李春婷嬌嗔道。
「你知道我接下教書的工作,至少一年後才能回去,不過我會回去過耶誕節,屆時我們就可以見面了。」他微笑道,把玩著手上的眼鏡。
春婷是他在美國指導教授的女兒,個子嬌小模樣甜美,雖然有些千金小姐的驕氣,卻是個善良可愛的女郎。
他們雙方的家長都期許這段交往與感情,他也不置可否,一切隨緣。
所以他們的關係目前是處於既像情人又像是朋友,沒有承諾也沒有句點。
「可是我好想你,你就不能挪個假回來嗎?」說到這裡,她的聲音變得低沉誘惑甜膩起來,「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
他的小腹本能地掠過一陣騷動。春婷有著雪白柔嫩的肌膚,在曲意承歡時更是勾魂攝魄,只是在單純的男歡女愛外,他還是會覺得有種奇異的空虛和失落感。
心底深處有個地方空蕩蕩的,並不是肉體歡愛就可以填補得了。
但究竟是什麼?他也不明白。
也因為這份疑惑和迷惘,所以他遲遲未能決定與春婷定下來,他知道她不乏男人追求,也知道她很享受被男人寵愛逢迎的感覺,對此,他竟出奇地沒有一絲嫉妒感。
愛情,除了熱力渴望和歡愉外,應該還要有烈火般狂熾的佔有慾吧?
很可惜,對於春婷,他沒有絲毫的佔有慾。
「春婷,我真的走不開,你可以找羅勃、傑斯、哈里遜他們陪你,他們一向是你的裙下臣,對於你的偶爾施以柔情定會大喜過望的。」他微笑的建議。
「你在吃醋嗎?」李春婷沾沾自喜起來,聲音也越形嬌媚。「我知道你一定吃醋了。哎呀,人家跟他們不過是玩玩罷了,你知道我唯一真心愛著的只有你,除了你以外,我什麼人也不要。」
杜默輕歎一口氣,對於她的驕縱在寵溺之餘也不禁有一絲嚴肅,「春婷,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成熟點看清自己的未來,和男人玩玩,最後受傷的還是自己。」
「你是說你自己嗎?」她敏感地察覺出他話中未說明的意思。「你會令我受傷?」
他沉默了兩秒鐘,才開口道:「是,包括我在內。我也是個男人,嚮往著自由無拘束的生活,我是不可能安定下來的,所以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至少現在不行。」
男人有時自私得可以,他不得不承認。
「我明白,一開始你就說得很清楚,可是我以為經過這一年,你的想法至少有點改變了。」李春婷咬著下唇,愀然不樂地說:「你好壞,幹嘛沒事跟我說這些?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聽,我只要你回來。」
「春婷……」他捂著額頭,有些頭疼。
她就像一頭慵懶愛撒嬌的小貓,你如何能期待向來受人疼愛的寵物變得成熟且懂得思考?
「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她開始尖叫。
「沒有。」他的耳膜都快被她的叫聲穿破了,不得不制止她的尖叫聲,他低沉斷然地道:「好了,難道你打這通國際長途電話是來向我尖叫的嗎?」
李春婷一驚,隨即淚汪汪好不委屈,「討厭,你明知道我想聽你的聲音。」
他的語氣柔和了下來,「春婷,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現在還沒有成家安定下來的念頭,無論對你還是對其他人,你現在煩惱這個未免太多餘了。」
「誰教你遲遲不願意做我正式的男朋友。」她氣惱的回了句。
他不禁笑了起來,「好了,別再耍脾氣了,乖,我還有很多報告要看,有空再打給你。」
「哼,你總是這麼說,沒良心的傢伙,回去半年打沒幾通電話,平均一個月還不到一通。」
「我保證,有空就打。」
說好說歹,他總算得以掛上電話,就在這時,筆記型電腦突然當機了,他只好關掉電腦,等待一分鐘後重新開機。
他是個閒不住的人,隨手取過桌上最新出版的校刊。
天文學社有幾個學生的文章刊出來了,身為指導教授的他自然很高興,便趁此空檔翻閱起校刊。
看完了幾篇文筆青澀卻用心考究的投稿,他滿意地微笑,順手又翻過一頁,驀地幾行文字躍進他眼底——
相思是一種最香甜的苦澀,夢裡夢外,欲醒還醉……想了是心痛,忘了是心傷,幾次掙扎,卻依舊逃脫不了,如果可能,我願世上有失憶水,單只忘情還不夠,我要統統把你忘記了,不只是對你的情,還有你的笑容,你的呼吸,你飛揚的髮梢,你身上那淡淡陽光的溫暖味道……一寸一寸的記憶,全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