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收票,給錢呀,兩位。」
只有公車司機才不管他們上演哪門子的戲碼,拍著零錢箱討錢收。
貝貝沒有說話,低頭打開皮包匆匆找出兩個十元銅板上前投幣,然後再度衝回自己站的位置倨傲的抬高下巴,別向另一邊,看都不看他一眼。
「先生,你的錢呢?」司機拍箱催討,不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宋愷琪用下巴指了貝貝一下,不慌不忙的說:「我沒有半毛錢,你找她拿。」
貝貝面色一陣白,倏地回頭,張大眼睛望向司機。
司機果然將矛頭指向她。「給錢哪,小姐。」
不給錢,不開車。
「我……我跟他又不熟,幹麼給錢?」
他的名字叫無賴嗎?不理他竟還纏著她不放!天啊,他怎麼這麼不要臉,坐霸王車的人是他,居然還理直氣壯地叫司機找她付錢?!
哪有這樣子的人嘛!
愷琪瞄著她,臭著臉說:「我們很熟,而且熟透了。」
拜她所賜,害他在警察局窩了一夜。對他來說,她可是他畢身難忘之人。
他的話嚇住了貝貝,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語焉不詳的講法,會讓人誤會的!
「請你不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
貝貝正欲嚴正反駁時,四周卻突然響起批判的聲浪。
「都已是男女朋友了,要互讓一些,女孩子不要太任性!」
「是啊,好好溝通,沒必要像這樣子鬧情緒。」
「幾十塊錢而已,快付了吧!不付,司機不開車,耽擱了大家的時間,就太過分了。」
「對嘛,我們在趕時間耶!」
怨聲四起,貝貝無從回嘴,事情都到了這地步,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向駕駛座,掏出零錢替他付車資。
付完車資,扁著嘴,她怒氣沖沖的遠離他,逕自找了個遠遠的地方站著。
車門關上,車子啟動,駛離。
一路上,她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在心裡一直臭罵他低級!
愷琪也沒開口,任由車子將他載往城郊。他神色黯然,懊惱自己的處境。一夜之間他老媽讓他見足了她的「能耐」,讓他由雲端摔落地面,現在他知道自己絕對沒辦法扭轉乾坤,只得乖乖接受老媽的安排。
公車減慢速度,轉了個彎,在下一個站牌前停了下來。
車門一開,轟的一聲,湧上來一堆國中生。
國中生人數眾多,逼得車上乘客紛紛往後退,座位早就沒有了,可站的空間也有限,但拚命往公車上擠的學生,卻絲毫沒有停止擁上公車的意思,於是乎--
擠!
無情的擠、霸道的擠,沒擠上這一班車,他們誓不罷休似地!
貝貝難以倖免,學生越來越多,她也被迫節節退讓,退到不能再退時,她終於被緊圍在人群中,擠成沙丁魚。
「別擠……我站不住了……」
車子開動,腳一滑,砰的一聲,她迎頭撞上面前一堵胸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她歉疚的說,視線向上方一看,不料竟對上宋愷琪陰沉的眼神。
她猛然一怔,急吸一口氣,目光一轉,驀地瞥見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時竟熨上他的胸膛,正緊緊貼著他。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她怎麼可以摸他呢?
她一驚,急忙縮手,厭棄地拍掉上面的觸感。
煞車,危險!
貝貝睜大眼睛,腳還沒站穩,再度撞向宋愷琪。
額頭正面擊中他的胸膛,震得她眼冒金星,她被迫得伸出手扶著他,才能重新站穩。只是如此一來,她又摸到了他硬實的胸膛。天啊!手要爛掉了!
她趕緊甩甩手,抹掉手上遺留的觸感。
「下車,借過、借過!」
一名胖婦人要下車,由車尾走向前頭,所經之處,分外擁擠。
貝貝再度被推擠到宋愷琪身上,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胖婦人一掌巴過來,她的腦袋瓜不由自主地被巴過去黏在愷琪身上。
她呼吸困難,臉部潮紅,羞赧得快無地自容。
兩人是劍拔弩張的敵人,卻被強迫靠在一起,兩人之間已是密不可分,了無空隙……她心跳如擂鼓,天啊!她的胸部都頂到他身上了,還不快讓他們兩人分開?!
快走過去啊!貝貝在心裡吶喊。
花了頗長的一段時間,胖婦人才蹣跚下車,危機解除,貝貝立刻彈離。這下子要去掉皮膚對他的感覺,可有得拍了!
車子再度開動時,她索性轉過身去,背對著宋愷琪,她想,這樣一來,兩人總可以避免撞來撞去的窘境了吧!
但她很快就發現這決定是錯誤的。
車子行駛間不停搖晃,連帶地也使她不斷倒進、撞進、擠進、靠進他的臂彎裡。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瘦小的她和他硬碰硬的結果是痛死了!
不堪忍受疼痛,她原地轉換方向,兜了九十度,沒想到竟轉回宋愷琪面前與他面對面,她愣了一下。
才不跟他面對面呢!暗哼一聲,她再兜轉了四十五度。嗯,方位不錯!
「你煩不煩啊?!」
她正準備舒服的喘口氣時,愷琪一聲怒吼,震得她腦筋頓時一片空白,下巴幾乎要合不上來……
第五章
貝貝與宋愷琪一同在青山鎮下車,公車駛離後,兩人開始一前一後地走著。
貝貝眼中綻放著怒光,兩個腮幫子氣鼓鼓地,一臉不悅地以千斤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家裡的方向走去。
愷琪則拖著行李箱,一句話都不說地尾隨在她後方。
經過了一大片田地,轉過田尾岔路,爬上山坡路段……柳暗花明又一村,一片菊芋田赫然出現在兩人眼前,數不清的黃色小花隨風搖曳,搭配著與菊芋田相對的一條清澈小河,有潺潺流水聲作為背景音樂,眼前的畫面好得有如一副風景畫。
只是風景如此美,貝貝的心情卻異常的糟!緊閉兩唇,沒多忍幾秒鐘,她已經忍不住發難了--
「不要跟著我!」她旋過身來,橫眉豎目地對他怒罵。
愷琪一臉莫名其妙。「誰跟著你?」
「我走哪裡你就跟著我走哪裡,還說你沒跟著我?!」
貝貝還不知道未來的一個月內,他將成為她的隔壁鄰居。她只曉得他跟著她一路走來,經過一大片田地,轉過田尾岔路,再爬上山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後與她站在河邊叫罵。
「只是方向剛好相同而已。」
「你從台北市纏我纏到台北縣,你到底有何企圖?」她面有慍色地追問,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頂。
愷琪拉長了臉。「都跟你說是方向剛好相同而已,幹麼還大呼小叫的?」
歇斯底里的女人!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貝貝睜圓了眼睛,抗議道:「究竟是誰在公車上大呼小叫。罵人的?!」
做賊的喊抓賊,哼,可笑!
她忙著批評他之際,似乎忘了一開始質問他時的問題,話題莫名其妙轉了個方向。
「公車上已經夠擁擠了,你一直動來動去,誰受得了?」
「我……」貝貝百口莫辯。「我是覺得一直撞你很不好意思,所以才換方向站,沒想到還挨你罵,真是好心沒好報!」
「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他不改他的冷言冷語,口氣依舊難聽。
貝貝一聽,哪還忍受得了,立刻火大的彎腰脫鞋,拿鞋子扔他。
「太過分了,你!」
他頭一閃,手一伸,準準地接住她的鞋。
她瞪大眼。「我的鞋!」
宋愷琪一臉不馴,冷著眸子當著她的面,毫不猶豫地把她的鞋子往河中央丟。
貝貝大叫:「我唯一的香奈兒!」
她驚慌地趕到河邊四處尋找,但鞋子已瞬間沉入河底不見蹤影。
「窮酸!」愷琪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心中的惡劣性格作祟,使他不但沒有幫忙,還不耐的發出嘖的一聲,最後自己揚長而去。
鑰匙穿進鑰匙孔,轉了一圈,喀地一聲開啟門鎖。
光線射人屋內,只見空中有灰塵懸浮,他不禁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這果然是一棟陳年的老屋子,屋外雜草叢生,籐蔓滿佈;屋內久未整頓,灰塵厚到跌下去足以留下清楚腳印。相對於隔壁整理得井然有序,這裡則是絕對的蕭條冷落。
然而愷琪一進屋內,沒有先檢查住處的殘破,反而來到窗台前大大吸氣,試圖平撫躁動的心跳。
此刻他的血液滾燙,心跳紊亂,滿腦子都是那女人的身影。
別看他一路上表現得一派冷漠,其實早在公車上時,他就已經一再因她不知情的挑逗,痛苦得如同置身十八層煉獄。
莫怪他在公車上對她惡言相向,事實上,從頭到尾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她!
他是男人,會有正常的生理反應,在整輛車擠滿人,彼此跟彼此間了無空隙的情況下,她卻仍是肆無忌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變換姿勢。
一下正對他,一下背對他,完全罔顧兩人身體摩擦時產生的熾熱感覺。
一會兒伸出小手輕柔地碰觸他的胸膛;一會兒是她柔順的髮絲掃過他的喉嚨、肩膀,挑逗他的敏感帶;這還不包括她細嫩的手臂、她的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