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你不要你的家了嗎?你要繼承王位的啊!」
無言已不是四年前的那個無知小女孩,她早知道王府代表了什麼意義,也知道面前這個她喊韓大哥的人是王府的世子,他將要繼承王位,成為身份和她有天淵之別的貴族階級。
韓淵倒不把王位放在心上,他撇了撇嘴,有些輕蔑,「什麼王位?我才不稀罕呢!韓仁、韓傑要的話就給他們,反正老傢伙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那個女人又把我視為眼中釘,我走正好可以稱了他們的心,如了他們的意。」他口中的老傢伙正是他的父親韓王爺,他的母親早已過世,父親和他又無感情,他是無牽無掛了。
「可是……」
「怎麼?你不愛我陪著你,還是怕我養不活你?」韓淵寒起臉。
「不,不是。」無言連忙用力搖頭,「你應該繼承王位的,那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別人渴求的東西我可不稀罕,我只要我想要的。」他一臉高傲,「你既然不怕我養不活你,那我們就一道走。你心裡應該也明白,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能保護你,而除了你以外,也沒有人能夠瞭解我,所以,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我們注定得在一起。」
他說得天經地義且霸氣,無言則聽呆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真的願意和我一道走?」
「當然。我會陪你去找你外公、外婆,找到人以後,不管他們認不認你,我們都會離開,然後去找個地方住下來。我相信我一定很快就會找到工作的,要是真找不到,那我們就買塊田,我手上還有些錢,我種田,你就給人看病,應該是餓不著我們的,你說好不好?」初生之犢不畏虎,在他的腦袋中,可沒有「困難」這兩個字。
韓淵所勾畫的未來藍圖實在太美了,無言聽得怔愣出神,眼睛竟不知不覺紅了,她呢喃著說:「我們真能過著這樣的生活嗎?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
「當然可以,我絕不會讓你吃苦的。怎麼樣?你願意和我一道走嗎?」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韓淵沒有聽見,於是問:「你說什麼?」
無言抬起頭來,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大聲道:「我說好。」
韓淵說得對,能夠保護她的人只有他,而能夠瞭解他的人也只有她,他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 + +
當天下午,他們就背起行囊,離開這片從小生長的土地,尋路往江南去。
+ + +
滂沱大雨漫無天際地灑了下來,一大片的白茫讓韓淵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他努力地拉著無言繼續往前走,時而不放心地回過頭問:「無言,你還好吧?」
「我沒關係的。」無言勉強地朝韓淵一笑,聲音細微得幾乎要被雨聲淹沒。
「你再忍一忍,我看到一處山洞,我們有避雨的地方了。」
「嗯!」
這幾天來,他們一路奔波,可兩人都沒有在外闖藹的經驗,不僅鬧了不少笑話,更受了不少騙,幸好韓淵身懷武功,倒也沒有吃太多的虧。
才剛渡過黃河,哪知竟遇到大雨,他們正行走在一片荒野間,連一處人家都找不到。兩人都淋了一身的濕,韓淵有武功底子,對這一點寒氣倒不怎麼畏懼,他擔心的是無言,無言只是個弱質女流,哪禁得起這樣的折騰!這麼想著,他的腳步邁得吏快了,半扶半抱著無言,往山洞邁去。
那山洞並不太大,不過用來避雨,倒也足夠了。
韓淵將無言安置在山洞的角落,輕輕拍著她的臉,喊道:「無言,無言。」
無言緊閉著雙眼,沒有回答。
韓淵注意到她的臉頰正浮現著異常紅艷的色彩,他把手探向她的額,這才發現她的體溫燙得驚人。
「該死。」韓淵咒罵了一句,他居然沒注意到無言燒成這樣。
今早下船時,他便看到無言有些精神不濟,當時她只說是暈船,他也就沒放在心上,可是現在她竟病成這樣。
他得趕緊給她退燒才是,可是這場雨下得什麼東西都濕了,連火都升不起來,怎麼辦呢?
他皺起眉來,伸掌抵住她的背,將真氣緩緩運人她的體內。
陽剛真氣進入她的體內,抵消了不少寒氣,無言悠悠地張開眼睛,歉然地對他一笑,「對不起,韓大哥,我太沒有用了,這樣就病倒。」
「你早上就不舒服了是不是?」韓淵不悅地皺著眉。
「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的眉頭鎖得更緊。
無言囁嚅著:「……我……我怕你擔心……」
「怕我擔心?現在你燒成這樣,我不是更擔心嗎?」
「我……對不起,韓大哥,我不是故意要讓你擔心的。」她拉了拉韓淵,小小的臉蛋上滿是歉意,又因說了這會兒話,體力有些不支,因而急喘起氣來。
「好啦!你別說話了,都病成樣,你就歇一歇,我去外頭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可以退燒的藥草。」
「不要,外頭雨下得這麼大。」無言想阻止他,可是他已經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頭走去。
外頭的雨勢不減,仍是漫無天際地下著,狂肆地像要把整個世界淹沒似的。
韓淵彎下腰,努力地找尋著可供退燒用的藥草。他雖然只同柳大娘學武,不過,到底和她們母女相處久了,基本的藥理還是懂的,可今兒個的雨實在太大了,使得他拔藥草拔得格外吃力。
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他才找到幾株藥草,而這幾株藥草根本就不夠用!他向前走去,繼續尋找,心裡又掛念著獨自待在山洞裡的無言。
正在尋覓間,他突然聽到一抹異聲,他一凜,馬上轉過頭來大喝:「是誰!出來。」
「小子,你倒頂機靈的嘛!」一個聲音響起,一名黑衣人由樹上躍下來,以左足為軸,滴溜溜地轉了個圈,展示出上等輕功。
「你是誰?」韓淵喝問。雖然只在外頭闖了幾天,但他已明白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道理。
「要殺你的人。」黑衣人話未說完,便一掌拍向他。
韓淵閃身避開,心裡已經有數了,「是姓斐的那女人派你來的?」他所說的姓斐的女人便是王府的二夫人。
「你倒有自知之明。」
「你回去告訴她,我對王位沒有興趣,她要就給她好了,別老找我麻煩。」他知道二夫人始終忌諱著他,到底他才是王府的嫡長子,若不殺了他,她的兒子就沒有機會坐上王位。
他只覺得不耐,此時他心中掛念著無言,實在不想與黑衣人纏鬥。
「這你得自己告訴她,不過,你恐怕也沒有機會了,因為你活不過今天。」黑衣人撲向他,凌厲的掌風朝他劈了過去。
這一掌攻勢相當迅捷,韓淵出掌承接,「砰」的一聲,一股內力襲來,令他連退了三步,胸口血氣一陣翻騰,臉色霎時白了。
這一交手,黑衣人亦大為驚訝,「小子,你根基還不錯嘛!我本來以為一掌就可以解決你,看來我還真不能小覷了你。看招!」他再次旋身撲了過去。
韓淵自知空手絕對打不過他,忙抽出長劍應敵。
一黑—藍的身影在雨中穿梭,刀光劍影在林中閃動著,交織出一幅殺戮的畫面。
韓淵雖然跟著柳大娘學了四年的功夫,但是到底沒有實戰經驗,再加上心頭掛念著無言,思緒焦躁不定,沒多久就挨了黑衣人一刀。
這一刀倒是讓他冷靜了許多,如果他死在這裡,就沒人送藥草醫治無言了。想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讓所有的注意力集中,沉穩地出招、攻擊、防守。
最初那黑衣人見到他的劍法有許多漏洞,以為不難解決他,哪知砍了他手臂一刀後,竟令他沉下氣,劍招反而變得嚴謹,頗有大家風範,亦更加難以應付。
黑衣人不安了起來,他在殺手界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面前只是一個弱冠少年,他居然與他纏鬥這麼久,這要是傳出去,他的臉都丟光了。
他腦筋一轉,爆出大笑,「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
「我是可惜那山洞裡的小美人兒,嘿嘿……」
「無言?無言怎麼了?」韓淵心下一凜,他怎麼知道無言?難道他早就跟蹤他們了?
「你那小美人正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山洞裡,等著你去給她收屍。」
收屍?!韓淵手一顫,長劍差點就被擊落。他急急向後退,大喝:「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我可不是胡言亂語,我早趁著你出來尋藥時,就潛進山洞殺了她。」
「你騙人!」韓淵一急,劍式便出現了漏洞。
黑衣人乘機拍出一掌,韓淵雖然閃過,卻避得極為凶險。
「我怎麼會騙人?那小美人兒身穿紫衣,是不是?你想知道她怎麼死的嗎?」他見計謀得逞,便更加肆無忌憚地加油添醋,「我進山洞時,她還以為進來的是你,出聲叫喚。而當我一掌拍下去,她瞪著眼睛看我,一臉驚駭,那表情,可真是迷人啊!」他嘿嘿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