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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沙其

  韓王爺曾說過,繼承他王位的不一定要嫡長子,只要他的兒子哪個有本事,他就傳給誰。

  二王妃為了幫助自己的兒子贏過韓淵,從小就請來最好的老師調教,而兩兄弟在母親特別的調教下,也以奪得王位為己任,時常聯手欺負韓淵。

  由於沒有人為韓淵打算前程,所以他根本就不是那兩兄弟的對手,再加上父親暗自默許,更加助長那兩兄弟的氣焰,無言與他初見面的那一次,韓淵便是被兩兄弟打得受重傷,才逃到林子裡,氣憤地哭出來。

  無言聽了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柳大娘亦連連搖頭,人家說虎毒不食子,她實在無法想像居然會有做父親的,讓自己的孩子為了王位而自相殘殺。

  她看得出來韓淵筋骨奇佳,只要有明師加以指點,他日必然有所成就。而剛剛他和無言被圍毆時,她見他一徑護著無言,足見是個重義氣的人,這樣的孩子,得成全他才是,於是問;「孩子,你想不想練武?」

  「我當然想!」他馬上大聲道,「練了武,韓仁、韓傑就不敢再欺負我了。可是,又沒人教我。」說到後來,聲音也小了。

  「我來教你吧!」

  「你……」韓淵狐疑地看著她,實在無法想像她是武學高手。

  柳大娘知道他不信,但她也不氣惱,只道:「我從小就跟著父親學武,咳咳,雖然沉迷於醫術,沒多用心,咳咳,不過根基還在,教你並不成……咳咳……問題。反正你也沒有師父可學習,向我習武,咳咳,對你並沒有損失,不是嗎?」

  這一番話說得韓淵啞口無言,找不出理由反駁。

  柳大娘輕輕一笑;又道:「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就開始練武吧!」不等韓淵回答,她端起臉盆,逕自轉進廚房。

  第四章

  生 離

  銀光在林間閃動著,一名身材頎長的少年舞動長劍,在湖邊的空地上揮灑著劍招,一把長劍被他舞得有若銀龍。

  這少年正是韓淵。

  四年的時間轉瞬即過,兩個孩子都長大了,韓淵變成英挺俊秀的少年,無言也成為清靈可人的少女。

  柳大娘本身的武學雖不精湛,但畢竟出身名門,所學非凡,再加上韓淵資質過人,沒多久,他的武藝就遠勝過韓仁、韓傑兩兄弟,使得兩兄弟不敢再任意欺侮他,但這情況卻也令他們母子三人對他更加忌諱。

  湖邊仍是韓淵和無言最愛流連的地方,韓淵時常背了一柄長劍到湖邊來練武,無言就帶了本醫書在一旁讀著,或拿個竹籃在附近採藥草,每當韓淵練武告一個段落時,無言就會笑吟吟地拿條手巾給他拭汗,韓淵每每撇嘴嫌她多事,倒也從不曾拒絕過她的溫柔。

  長劍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劃出一個半弧形,劍氣在他手中激射而出,沒入樹幹,長劍餘勢不盡,只震得整棵樹不住顫動。

  這招式使的力道十足,韓淵自己也大為滿意,素來冷漠的臉不禁流瀉出一絲笑意。

  韓淵還劍人鞘,揚聲道;「無言,我們該走了。」

  「哦!」穿梭在林間採藥的無言忙應了聲好,正待舉步離去,卻聽到一陣異聲,她好奇心頓起,循聲望去,只見一隻野雁躺在草叢裡,身上中了一支箭,血跡染滿了羽毛。

  「韓大哥,韓大哥,你來看看。」她揚聲叫喚。

  「怎麼啦?」韓淵走了過去。

  「韓大哥,你看,是只雁兒,它受傷了。」

  「是被獵人射中的吧。」韓淵不感興趣地看了一眼,隨即拉了拉無言的手,道,「別耽擱了!大娘還在等我們回去呢!」

  他拉著無言便要走,無言卻掙脫開來,抱起那只野雁,求情地看著他,「雁兒好可憐呢!韓大哥,我們救救它吧!」. 「別多事了,不過是只野雁,再說,你救了他,獵人不見獵物,不是還會再去獵下一隻野雁嗎?」韓淵生性實際,不像無言那般同情心旺盛。

  「可是……既然我們見著了它,也算是緣分嘛!」無言抱著野雁,一臉固執。

  「就愛多事。」韓淵瞪了她一眼,接過野雁,沒好氣地說,「這樣總可以走了吧!」

  「嗯!」無言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

  回到家裡,無言第一件事便是到櫃子裡翻出乾淨的白布與金創藥,好給野雁治傷。

  韓淵皺起眉道:「你慢慢來,別又摔跤了。」

  「不會的。」無言笑嘻嘻地回答,才剛說完,像是老天爺要處罰她似的,腳下居然馬上絆到一隻火爐——

  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眼見便要摔倒,韓淵連忙拋下正在擦拭的長劍,撲了過去,以自己的身子當作肉墊,穩穩地接住她。

  雖然有韓淵當肉墊,但這一摔還是讓無言摔得連肺裡的空氣像是全被擠了出來,好一會兒她才順過氣,發現自己壓在韓淵身上。

  從他們認識以來,無言摔跤,韓淵當肉墊,這是常有的事。

  韓淵忍不住搖了搖頭,一張淡漠的臉流露出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的表情,「從來就沒看過哪個姑娘家像你一樣,走到哪裡摔到哪裡,哪天我不在你身邊,可不知你要摔成什麼樣了。」

  「反正有韓大哥你在嘛!」無言笑得甜甜的,別有一種屬於十五歲少女的天真嬌憨。

  他們說話的口氣就像平常閒聊一般自然,可是語氣裡頭卻充滿著相互依賴的感情,只是兩個人都沒有察覺。

  幾聲咳嗽突然響起,柳大娘由內室走了出來。

  韓淵扶著無言站起,無言拍拍身上的灰塵,迎向母親,扶著母親坐了下來,「娘,您身子不好,怎麼不在裡頭歇著,反而跑到外面來?」

  「成天躺著,人是愈躺愈倦,還是起來走走的好。」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這四年來,孩子們長大了,柳大娘卻老得更多,算一算年紀,她還四十不到,卻在毒藥的折磨下,頭髮花白,神情枯搞得有如七十歲老婦。

  無言蹙起眉來,擔心地問:「娘,這陣子您愈咳愈厲害了,我去煎帖藥給您服好不好?」

  柳大娘搖了搖頭,「不用了,這病和我糾纏了十六年,如果吃藥能好,早好了。」

  「娘!」無言聽她這麼說,更是擔心了。

  「大娘,您需要什麼藥,儘管跟我說,王府裡的奇珍藥材多的是。對了,我上回送來的何首烏和人參,您吃完了沒?吃完我再回去拿。」

  柳大娘笑了,「你上回藥一拿就是那麼多,哪是一時半刻吃得完的?別煩心了,大娘還撐得住。你們去忙你們的吧!我想在這裡歇一默。」說著,她閉上了眼睛。

  見她不想說話,無言和韓淵也不好吵她,只好退了出去。

  柳大娘雖閉目狀似歇息,其實卻是在心裡琢磨著事情。

  剛才的那一幕她可是看在眼底,她這近四十年的歲月可沒有白活,那一幕情景代表的涵義,當事人雖然懵懂,但她卻清楚得很。其實,就是不用看到那一幕,她也明白,早在四年前,這兩個孩子的情絲就已經繫在一起,分割不開了。

  她這一生因識人不清,為丈夫所負,落得流落他鄉的下場,如果沒有無言在她身邊,她老早就挨不住了!

  看著孩子一點一漓地長大,看著孩子懂得情滋味,她真是有說不出的歡喜,可是,她不能不擔心啊!

  韓淵這孩子她信得過,雖然他傲了些,也彆扭了些,甚至可說有些無情,然而在她們母女跟前,他卻從未有任何虛假,只是……

  她忍不住在心頭歎了口氣。如果韓淵是平民出身,她就毋需擔心,可是韓淵是王府的世子,而無言只是平民之女,兩人身份懸殊,實非良配。

  就算不論門戶,他們之間還存在著一個嚴重的問題。她並非懷疑韓淵沒有能力繼承王位,那孩子是人中蚊龍,不可能被埋沒的,不過,她也知道王府的二夫人不是泛泛之輩,韓淵想繼承王位,恐怕得經過一番劇烈的鬥爭,無言若跟著他,一定會成為他最大的弱點1

  她相信韓淵會以生命保護無言,可是女兒是自己養的,她的性子她又怎麼會不瞭解呢!她是寧可自己死了,也不會願意韓淵為了保護她而受到任何傷害,在這樣的情形下,她怎麼放得下心來把無言托付給他。

  柳大娘想得出神,一時間竟忘了咳嗽。

  她的身子已是風中殘燭,能撐過這麼些年,已是老天垂憐,雖然未和兩個孩子提過,不過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是挨不過這個夏季了,如果不把無言的將來安排妥當,她又如何能放心地離去?

  她慢慢睜開眼睛,只見無言一張小臉湊在韓淵身旁,不知在和他說些什麼,而韓淵撇著嘴角似是頗為不耐煩,但眼神深處卻閃著一抹縱容。

  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問題,光是韓淵對待無言的方式,她就會毫不考慮地把無言交給他,只是……

  她再度歎了口氣,一顆心猶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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