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是陌生人?」他說過,想害他的人都不是陌生人,而這個輕易對他友善的男人,說不會對他不利……
「不,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絕不會害你。」透過玻璃杯,金黃色的雞尾酒在月夜下發亮,南宮尚軒輕輕地搖晃著它,說話的口吻是那麼的誠懇,不以為有何不對。
是嗎?因為他是他的朋友!「朋友?」
「我們剛認識,你忘了嗎?」南宮尚軒將酒杯靠近左赤的。
鏗!多輕脆動人的聲音哪!左赤乾脆的喝完了酒。「名字?」
南宮尚軒揚著笑容,「名字重要嗎?只要我們珍惜是朋友的每一分,每一秒,以『你』互稱又何妨。」他不想騙他,他們是朋友,不是嗎!
在還未回到國家科技研究院之前,他無法表明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希望眼前的他能體諒。
是啊!回基地之後,他們倆便會分道揚鑣。他又得做回那個無情冷血的魁首,沒有朋友,因為……他是左赤。就如這個說他們是朋友的男人說的一樣,此刻,名字已不重要;就讓自己放縱一次吧!
***
是子夜時分吧!熊熊的火焰竄升雲霄,顯得格外的駭人驚心。喧哮聲不停地此起彼落,其間偶然還摻雜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淒厲哀號。
左赤在船頭來回搜尋著腦海中的身影,最後終於再也按捺不了的衝進火海裡的船艙。
藉著衣服的厚度,左赤邊撥開已著了火的阻礙物。他迅速的奔向內艙,不理會濃臭煙味不可遏止的嗆進他的喉嚨和鼻子。
驀地,左赤的眼光瞥視到一個倒在地上的身軀。他直朝那方向筆直而去。
「喂!你沒事吧!」沒反應!
左赤將他撐在身上,不要命似他朝原進來的火門衝出去。
「喂!你不淮死。聽見沒?」命令一般,左赤不管南宮尚軒有沒有意識聽進去。「你是我承認的第一個朋友,我不淮你死!」
左赤終於明白,到目前為止,他無法與之對抗的,還有——天。
他從未求過人,但他此刻求天:別帶走他的朋友!
這是他唯一的朋友……
***
南宮尚軒知道自己正躺在床上,新鮮大量的氧氣,不斷的注入他的肺裡。
意識漸漸地清晰,他吃力的企圖撐開沉重的眼皮。四周模糊的景象不停地在繞著圓圈,轉得他的頭又暈了。
南宮尚軒曉得有一雙深邃的眸子正注視著自己。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看見的是一張憂悒憔悴的臉孔。「你……」氧氣罩罩著他的嘴,只微微的發出了一點聲音。
左赤給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說話,你還需要休息。」
南宮尚軒搖搖頭,示意左赤替他拿下氧氣罩,「是你救了我?」
左赤淡淡一笑置之。「這裡是我住的地方,你可以多休息幾天。」或許更私心一點,他希望他留下。
「我昏迷了多久了?」聽他的口氣,南宮尚軒懷疑自己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三天!」
南宮尚軒倏地坐直了身體,不顧手腕上因針頭移位而牽動的刺痛。天哪!他居然昏了三天!糟了!爺爺和爸媽還在等他回去,他還要送白兔給紫心……
「怎麼了?」似乎有著很令他牽掛的事哩!他要離開了嗎?
「我得回去了,家人還在等我……」南宮尚軒說著,快速地拔掉手腕上的針頭。
待他衝動地站上地面,腦中立刻一片暈眩,沉重的雙肩將他往下壓……
左赤手快地及時撐住南宮尚軒的身體,然後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回床上。「你太過分了!我費了多少力才將你救回來,你卻那麼不愛惜自己。」他大吼著,「你聽著,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它已經不屬於你的了,所以,我命令你好好對待自己。」
他果然是急著離開。家人!家人有什麼好!全是一群想對自己不仁不義的冷血動物。他不會讓他離開的!
「等等……你憑什麼身份命令我?」他說話的方式,像是個慣於施號命令的領導者。
「反國組織最高首領——左赤。」
猶如一擊晴天霹靂,打中了南宮尚軒,頓時思緒一片混濁……
左赤!……這個令國家科技研究院既忌諱又害怕的名字。「這是什麼地方?」
「反國組織的總基地。」左赤冷冷地回答南宮尚軒。
左赤確定自己看見了他眼中一閃即縱的慌亂。他知道反國組織!他是什麼身份?通常與國家情報組有關的消息,只有國防部最高總署的成員才有可能知道;而他,在聽見「反國組織」的名稱之後,那不生疏的態度……表明了他並非平凡之輩。
這大約十七、八歲年齡的男孩,能是什麼身份呢?左赤半瞇著眼,睿智犀銳的神態充斥在其間。
天哪!他怎麼會踏進反國組織的領域了?腦中的混沌,再度將南宮尚軒誘進無垠的黑潮裡。
「好好休息吧!」左赤為他套上氧氣罩,靜靜地審視著南宮尚軒的臉龐。這張無一絲邪氣的臉孔,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所造就的呢?
自己從小就置身於是非之地,「邪氣」兩個字,在他身上簡直像是集天惡之所成,任何人都認為他左赤本就該是如此。沒問題!他一定會遵循眾人所望,把它發揮得淋漓盡致。
無所謂!反正……他是左赤。
***
「你憑什麼囚禁我?」南宮尚軒用審問的口吻問。
左赤眉宇間的柔和,並沒有因他的態度而改變;反而慶幸他已有精神可與自己怒言相向。
「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不是囚禁。」左赤依然將眼睛的焦點集中在手中的雜誌上。
「你到底什麼時候要放我走?我趕著回去見我的家人。」南宮尚軒咆哮著。從他昏迷了三天之後醒來,已經過了四天了;左赤對整座基地的人下令,禁止他逾越房子之外的每一寸土地,禁止他使用電腦,禁止他使用紙筆和電話……
「你沒有家人。」左赤別具深意地給了南宮尚軒一眼「你別騙了!」的神色。「你是留美的華僑,專攻國防機密,志願是當個國家情報員;沒有中文名字,英文名字叫Andy。生於西元一九七四年,一九八四年因成績優異而被發掘成為高智商兒童的代表,以第一位的資格被送出國深造,一九九一年被喻為奇跡青年而取得博士學位……」
「夠了。」南宮尚軒出聲制止。「你調查我!」
雖然左赤得到的資料是國家替他捏造的假身份,但是,不也證明了左赤正在過濾他是否能留在他的身邊。
「以你的智商程度,應該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我絕不容許對我具有威脅性的人留在身邊。」左赤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而你,合格了。」
聽著左赤猶如宣佈聖恩一般的口吻,南宮尚軒冷汗涔涔。
這下可糟了!傳言,反國組織的首領——左赤——說過的話就如同潑出去收不回來的水一樣;如今左赤既說他合格了,是否就代表了他再也別想離開這裡?
「我並沒有報名參加考試。」從頭到尾,他都沒說過要留在這個極先進科技的地方,而左赤卻狂妄自負地為他做了所有的決定。
左赤放下雜誌,笑臉盈盈地道:「世界上有一個名詞叫『強迫中獎』,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你沒有權利控制我。」
「NO!」左赤用手指搖了搖,否決了南宮尚軒的說法。「我說過了,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所以我有權主宰你的生與死,當然,也包括你的命運。」
他不想這麼無情的對他的朋友;但是,為了把唯一是朋友的他留下,他只有用「左赤式」霸道的方法。「從今以後,你的名字是『銀奴』。」
「你無法知道我何時會自殺。」左赤為什麼那麼希望他留下來?
南宮尚軒的一句話,教左赤大變了臉色。「不——不,別這麼做!」
南宮尚軒發現,左赤似乎很怕他離開。「那就讓我走。」
「不——」左赤起身走近南宮尚軒,神情驚恐地說:「求你,別說要走的話。」
此刻的左赤,與方纔的心高氣傲截然不同;那低首下求,唯唯諾諾的舉止……
「你到底想怎樣?」
「我希望我的身邊能有一個能信任的人,他們……不能相信……」所有的人都想陷害他,爸爸、叔叔、阿姨……
「他們?」
「我以為最親的人。」是的,只有他以為,而他們……卻不是這麼認為。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南宮尚軒的心,似乎開始動搖了。不!別擺那種黯然憂鬱的表情讓他看,叫左赤的人,應該是一隻不可一世、令人切齒的惡魔,是個該讓人痛宰千刀的撒旦,不值得他同情。
「不,你說我們是朋友。」左赤皺眉反駁。
「不過,你給我的感覺卻是叫我留下來當你的奴隸。」「銀奴」是個相當詭譎神秘的名字,但是,它的確像是一個奴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