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記得,醒來的時候,我身上不是我的衣服,是歐景易的…
歐景易的衣服下,我是赤裸的。
他抱著我,眼睛帶著淚…一聲又一聲的跟我說對不起。
我只覺得下腹劇痛,背也抽痛著。
「小雛菊,對不起,我來遲了…」他哭了,歐景易跪倒在我身邊,抱著頭大哭。
他身上也是傷痕纍纍。
「歐景易,李華成呢?」我勉強坐起來,拉緊身上的衣服,無力的說著。
「成哥帶另一批人去找妳…」他們分成三批人,整個高雄的找。
「歐景易,帶、帶我回去,不要‥不要跟成哥說‥」
話到此,我淚掉了下來,站了起來,我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外,門外站的是歐景易的手下。
他們全部一臉憤怒、又不敢說話…
「我是不是你們嫂子?」我看了他們一眼,淡淡的說著。
他們全部點頭,一下又一下堅決、肯定…
「好,今天的事,除了我們,沒有別人知道。」我不想再…拖累李華成了…
「嫂子…」他們開口,敢怒不敢言。
「答應我…」他們含著淚,點點頭。
誰說,黑暗裡沒有光芒?這些人的義氣,就是光芒…
「歐景易,帶我回去吧,我好累了…」
話說完,我身子倒了下去,再一次的意識模糊。
* * *
「雛菊姐,外面有人砸場子。」
辣椒走到我前面,一臉不安的說:「成哥不在…」
「不用找了,叫小四那邊人過來,我去看看。」
我站起身子,甩了甩卷燙的長髮,拉了拉上衣的細肩帶,拉直了黑色的皮褲,帶著小辣椒,往樓下走‥
耳上的銀環、十二個耳洞,清脆的響著…
腳上的細跟涼鞋,踏著樓梯,傳出一陣陣清亮的腳步聲…
那一年,我十八歲,是李華成的女人…他的女人。
不再是包袱‥不再是用手一折即斷了柔弱雛菊…
* * *
「等一等!」打到這,我揮了揮手,要小雛菊停下來。
「嗯…」她再度抽了一口煙,淡淡的響應。
「妳抽煙,也是那個時候的事嗎?」我看著煙灰缸裡躺著十來只的煙蒂,小雛菊的煙量很大,抽的也很快。
她搖了搖頭「不是…他從來不讓我抽。」
她看了一眼煙,眼神裡流露出傷心。
「他自己不是也抽,怎麼不讓妳抽?」儲存,打開新的檔案。
「男人都這樣,他們做的事,不一定讓妳做…」
猛然,她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了個煙圈:「他們會抽煙,卻不讓妳抽。」
她再度吸煙:「他們能出軌,卻不讓妳出軌…」
她的聲音還是很遠,讓人感覺不出存在…。
「出軌?」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點訝異的看著小雛菊,
他們倆總是那麼近,那麼需要對方,仰賴著對方的氣息而活…
怎麼會出軌…?我看著她想從她無神的雙眼裡找出答案,但是…除了空洞,我看不到其它…
* * *
我從浴室走出來,李華成坐在床上吐著煙,看著我。
「今天比較早回來?」我拿掉浴巾,背對著他,找起我的衣服。
他走到我身邊,手摸上了我的背,我轉頭對上了他明亮的眼睛
「不用摸,醜死了。」我背上有疤,一條一條的疤,我也忘了,到底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回頭,套上他掛在椅子上的襯衫。
他雙手把我一圍,把頭埋在我頸間,淡淡的說:「還疼嗎?」
有一剎那,我眼淚差點掉下來,不過,我還是緩緩的回頭,笑著看他:「還不都是為了你。」
他眼神黯然,看著我。
摸著我的卷髮,又問:「還是不懂,為什麼燙頭髮?」
我沒有說話,我自己也是不懂,為什麼燙了頭髮。
「別問了,我還是你的小雛菊,ㄋㄡ∼這玩意兒永遠洗不掉的。」
我拉開襯衫,藉著燈光,可以看到我左胸上那朵艷黃的雛菊…
我十四歲那年刺上去的菊花。
他看著那朵菊花,眼中閃過一個不易察覺的痛苦,吻上了我。
那一吻,很淡,和以往都不同…
那一吻,有點變質…像一個沒有了愛的吻,只有慾望的吻…
* * *
我們變的很常吵架,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我自嘲,那是因為我長大了,不用他保護了…
今天,也跟以往一樣,他摔了杯子,拿起外套,踏出家門。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他離開。
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關了燈…我上了床。
再一次躺在這張只有我的床上。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
他去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流言,早已滿天飛,我並不是沒有聽過,
我只是不想求證,我只是很累罷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閉上眼那一瞬間,腦中想起了四年前,我也是在這張床上把自己給了他。
記得那年,我在巷子裡發現他,被打的根豬頭一樣;
記得那年他帶著嘲謔的笑,把脖子上的項鏈給了我。
記得那年,我在飆車場找到他;也記得那一年,我離了家和他私奔,尋找我的幸福…我要的幸福…
沒有溫度的房間,月光從窗前灑了進來,晶瑩剔透的淚從我眼角流下。
* * *
「只有妳…讓我有活著的感覺…」
我閉著眼睛,腦中浮起李華成的話。
是嗎?
我問,卻沒有答案。
「雛菊姐…外面兩個瘋丫頭吵著要見你,趕都趕不走…」辣椒探了探頭,半掩著門,小聲的問我。
「誰?」我懶懶得眨了眨眼睫毛,淡淡的問著。
「她們…她們說是,說是…」小辣椒結巴著,不敢說。
「說什麼?」我睜開眼睛,不在意的問。
「她們其中一個女生說是…說是成哥的、的…女朋友…」小辣椒用很小的聲音,抖著說。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嘴角揚上了殘酷的笑容。
好啊,我這正牌夫人沒去興師問罪,她倒找上門了?
難不成,她要來控訴我第三者?
我笑了,冷冷的笑著。
站了起來,我轉身,看著鏡子裡的人。
紅卷的頭髮,銀色的小可愛,紅色的皮褲,上翹的眼睫毛,紅鮮的雙唇。
「讓她們進來。」我想看看,想看看是什麼,能迷住李華成…
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門開那一剎那,我轉過身,腦海裡已經出現最殘酷,最不堪入耳的話…
帶著笑,我轉過身…
在看見進門的人兒時,我的笑…狠狠的、冷冷的、僵在我臉上…
五年前的自己…
進來的兩位女孩,我不用問,就能知道哪一位是主角…
她留著短短的頭髮,不施胭粉,有著天然的清純,清秀…
瘦小的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畏懼的看著我…
我握緊拳頭,在心裡狂喊,那不是我嗎?那、不、是、我、嗎?
那不是五年前那朵柔弱,清純,不受污染的小雛菊?
我努力壓制胸口劇烈的起伏,扯了一個笑:「名字?」
「莫莉。」女孩開口,聲調柔柔的。
「找我?」我恢復了平靜,看著她,說著。
「成哥,這一年都來找我。只要妳一和他吵架,那天晚他就是在我家。」 她笑了。
我也笑了。不一樣,她和我不一樣,也許是年代變了。
以前的我,不會這麼咄咄逼人,這麼囂張…
「妳怎麼知道他跟我吵架?」我淡淡的問著。
「因為他臉色都很不好。」一旁的小辣椒開口了「妳好不要臉,妳當妳是誰?妳不過是成哥的玩具,他碰不到嫂子時拿妳發洩的玩具!」辣椒很沖,我知道,她是想替我出頭。
看著莫莉的臉變了色,我揮了揮手,要辣椒住嘴:「妳愛他?」
「很愛。」她揚著下巴,驕傲的說。
「我也很愛,而且絕對比妳愛的多。」我淡淡的說著,
心裡的痛,無法形容。
「就是因為愛,我對妳的事才默默不問,妳真當我聾了?還需要妳來提醒我?」她不說話,悶哼一聲。
「妳來找我做什麼?我沒有阻擋過妳們,為什麼來找我?」
看著莫莉倔強的臉,我似乎明白了「還是…妳對大嫂這個位子有興趣?」
她不說話,不說話。
代表默認了…
「妳覺得當大哥的女人名聲很響?很亮?很威風?」
我一字一字帶著痛問著。我把上衣扯掉,然後平淡的說:「妳看我,胸前三刀,是替李華成擋的」
我指指左手的疤:「那是被煙蒂燙的。」
我撥開流海:「這個,是被玻璃瓶砸出來的。」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身上數不清的疤,也許,她以為,我該是像皇后般的雍容華貴…
「驚訝吧?」穿上衣服,我坐了下來。
「痛的不是這些疤,是這裡。」我指了指心:「你知道我跟李華成幾年嗎?五年,不多不少,五年!這五年,我被追殺過,我墮胎過至少三次,還有…」我歎了一氣「我還被輪姦過…」
沒有人說話,連辣椒都瞪大眼看著我。
「妳如果覺得這個位子很吸引人,我讓給妳吧,我累了…真的累了。」我閉上眼睛,揮了揮手,不想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