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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桑翎

  「弄清楚了,有沒有讓你好過一點?你應該可以回去上班了。」梁曉羽不著痕跡地碰了碰手上的訂婚戒指,蹲下身子,她開始收拾碎片,「婚約的事,我說過,若你追上了芊鈴,我絕不死纏著你。至於我,你若不喜歡我,我收拾好碎片後就離開,鑰匙是大哥給我的,我會交還給他。」

  說完,她安靜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及殘花。

  半晌後,關門的聲音傳來,她頭抬都沒抬,繼續收拾著,直到一個銳利的碎片劃破了她的手指,她瞪著那滲出血珠的小口子,看著血珠兒逐漸擴大,她眨了眨眼,淚珠兒滾下來,和著血珠兒一同滾落在地板上……

  梁曉羽將應該要曬乾的草藥在廣場上晾開,細心地分類堆好,等她忙完,她才抹了抹額上的汗歎了口氣。

  雖然「鬼魅神醫」於以潔的醫術過人,但她對一些民間傳說,能治病強身的偏方仍是有所信服,她也常上山研究草藥,並分析其中的療效。

  大多數的草藥都必須曬乾以便收藏,所以在她的居所有一個寬大的廣場,而平常那些晾乾、分類、收藏的工作,大多是由和於以潔一向親近的梁曉羽做的。

  在這兒,也有一個梁曉羽的房間,有時,她會來這兒住上一段日子,因為這兒離虹苑大概只有十來分鐘的路程,所以就算她來來去去的還是能為大夥兒準備膳食。

  「都弄好了?」於以潔走過來,對梁曉羽笑著。

  今天難得天氣十分晴朗,陽光溫暖而和煦,但於以潔仍是用黑布蒙著臉,這已經成為她的習慣,也像一種保護色。

  她的臉上有一道疤痕,由左邊太陽穴延伸過上唇人中處,再到右耳下方,這是以前遭人砍傷的。她年輕時,美麗聰敏,醫術又好,難免驕傲自大,而得罪了黑道的人,那一刀只差沒要了她的命。

  以後她痛定思痛,寧願隱姓埋名。之前的那場意外,不僅讓她失去美貌,更讓他失去心愛的人,因為當她未婚夫知道她出了意外,臉上永遠會有傷疤時,便捨她而去,這造成了她現在極度厭惡男人的個性。

  當初,是祁虹為她擺平了仇家,因此兩人成了莫逆之交。對天虹組的幾個女孩,她總是有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相惜之感,她喜愛安靜,所以梁曉羽和她就十分投緣。

  「都弄好了,看來下午仍是好天氣,到傍晚大概就能收了。」梁曉羽看了看晴朗的天際,對她笑了笑,把手中的婁子放下。

  「辛苦你了,中午我來弄吃的吧!」

  「於姐,我來就好了。」梁曉羽忙說,準備午餐本來就該是她的工作,而且,她現在只想用忙碌麻痺自己。

  她真的已經快一個月沒到尉星栩家裡去了。她信守承諾,要去看爸爸時,也總是挑不會和他碰頭的時間,她知道他不想見她,就算心痛、就算想念他,她也不會去惹他不開心的。

  除了承諾,她也怕他總是一見面就要解除婚約。她近來想了很多,以前,她總是認為她的癡心能讓他軟化,,只要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多多少少總會有回報的。

  但總是愛太傷人吧!她付出再多,那一顆真心總像丟進深不見底的古井中,久久不見回音,就算勉強傳來回應模糊不清、扭曲變形地劃得她的心滿是創傷,她有點明白自己的愚蠢了,雙方都付出是幸福的,單方面付出的則是傻瓜。

  「別再爭了,我們一起來準備午餐吧!」於以潔笑著拉起她的手,一同走進屋內。

  兩人在廚房忙時,於以潔看了她一眼,「曉羽,你已經來我這兒住了快一個月了吧!」

  「嗯,於姐要趕我了嗎?」梁曉羽將鍋中的菜起鍋,笑著問道。

  「我怎麼會趕你,我巴不得你永遠住在我這兒呢!」於以潔注視她,語重心長地說:「可是,逃避是辦法嗎?」

  「於姐……」梁曉羽頓了一下,將裝了菜的盤子放在餐桌上,輕歎著說:「我沒有在逃避,我只是需要時間想一下。」

  「想到什麼沒有?」於以潔把湯端上桌。

  「嗯,快想通了。」梁曉羽坐下來,手肘靠在桌上,用手支著下巴,她看著空氣中的某一點,喃喃地道:「或許等我想通了,會覺得著整件事都很可笑,一切都是我在庸人自擾……」

  「是嗎?」於以潔神情嚴肅地看著她,「曉羽,對那個尉星栩你是真心的嗎?如果是,我這兒倒有某種偏方,能讓他對你死心塌地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梁曉羽好一會兒才弄清她的意思,不禁微微一笑,幽幽地說:「算了吧,還是看看有沒有能吃了就忘了他、忘了愛情的藥,讓我吃了,就什麼事都沒了。」

  「真的有這種藥,有沒有效我就不清楚了。」於以潔一本正經地回答,「你要試試看嗎?」

  「不要。」梁曉羽不曉得她說真的說假的,但她可不想嘗試呢!

  兩人正聊著,電話卻響了,這支電話只有天虹組的幾個女孩才知道,這樣於以潔馬上接了起來。

  她聽著,臉色凝重了起來,讓梁曉羽同樣感到緊張。

  放下話筒以後,她對梁曉羽說:「快,芊痕出事了,我們要準備一下為她接生。」

  梁曉羽點頭,放下手中的碗,她快速地到手術室準備去了。

  放下手中沾著血跡的白袍,梁曉羽走進浴室,洗了洗手。她在洗手台中放滿了水,將疲憊的小臉埋進清涼的水中,許久許久,直到她悶不住氣了,才將臉抬起來,重重地喘息著。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一抹苦笑出現在她的唇角,鏡中的人兒,臉色蒼白地回視著她。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她見到他了,思念猶如浪潮般的要將她淹沒,她誰也騙不了,那股思念強得像要殺死她,但那入眼的打擊卻是如此之大。

  芊鈴在他懷中。

  如此登對、如此相配的兩個人啊!他是多麼自然、多麼呵護地摟著她,彷彿那兒本來就該是她的歸屬,相較之下,自己像一個闖入者,而那闖入的途徑,就是自己手指間那閃著亮光的戒指。

  她突然明白了,或許他真的永遠不會愛上她,不管她的愛再深再濃,他們永遠都會是平行線,沒有交集,無論最後芊鈴和他有沒有結果,他的心都不會停佇在她身旁。

  就如同剛才他見到她,那眼神中或許有些挑釁,但卻絲毫沒有半點心虛,而到最後,他的眼神始終是停在芊鈴的背影上。

  這深深地割了她一刀,或許,該要割得再重一些,徹底地割斷她愛他十年的心。

  梁曉羽想著想著,心中只有傷心及絕望,但在她濕漉漉的臉上,她竟分不出自己是否落淚了……

  日子又過了一個月,在岳芊痕雙胞胎寶寶的滿月慶祝會上,梁曉羽又見到了尉星栩。

  她站得遠遠地望著他,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猛灌著酒,她必須小心地避開他,和他保持距離。

  算起來,她和他有近兩個月沒說過話了吧!她懷念他的聲音,但這也好,至少他不再對她發火,不再對她怒目相向,梁曉羽想著,便到搖籃旁看著雙胞胎。

  她看著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不由得露出淺笑,這由她和於姐親手接生、搶救下來的娃娃,真的好可愛。她的笑容加深,伸手輕觸著娃娃軟軟的臉頰,他們的研究仍是瞇瞇的,頭髮也稀稀疏疏,其實有點醜,但是就是好可愛,好惹人疼。

  在眼角的餘光中,梁曉羽瞥見尉星栩拉著岳芊鈴的手,一會兒,岳芊鈴就和他一前一後地走到門口,到庭院去了。

  眸子一黯,她悄悄地起身,沒驚動別人,也跟了出去。

  雖然早就知道會心碎,但是在看見尉星栩把戒指拋進池塘的舉動時,梁曉羽的呼吸一窒,心彷彿被掏空了。

  不能哭的,早就該有心理準備會是這樣的結局,她拚命的告訴自己。抿緊唇,她看著岳芊鈴驚惶失措的對她解釋著,聽著他殘忍的話語,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當岳芊鈴和宣稱的愛人離去,她看著瘋狂大笑的尉星栩,深吸口氣,試圖作最後的努力,他幽幽地說:「我早說過,芊鈴不會喜歡你的,我不願看你受傷啊!」

  尉星栩怒吼著,「受不受傷是我的事,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未必會輸得那麼慘,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錯。」

  她不語,聽著他每一句傷人的話。

  他神色猙獰,繼續說:「你因為你是誰啊?救世主嗎?老實告訴你,在我眼裡,你只是倒追男人的花癡,你少來你有多愛我的那一套,我受夠你。」

  還是等來了「受夠了」這句話,梁曉羽凝視他,決定鬆手了,她脫下手指上的戒指,同樣拋如池塘中,然後告訴他,「你將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到此為止,我放你自由,我們……解除婚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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