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還不能見你……」緊靠看樹幹,唐凌瑄忍痛說完。
帝煞原本欣喜的俊容,剎那間沉下。
「我這一次是有任務在身,不是完成訓練回來和你相聚的……」強抑著哽咽的嗓音,唐凌瑄緊咬著下唇。
「煞,對不起,我……」
「別說了。」帝煞不耐煩地打斷。「久違三年、這就是你想說的?」
兩人之間隔著高壯的巨樹。他看不見她滾滾墜落的清淚;而她亦看不見他失望受傷的面容。但卻同樣憐惜著對方的心痛。
「你過得好嗎?」唐凌瑄怯怯低問。
三年來,帝煞鐵了心,從未給過她隻字片語,她只能從孤辰、飛廉及寡宿捎來的消息得知他些許情況。
帝煞冷哼了一聲。「你說呢?」
「你瘦了。」唐凌瑄聲如蚊吶。
「拜你所賜。」帝煞咬牙道。
「我知道都是因為我不好,你可以怪我、罵我,但是別虐待你自己,好嗎?」唐凌瑄柔聲說道。
聞言,帝證心中一悸。「可以怪你、罵你、包括不愛你,是嗎?」
「是的。」遲疑一會兒,她肯定回答。
她是笨蛋嗎?竟回答得那麼爽快!帝煞氣憤地擰緊了眉。
「如果不愛我可以讓你過得更幸福更快樂,我寧願你不愛我。」唐凌瑄忍痛說道。
「你當自己是聖人。」帝煞努力不使自己咆哮出來。
「我不是聖人。但我說過,訓練完後即使你不愛我,我也不會後悔。」唐凌瑄依然守著最初的堅持。
該死!這女人為何仍然如此倔強?
「既然如此,我會努力讓自己不愛你。」他口是心非,恨恨說完。
唐凌瑄低低地歎了一聲,不讓他聽見。
「那--祝福你了,煞。」她停頓數秒。「我該走了。」
「等一下。」他冷聲道。「你以為赤烈盟是什麼地方,任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會靠自己的力量出去。」
「報出你的目的?」他命令似的說道。
唐凌瑄靜默良久。
「不敢說?」他挑釁著。
即使是一分一秒都好,即使以最惡毒的言語或最卑劣的手段留下她都好,三年了,他想她,想得心都疼了.她可曾知曉?
「我的目標是你衣袋內的東西。」她坦白說出此行的目的。
帝煞槍桑的傻容諷刺地揚起薄唇,而後緩緩地拿出小如戒指的放映器。
「你說的是這個?」他按下開關.漆黑的花園內歷歷的往事再度投射而出。
甜蜜的倚偎、深情的誓言,如同時光倒流,在黑幕下重新上演。
「你不是想要?」帝煞帶著邪笑。「過來拿。我可以成全你的任務。」
「不,我--」唐凌瑄張口欲言。
「很想達成任務對不對?那就過來拿啊!難不成你想在你那完美的紀錄上留下缺陷?」帝煞冷冷地諷道。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珠,再次在她的眼眶內打轉。
帝煞以為她沒日沒夜的接受訓練.不要命似的去完成指派的任務,為的是什麼?她只想早日結束訓練回到他身邊呀!他明明知道,卻故意以這種話來刺痛她,這人真是……蠢蛋?
「我放棄這次任務。」她努力抑著哽咽的聲音。
「理由呢?」帝煞冷聲問道。
「那是孤辰特地為你做的,也是三年來一直陪伴你的東西、我不該拿走。」事實上是她不忍呀;她怎能奪走三年來帝煞日夜慰以相思的東西?然而曾幾何時,身旁那投映而出的甜蜜光景,竟成了此刻最大的諷刺?
「我不再需要這東西。」帝煞殘忍地將放映器拋落地面。
「為什麼?」唐凌瑄頓時心痛如絞。
唐凌瑄淒然的語氣差點粉碎了帝煞強裝出的無情。然而他仍將殘忍的話說出口:「既然決定不愛你,留這東西有何意義。」
令人窒息的寂靜迴盪在四周。
「我知道了。」唐凌瑄淒楚的絕望聲傳來之時,放映的影像正好也到求婚那段嘎然終止。
他是否做得過火了?帝煞擔心地蹙緊眉心。
只想誘她出來乘機攫獲她,竟無意中說出了如此絕情的話……三年來無數個長夜他都輾轉難眠,只因太想她了,而今而後,他只想真真實實地擁有她、不願再依賴虛幻的影像度日了。
「凌瑄-」他不安地喊道。
陣風吹來,代替了她的回答.空氣中瀰漫著冷寂。
「凌瑄!」帝煞胸口猛地揪緊。
該死!帝煞著急地按下緊急鈕,鈴聲頓時響徹了整個赤烈盟。
「老大你還好嗎?」
「發生什麼事了?」
孤辰及飛廉火速趕來,見到帝煞一臉氣急敗壞,兩人心底同時大叫不妙。
「封住所有出入口,不准任何人進出!」帝煞急急下令。
「有闖入者?!」孤辰驚問。這年頭還有不怕死的人敢闖進赤烈盟?
「還沒等到被捕,命大概就去掉半條了。」飛廉不在意地說道。
飛廉話才講完,只見帝煞已氣得青筋浮現,黑了半邊臉。
「她要是受到一點傷害,你們就等著陪葬!」帝煞無情的眸子中藏不住為伊人的擔憂。
孤辰和飛廉莫名其妙地互望半晌,隨即意會,這個人該不會是……唐凌瑄?!
抖落一身冷汗,孤辰和飛廉急忙下令部署。
「老大,老爺子傳來一封信給你。」寡宿從容來到。
帝煞鐵青的俊臉,不悅地接過,展讀。
「孽子!
恭喜位有幸看到這封信,那表示唐凌瑄已通過最後的測驗--能否安然離開赤烈盟;而你,也提早完成了橫跨白道的基業。三年的訓練,已讓唐凌瑄成為能獨當一面的人,不論三年後你這孽子的心是否仍在她身上,我只承認她這媳婦。祝福你們。
不被承認的父親筆」
該憤怒或欣喜?帝煞頓時思緒亂成一片。原本在今晚的慶功宴結束後,他便要去赤烈島要人,沒想到老頭竟先一步將她帶來;原本他的凌瑄就要回到他身邊了,但他偏又以殘忍的話刺傷了她……」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和凌瑄都被那老狐狸設計了!
「老大,根據回報,小瑄好像……好像逃出去了耶!」孤辰為難地苦笑。
丟臉哪,赤烈盟竟困不住一個姑娘家。
「要不要派人去追?」飛廉冷汗直流。
出乎意料,帝煞非但不怒,反而得意地笑了。
「收回所有部署,」他自信地揚起薄唇。「我自己去找。」
話方落下,帝煞的身影已如疾風般的消失。
帝煞一走,弧辰和飛廉同時誇張地呼了好大一口氣
「搞什麼?竟然連個女子都攔不住?」飛廉不敢置信地鬼叫。
「凌瑄到底從哪裡離開?」寡宿亦覺不太尋常。
孤辰為難地揚揚唇:「大門。」
「什麼?你說啥?」飛廉再次驚叫。
「大--門!你耳聾啦!」孤辰大聲說道。
「哈!你一定在開玩笑,對不對?」飛廉以為孤辰說笑。
「我才沒開玩笑。守護說小瑄一到,就自己報上大名,而且還說誰要是敢攔她她馬上開槍。」孤辰正色反駁道。
「開槍?那個糟老頭竟敢教壞我們家瑄瑄!」飛廉不平地喃喃自語。「那些守衛也差勁,看到槍就怕了,枉費還是赤烈盟的一份子。」
「小瑄的槍是抵著自己的腦袋,不是抵著他們啦!」孤辰終於說出重點了。
沉默的寡宿迅速激起欣賞的一笑。唐凌瑄果真聰明!能利用這一點安然離開。
「你們想想,赤烈盟上自我們下至螞蟻,哪個傢伙會不知道老大為誰瘋狂?現在老大的愛人乍然出現,而且還拿槍抵有自己,他們沒被嚇死就該偷笑了,還抓人哩!」孤辰有些幸災樂禍。
「我們的小妹,真不是蓋的!」飛廉豎起大拇指。
或許今後赤烈盟的天空,將不再陰雨綿綿了--
唐凌瑄不太明白自己是如何到這裡的,只覺得靈魂及意識似乎被抽走了,徒留空洞的軀殼漫無目的地走著。
「好酸。」清晨的曙光照射而來.她反射性地以手護眼,才發覺淚水竟一夜未止。
特拉維許願池
她幽幽地注視著停佇的地方、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泛流而下。
「媽咪,那個姐姐好奇怪喔!」
「噓!」清晨路過的金髮婦人喝阻身畔的孩子。
「媽瞇那個姐姐有槍耶!」孩童洪亮又興奮的聲音傳來。
「走,快走!你不聽話了嗎?」
「可是姐一直在哭,好可憐--」
「別多管閒事……」母子的爭議聲音漸遠。
唐凌瑄終於清醒、驚訝地發現自己手中緊握的槍。
真該死!她竟然持槍在街頭亂晃了一整晚,她的魂魄真的飛走了嗎?
一個突如其來的冷哼聲闖人寂靜的空氣中,唐凌瑄背脊一僵,連忙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急急想逃。
「不准走。」冷寂又熟悉的聲音裡夾帶著惱怒。
唐凌瑄停下了腳步。
「想笑就笑吧。」她不願正視來人。
「我不會笑你。」帝煞不悅地走近,奪下槍枝。同時,也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嘲笑一個受訓三年,卻拿著槍在街上亂晃的女人,不會有人責備你。」唐凌瑄別過頭,避開凝視她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