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看到你真好。」孟可晴發自心底的歡迎著。
管衣仲送到醫院不到三天就失蹤了,從那天起,莊夢蝶連掩飾都省了。開始以她絕佳的學習力及領悟力,充分發揮小惡魔吸引人卻惡劣的本能。
先以美女服務生之名吸引大批慕名而來的男客,使店裡生意蒸蒸日上,也令孟可晴失去炒她魷魚的理由;再以今天打破一打玻璃杯,明天倒翻一壺咖啡豆的方式,進一步折磨著孟可晴。
「可晴,今天還是一樣可愛。」韓玖菲笑著打量孟可晴。
孟可晴眼見莊夢蝶破壞自己店面,卻不吭一聲的忍耐力搏得韓玖菲極高評價。
「就快畢業典禮了吧?」
「三天後。」
「哇,好懷念呀!我還記得,以前曾在畢業典禮上哭得死去活來,還被同學們嘲笑呢!」
「可晴感情豐富嘛!」
「可是我,不是在正式的畢業典禮上掉眼淚,而是在預演時哭耶!」
「那就有點……」韓玖菲乾笑幾聲,偷覷了莊夢蝶一眼,後者正逕自對齊桌椅,對她與孟可晴的對話一點也不感興趣。
「我就是這個樣子,怎麼也改不過來。」
「對了,那傢伙呢?不是聽說他昨天回來了嗎?」
「你在說誰?」
「孔思賢。」韓玖菲才說完,便聽見幾聲匡啷聲響起,她斜眼望去,只見莊夢蝶慌張地擦拭著桌面,隨即低下頭撿拾摔碎的花瓶碎片。
「五十二。」孟可晴見怪不怪,從口袋拿出一本記事本,記下了新的一筆記錄。韓玖菲好奇地探頭一看,封面娟秀的字跡寫著:莊夢蝶破壞日記。
「日記?難不成夢蝶每天都會弄壞一些東西?」韓玖菲禁不住好奇。
「我本來以為沒必要記錄這些瑣碎事項的,畢竟剛接觸不習慣的事務難免犯錯,但……」孟可晴合上記事本,苦笑地說:「莊夢蝶可以說是例外中的例外。」
好不容易到法國找到繪杯,她視如珍寶地捧回國,一知道莊夢蝶要繼續在這裡工作,她只好將它委屈地藏在家裡櫥櫃中,以免二度失去它。
「啊?」
「她的確壞性與時俱增,我必須每天去買新的備用器具以免臨時不夠用……」
「辛苦你了,可晴。」
「幸好玖菲每天都來,只有在你轉移莊夢蝶注意力的時刻,我才能稍微放鬆一下。」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莊夢蝶邊收拾碎片,邊頭也不回地說:「如果你再也受不了我,我可以指點你一條解脫的明路。」
「是什麼?」猶如黑暗中突然升起一絲光明,孟可晴滿杯希望地問。
「只有一個人能讓我離開這裡。」。
「令尊多次派人過來,就是想接你回去呀!」
「我不相信他會放心的把我留在這裡,他一定會偷偷和你聯絡的。」
「呃,令尊每次打電話來,我都有告訴你,只是你不願意接聽罷了。」
「光是聽聞我的近況,他還是不會安心,想必他一定會躲在能看見玫瑰屋的某處,偷偷摸摸看我工作的情形。」
「呵呵,令尊在英國耶!」孟可晴頭上掉下一排黑線,只能繼續雞同鴨講。
「我在說什麼,相信你很清楚才是,好話不說第二遍,相信聰明的你自會衡量輕重。」
收拾好碎片,莊夢蝶站起身,即使手提著的是盛滿玻璃碎片的小竹藍,但她優雅的站姿依舊給人無限華麗之感。莊夢蝶在韓玖菲的疑惑注視下,及孟可晴的為難歎息中,走進廚房。
「夢蝶在說什麼啊?」韓玖菲不明白。
「玖菲,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選擇什麼?」
「一邊是蟑螂大軍,一邊是終極破壞……唉,想想還是早點把店關掉來得輕鬆……」
☆ ☆ ☆
「喂,你這個模樣怎麼看都像是……」第二度踏上台灣土地,孔思賢見到好友的第一句話卻是:「變態。」
「我覺得這樣很帥呀!」白色的牆,白色的門,白色的矮櫃,以及白色的床,但床上卻坐著一個身穿咖啡色長外套,戴著黑色太陽眼鏡的男子。
「大熱天穿這又長又厚的外套,哪裡正常啦?」
「這樣才不會被人認出來。」
「被誰?被那個你偷偷溜出醫院,胡裡糊塗自己撞上去,害對方以為撞死人,哭著跑去自首的車主?或是每天被你溜掉,因此天天挨護理長罵的可憐護士?還是本來排定要做檢查,因為你怕挨針跑出醫院,而找不到人大發脾氣的檢驗科醫生?」
「知道得不少嘛,見過可晴了?」
「昨天。」
「看到小蝶了吧?她現在變得多麼精明能幹呀!不但能輕易招攬眾多顧客,服務水準更是一流,不愧是我的小蝶!」
「自我陶醉前先看清楚事實好不好?」孔思賢頭痛地轉述事實,「你每天偷看到的表面情況或許是如此,但是據孟可晴的描述,她已經快被莊夢蝶逼進精神病院了。」
「怎麼會?」
「直接去問孟可晴吧!」
「我當然會問個清楚。」
「還有你,拜託一下,好不容易槍傷快要痊癒,卻因為溜出去偷看莊夢蝶而被車撞到,結果還加重病情!如果那麼擔心莊夢蝶,何必偷偷摸摸換了這家醫院?留在那邊讓莊夢蝶照料不就得了。」孔思賢真不知該怎麼數落這傢伙。
「唉,人倒霉的時候,連闖個紅燈也會被車撞到。」說著,他把拖鞋塞到床下,換上皮鞋。
「你換鞋子做什麼?」孔思賢瞇起眼。
「嘿嘿,我想到樓下販賣機買幾罐飲料請你喝嘛,畢竟遠來是客——」
孔思賢不等他說完,手一翻,從袋子裡拿出飲料,「不用麻煩,我自己帶來了。」
「真不愧是思賢,考慮的真周到,那我去買一點零嘴,有些嘴饞呢!」他摸了摸頭,站起來就要往門口闖,但手還沒碰到門把,門就被打開了。
「管先生,今天絕不讓你逃掉了!」護士雙手叉腰,攔在門口。
「啊……護士小姐今天還是一樣美麗動人,能讓這麼可愛的小姐看護,我真是太幸運了。」
「這是我的榮幸,不過你這身裝扮未免太沒有說服力了吧!」護士電眼一掃,母雞拎小雞般硬把意圖逃竄者押回床上。
「請問一下你要做的檢查是?」見管衣仲一臉憂鬱,不甘不願的可憐相,孔思賢忍不住發問。
「我只是量個體溫及心跳,真不懂管先生在怕什麼?」
「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
「請動手吧!我會幫忙壓住他的。」孔思賢突然想挖個地洞,好把自己視為知己的男子扔下去。
「思賢,你怎麼可以胳膊往外彎?我們多少年的交情了,就算不幫我逃走也不該陷害我哪!我最討厭消毒藥水味了,偏偏醫生護士身上的這種味道最重……喂!放開我啦!」
☆ ☆ ☆
晚上回到空無一人的住處,莊夢蝶疲憊的倒在沙發上,跟以前不同的是,即使她躺得東倒西歪也沒有人會跳出來喊:「真正的淑女,沒有這麼不優雅的姿勢喔!」
同時,就算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廚房也不會傳來誘人的香味。
莊海強說要從老家另外調人來照料她,卻被她一口回絕,「我這麼令爸爸擔心,就親自回來照顧我呀!」
一句話就壓得莊海強只能打退堂鼓。人稱莊海強是商場上冷酷的一匹狼,但對莊夢蝶而言,準確地拿捏住莊海強的心思,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無聊得緊,莊夢蝶拿起桌上「科萊羅的新娘」翻看著——自從管衣仲消失後,她已翻過無數遍。
故事發生在十七世紀封建時期的歐洲,女主角蘇菲亞是大貴族的私生女,當蘇菲亞十歲時母親去世,蘇菲亞便被大貴族偷偷送到鄉村撫養,並派遣得力心腹布蘭迪照顧她。
在管家無微不至的照拂下,蘇菲亞沒有占染到絲毫貴族惡習,天真無邪人見人愛,村中青年沒有人不暗戀著她,但是她的芳心卻暗暗繫在父母最忠實的僕人布蘭迪身上。
到了蘇菲亞十八歲那一年,大貴族的地位開始動搖,他打算將蘇菲亞嫁給年老的將軍做繼室,以挽回逐漸消逝的權力。蘇菲亞向布蘭迪求助,所得到的答案卻是:「馬車已經準備好,明天一早出發。」
憂傷絕望中,蘇菲亞在換上父親派人送來的華麗禮服後,卻在如緞的長髮上繫著不協調的黃色舊絲帶——初見面時,布蘭迪送給她的禮物。不管布蘭迪怎麼哄勸,蘇菲亞就是堅持不願拿下。
沒想到,出嫁的馬車才走到中途,卻遇上大貴族敵對人馬的埋伏襲擊,布蘭迪於激戰中受了重傷,臨死前他強撐著僅剩的一口氣,將蘇菲亞鬆掉的黃絲帶繫好,說了句,「你是我今生的天使……」然後,闔上眼與世長辭。
兩人誰也沒有坦白,而彼此愛慕的心情隨著布蘭迪的死沉入深淵。
一個月後,蘇菲亞嫁給頭髮斑白的將軍。
「為何衣仲會喜歡這種故事呢?」莊夢蝶重重放下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