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像那些人都有被虐狂一樣。」
「在我看來,沒錯啊!」方琳拉拉耳垂上大大的耳環,「丁丁啊,我說你為什麼要藏起你的美麗呢?這樣你吸引不到好男人的。」
「我已經不在酒家上班了,不必再用我的外表吸引男人了吧?」只有外表的吸引能維持多久的熱情呢?
「我知道啊,但男人還是很賤的,不看自己的條件,選擇對象的第一條件除了臉蛋就是身材了。」方琳瞧了瞧會客室裡的胡以文,輕歎又有點惋惜:「像阿文這種不在乎我臉上破了相的笨蛋已經不多了。」
這點她倒是很同意。在別人眼裡,胡以文的確是個大笨蛋,找了個臉上有刀疤又比他大上八歲的老女人,但他就是只要她,否則他不會在方琳受傷之後不眠不休的守在病床前好幾天,連她都被他感動了,何況是方琳呢。
「算我命苦,找了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當前夫。」方琳輕歎。
「但你也很好命啊,來了一個阿文疼你。」她印象很深刻,四年前她要離開酒店的前一晚,琳姐的前夫醉醺醺的上滿天星來要錢,琳姐不肯給,他就在客人面前動起手來揍琳姐;當時身為保鑣的胡以文見狀上前護著琳姐,一場混戰,琳姐被前夫持刀傷了臉,差點因此而失明;也因為這次事件,琳姐跟胡以文也離開了陪酒賣笑的生涯。
方琳畫出了幾道紋路的眼角瞇出了笑意。老天爺對她還算不錯的,一個男人給她的愛情是帶著佔有的暴力,讓她身心都受了很重的傷;大概是老天爺可憐她,又派了一個胡以文來愛她。
「我現在最擔心你了,你老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樣你要如何找到愛你的人呢?」方琳摸摸她的頭髮。想來也好笑,她有一段時間還一直以為阿文喜歡的是小他一歲的丁丁呢。
「琳姐,你嫌我礙到了你們了嗎?如果是,你要告訴我……」
聽她這樣說,方琳變了臉色。
「丁丁,你怎麼會這樣想!你忘了我們說過了,我們是一家人,永遠都是。」
被方琳罵,丁巧荷只覺得愧疚。這些年來,他們三個人一起開了這麼一家另類快遞公司,表面上她像個冰冷沒感情的冰塊,又像只渾身帶刺的刺蝟,其實她很依賴方琳和胡以文的;她也擔心遲早有一天他們決定共組一個家庭,然後下一代再出生,那時她絕不可能厚著臉皮硬賴著他們,到那時,她還能依賴誰?
天地之大,竟然找不到一個她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覺得自己好可悲。
「琳姐,對不起。」她掩住自己真正的心意,不想讓琳姐不高興。
「你只要記住,你永遠都是我跟阿文的妹妹。」方琳這時才有了笑容,頭一抬,看到會客室的門打開來,一臉春風的胡以文領著郭乃慈出來。
「郭小姐,本公司既然接下了你的委託,自當盡力達成任務。」胡以文替郭乃慈拉開門送她出去。
還是像窗外的雨絲一樣,鬱悶又陰寒。這是她觀察過郭乃慈之後的心得。
「這個千金小姐心事很重。」她都看出來了,閱人無數的媽媽桑方琳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丁丁,按照順序,郭小姐的戒指該你送,送給江民江先生。」胡以文跳著進來。
她點點頭。送什麼、送給誰,她向來不在乎,都是生意嘛。
「談完了,肚子餓死了,可以吃晚飯了吧!」拿起桌上的餐盒便要打開,「今天吃什麼?」
「三杯雞飯。」方琳替巧荷也拿了一分,「丁丁,你的沙拉魚排。」
「謝謝。」她淡淡道了聲謝,安安靜靜坐在一邊,把空間留給他們去卿卿我我,至於她,只要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就可以了。
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找到了幸福,只是那個人把她的幸福踩在地上,狠狠的踩碎。
— — —
她迷路了,在夢中。
迷宮一般的道路將她困在其中,一路……往前走應該是二路,她往前走,卻走到了另一條大馬路,馬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她一個人在盲目的穿梭尋找。
她嚇出了一身冷汗,從夢中醒來。
「幸好醒了。」丁巧荷掀開薄被下了床,那股緊張的窒息感還在心口徘徊,「太不吉利了,我竟然作這種夢。」
下了床,走到冰箱前取出礦泉水猛灌。
反正只剩一個小時就天亮了,她放棄再補眠的打算;對自己從事這種特殊的另類快遞行業來說,作那種迷路的夢真是太不吉利了。
這個行業不只送物品,還得兼傳達心意,所以除了認路的能力,不怕羞也是必須具備的條件。
什麼夢不好作,竟然讓她在夢中迷路!
不能說是迷信,但她還是從書櫃抽出一本解夢的書。
她找到了迷路這一項,書中的解釋讓她大大的歎了口氣。
你的難題不斷出現,並且感到焦慮不安。
「今天不會是個糟糕的一天吧?」解夢的結果讓她再也沒了睡意,她走到牆角,從印著「心想事成」四個紅色字樣的背包裡取出行事表,「王至翔、江民、蕭麗美,就這三個,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喝光了一整罐的水,她乾脆就坐在窗前的平台上等黎明到來。
雖然少睡了一個小時,她的精神還是相當好,工作也很帶勁,更沒有出什麼差錯,那個讓她不安的夢被她甩在一邊。順利完成第一項工作,丁巧荷將一本寫滿暗戀心事的日記本交給委託人的學長,她在看到那個男生滿臉驚訝後離開。
接著她花了一個小時來到了一家飯店,在預定的時間到達宴會廳。
「我是「心想事成」快遞公司,有東西要給江民先生,請問他可以出來簽收嗎?」
丁巧荷無意間瞄到宴會廳外掛著的新郎新娘名字的婚紗照,她的胄開始不舒服了起來。那個夢果然是個不祥之兆。
新郎江民,新娘郭乃慈;她待會即將面對的是新郎,叫她要如何開口跟他說新娘想對他說的那三個字?
一個男子快步朝她走過來,「小姐,請問你找江民有什麼事嗎?」
不會以為她是來搶親的吧?幾雙不懷好意的眼神逼近她,讓她不自覺的淡了表情。
「你是江民?」這個男子長得算是很好看,可她就是沒辦法把他歸進容易親近的那一類。
「我不是……」
「那請你叫江民出來。」幸好他不是江民,否則她還以為郭乃慈的眼光怎麼會這麼差。
這個女人太驕傲了,渾身帶剌似的,一點也不討人喜歡。江彬握緊拳頭,狠狠的盯著她。
「想揍人?」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大喜之日,動手打人會觸霉頭。」她料定他不敢動手,他想動手的原因應該是她不是個美麗的女人吧?如果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她只是個毫無特色的女人罷了。
「如果你再不識相的搗亂,不用別人動手,我曾親自動手。」
不同的聲音。她的眼光從眼前這個男子慢慢移到另一頭。
這個男人並沒有比另一個男人帥,五官也沒有讓人驚艷的好看,但他粗獷霸氣的男人味很難讓人忽視,而他緊抿的嘴更點出他是個很容易生氣的人。
「你是江民?」她強迫自己正視他。
「你是哪個幫派派來探路的?告訴你,今天是我結婚的大日子,任何人都別想進來搞破壞。」
幫派?搞破壞?
郭乃慈是不是忘了告訴他們該注意的事項,譬如說,他是某幫派的黑社會大哥?
她一直盯著他,很難被挑動的心起了波濤。
她扶扶眼鏡,盯著他的視線往下滑到他的腿,然後定住。
她竟沒有發現他是坐在輪椅上的,這一看,她忘了要回神。
「看夠了沒?!」他叫了起來,「對,沒錯,我是瘸了,那又怎樣?!」
她受夠了,她今天只是來送東西的,沒必要受他們的輕視,她不再是陪著笑臉才能賺錢的酒店小姐,他們憑什麼這樣看不起她?
「不好意思,忘了跟你們自我介紹,我是「心想事成」派來送郭乃慈小姐委託交給江民先生的東西,請江先生簽收。」她繃著臉,拉過後頭的背包,掏出一個絨布盒子。
「心想事成是什麼東西!?乃慈又怎麼會要你們送東西過來?!她今天要跟我結婚,她應該在等我……」
「那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郭小姐有交代一句話要轉告江先生,你要我當著大家的面說嗎?」打斷他的話,她有極大的快感。
「就當著大家的面說!」
她平常雖然不濫用愛心,但是能看到他忽青忽白的臉色,她挺樂意照著他的話去做的。
她清清喉嚨,瞄瞄宴會廳裡包括飯店人員在內的十來個人,說道:「郭小姐只有三個字要告訴你,那就是對、不、起。」
整個宴會廳的氣氛降到最低點,一聲聲的抽氣聲,卻沒有人敢開口。
「大少爺……」
她搶在之前對她大吼小叫的男人靠近江民前將絨布盒子放在他腿上,然後跳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