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學醫本就是為了救人,聽到有人生了重病,心裡已經先答應了,不過,她還是謹慎地詢問:「公子府上是……」
「在下柳家莊柳承嗣。」
「柳家莊?」無言一怔。會這麼巧嗎?不過,嘉興的柳家莊應該不多吧!為求謹慎起見,她又問:「可是一劍震中原柳震豪柳老前輩的柳家莊?」
「正是家祖父。」
無言長長地歎了口氣,那麼面前這個人就是她的表哥了,她聽娘說過她還有一個舅舅,在還未出嫁時,舅舅便已成了家,並且生下孩子。
她一直以為她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和親人見面了,沒想到兜了個圈兒,他們居然還是碰頭了,而且她的外婆生了重病,需要她醫治。
她想得出神,柳承嗣並沒注意到,於是再次要求,「請姑娘代為引見幻影醫仙。」
聽到他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說:「我和你去看一看外……柳老夫人吧!」
「你?」柳承嗣驚訝地睜大了眼。
「柳姑娘?」管家也覺得頗為詫異。
「我也略懂一些醫術,或許對柳老夫人有幫助。」
「你會醫術?」柳承嗣狐疑地看著她,不相信面前這個嬌弱的女子有什麼好本事。
「試一試並無妨,不是嗎?如果不成,你再找幻影醫仙也不遲啊!」柳無言淡淡地道。
或許是因為她的態度自然,表情毫無怯懦之色,柳承嗣微一遲疑後,居然點頭了,「那就有勞姑娘。」
「柳姑娘,這可以嗎?」管家遲疑地喊,·她是山莊裡的客人,他有照應的職責。
「不打緊的。」無言微微一笑,「莊主回來若是問起,你就說這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去去馬上回來。」
管家見她堅持,也不敢再多加阻攔,只有任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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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莊是江南有名的武學世家,在嘉興頗有名望,山莊佔地極廣,造景精緻,不過,無言無心多「聆聽」,隨著柳承嗣直接來到柳老夫人的房裡。
一踏進房裡,立即有侍女迎了出來,「三少爺。」
「老夫人今天怎麼樣了?」柳承嗣輕聲問。
「還是老樣子,咳個不停,藥也喝不下,時睡時醒的。」侍女無奈地說。
柳承嗣皺著眉,走到床榻旁,輕輕喊;「奶奶。」
床榻上,柳老夫人微徽睜開眼,「嗣兒,是你……」剛喚出聲,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奶奶,我給您找了個大夫來,她會將您的病治好的。」他轉回頭,看向無言,「柳姑娘,麻煩你了。」
無言輕輕點了點頭,走到榻前,心中有些激動。娘生前常對她提起家裡的人,因此,她對他們並不感到陌生,娘還常常說,外婆是個慈祥溫柔的人,如果外婆知道有她的存在,不知會怎麼疼她呢!
強壓下激動,她柔聲道:「老夫人,我先給你把把脈。」
柳老夫人微微看了她一眼,突然猛地坐了起來,枯瘦的五指緊緊地抓住她的柔荑,激動地喊:「慧娘,是你,你終於回來看娘了。」
別看她病得甚重,激動之下,力氣卻大得驚人,無言的手腕被她抓得發疼了。
「奶奶,你認錯人了。」柳承嗣忙道。
「不會的,我怎麼會認錯,她明明就是慧娘!傑兒,難道你連自己的妹妹都認不出來了?」
「奶奶,」柳承嗣尷尬地看了無言一眼,才轉回頭去說,「您真的是認錯人了,而且我不是爹,我是承嗣。」奶奶真是病得糊塗了,竟把他看成了爹。
「不,她明明就是慧娘,我不會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來。」柳老夫人固執地說,眼光沒有一刻離開無言,「慧娘,娘想你想得好苦,你終於回來了,娘還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著你了。」
「老夫人,我不是慧娘,我叫無言。」無言任她抓著自己的手,柔聲道。
「是啊!奶奶,您想想看,慧娘姑姑是二十三年前離家的,如果真是她回來,今年她也四十好幾了,可這位姑娘才二十歲左右,怎麼可能是姑姑呢?」
被孫兒這麼一說,柳老夫人如受重擊,整個人都洩了氣,「你……真的不是慧娘?」
無言輕輕地搖了搖頭。「我不是。」
柳老夫人無力地倒回床榻,剛剛的精神全不見了,而且又開始不住地咳嗽。
無言拉過她的手腕,為她診脈,她的手枯瘦得驚人,仿似所有的精力全被歲月給消磨光了。
無言仔細地診過脈,沉吟了一下,才道:「柳公子,勞煩你點根蠟燭過來。」
柳承嗣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還是依言點了根蠟燭,捧到她的面前。
無言取出金針在火上微微烘烤,然後在柳老夫人的鼻際唇間的穴道落下針,再輕輕轉動長針,刺激她的穴道。
沒一會兒,柳老夫人突然重重地咳嗽起來,咳聲之大,好似要把五臟六腑給咳出來似的。 』
柳承嗣見狀,不由得大急,喊道:「柳姑娘。」
無言輕輕搖了搖手,又道:「勞你再去拿個痰盂過來。」
柳承嗣心中焦急,但看無言神色篤定,也不敢貿然衝撞,只好強壓下心焦,轉身去拿了個痰盂過來。
柳老夫人愈咳愈重,一張沒有血色的老臉因咳嗽而漲得通紅。她突然一聲重咳,咳得彎下腰來,無言趕緊將痰盂湊了過去,只見她嘴巴一張,咳出了一大口痰,痰中還夾雜著一大塊血塊。
無言隨手擱下痰盂,抽出手巾為柳老夫人拭了拭唇,這才拔下金針,微笑道:「不打緊了,痰咳出來就沒事了。」
果然如她所說,柳老夫人雖又輕咳了幾聲,但氣息卻是穩定了下來,臉上也逐漸出現紅暈。
柳承嗣又驚又喜地道:「柳姑娘,這……」
「老夫人是因為積鬱成疾,氣血鬱結在肺腑間,才導致久咳不出、神魂萎頓。我若沒猜錯,之前的大夫必定是當老夫人氣血甚虛,所以開以人參、何首烏等大補藥劑吧!然而,這些補藥雖對人體有益,但服多了亦不是一件好事,再加上老夫人是因燥成病,若再服下這些補劑,只會使她體內虛火更加燥熱,因而致使濃痰不散。」
柳承嗣聽得連連點頭,先前的大夫果然如無言所說,淨開些補劑,說是把奶奶身子調養好就會沒事了,沒想到卻反倒讓奶奶愈病癒重。
「我已經將老夫人的痰從喉中逼了出來,等會兒我再開三張藥方給你,一張藥方服三天,三張藥方吃完,應該就沒事了。剛開始服藥時,喉中生痰的情況會嚴重些,但不打緊,你們毋需著急,這是自然現象。三張藥方全都吃完後,還是得好好地調養,切記莫要再服用大補藥物,飲食也要清淡些才好。」
柳承嗣連忙一一記下,命侍女拿來筆紙,讓無言開下藥方。
經過無言的診治,柳老夫人的氣息顧暢多了,沒一會兒竟睡著了。
柳承嗣伴著無言走了出來,吩咐小廝去備馬車,望著無言恬靜的容顏,他忍不住道:「柳姑娘,你就是幻影醫仙吧?」
他到底出身名門,見識非凡,剛剛看到無言為老夫人治病時,認穴之準,手法之利落,還是他生平僅見,除了幻影醫仙與聖手書生外,恐怕不會有第三人了。
無言一怔,笑了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柳承嗣見她不說話,也就不再追問,轉開話題道:「剛剛真是對不住,家祖母把你給錯認了。」
「沒關係。」無言微笑著搖了搖頭,她與母親生得神似,柳老夫人思女心切之下錯認,也不是一件令她訝異的事。她忍不住試探地問:「恕我冒昧,令姑姑不在了嗎?」
「她……」柳承嗣微一遲疑,才道,「家姑母很久以前,因出了一場意外,就不知下落了。」
「老夫人似乎很掛念她。」
「是啊!這些年來,奶奶沒有一天不念著姑姑,不知她是死是活。姑姑當年有『江南第一美女』之稱,我小時候曾見過她,你和她實在長得很像。」
「我怎麼比得上令姑母。」無言淡淡一笑,「你和老夫人感情似乎很好?」
「我是奶奶一手帶大的,自然和她親近。」
她感覺得出來,承嗣表哥的確是十分孝順外婆,知道有人盡心地照顧外婆,她也可以放心了。
沒聽到她答腔,柳承嗣轉過頭去看向她,只見陽光從枝椏間穿了進來,映照在她白皙無瑕的嬌顏上,將她襯得更加脫俗清麗,靈秀絕倫,他一時之間竟是看呆了,不知眼前人兒是真是幻。
「柳公子,怎麼了?」無言注意到他突然停下腳步,詫異地問。
她見他沒有反應,正想伸手拉拉他的衣角時,哪知手還沒伸出去,腰間卻被圈住,一隻有力的臂膀將她拉得退了好幾步,靠人一副寬闊的胸膛裡。
「韓大哥。」那股熟悉的氣味讓她馬上就辨識出來者是誰。
韓淵的出現也讓柳承嗣回過神來,「韓莊主。」
韓淵冷哼一聲,無言從他的聲調中聽出了不悅,忙道:「韓大哥,你別生氣了,我只是來給老夫人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