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母親來說,她出嫁無疑是了了她心中最後的牽掛,她知道其實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想結想;但是面對親友的強大壓力,她勉強的選擇了—個大家口中的好男人,接受了這樁婚姻。
好男人,其實不是那麼多;如果遇到了,千萬別輕易放手——這是她一個老朋友對她說的。
楊瑞丹當她的朋友,她的確感覺相當不錯,因為他真是個好朋友——體貼、溫柔又善良,她想不論男女都需要個像他一樣的朋友。只是,朋友畢竟和情人、丈夫不同。
當楊端丹對她提出正式交往的要求,甚至婚姻時,她都有種不真實感。但是礙於現實的壓力,她答應了。她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對得起楊瑞丹,甚至自己。
一個不忠於自己情感的女人,一個為了現實壓力而必須違背自己意願的女人,在她認為和個懦夫沒兩樣。可悲的是,這個懦夫就是自己,為了自己的怯懦,很可能會寶口得兩個人一生不幸……
老天!她當初為什麼要答應楊瑞丹的求婚?
猶有甚者,她應該在看出楊瑞丹心不在焉時,就立即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雖然她父母會因此氣她一陣子,但總好過一輩子悔恨。
這個錯誤必須修正,即使已經到了最後—刻、即使所有的親朋好友,已經等在門外準備送她出閣。
她站了起來,拿掉頭紗。
「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不管了,要是她母親不同意她的決定,她就逃婚!先逃得遠遠的,然後再想辦法收拾殘局。
「文靜,你別急,新郎很快就會來了。」江母以為女兒要和她商量的,是新郎為何過了良辰吉時還不見人影的事。「今天是假日,又是農民歷上的黃道吉日,一定有很多人也選在這一天結婚;可能是路上大塞車,瑞丹一定是被塞在路上了。」
所有的人都急,不止江母一個。
「是啊!小妹你別急了。」江大姊結束手邊的工作,忙趕過來安撫江文靜。「當初我結婚那天也是這種情形,八年前台灣的馬路就塞了,何況是八年後的今天嘛。」
「媽,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江文靜鎮定的說:「你們先坐好,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宣佈。」
她一定得趁事情還未成定局時及時阻止,就算她們會反對她的決定。
「哎呀!有什麼事等結完婚再說嘛。」江母認為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將女兒風風光光的給送出閣。
結完婚就來不及了!江文靜在心中大喊著。
「不!媽,這事—定得現在說。」她—定得堅持到底。「我——」
她話還來不及說,便被人給打斷。
「媽,不好了!」說話的是她二哥江文濤。
「文濤,什麼事急急忙忙的!」江母不悅的斥責他。「今天是你小妹的好日子,別這麼慌慌張張的惹人笑話!」面子,在江母心中永遠擺第一位。
「小妹……」江文濤有些為難的看著江文靜。牙齒—咬,說出了在前廳引起軒然大波的消息。「瑞丹——他——他跟人跑了!」
「瑞丹跟人跑了 ?!」江文靜一時間還無法回應。
「哎呀!誰跑了都沒關係,不要影響到我女兒的婚禮就成了!」江母同江文靜一般,沒將這個消息聽進腦子裡。
「媽!」江文濤哭笑不得的對著穿金戴銀的母親說:「瑞丹是新郎啊!新郎跑了,誰來娶小妹?」
「什麼!」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倏地響起,「你說阿丹和女人跑了 ?!」
女人?江文壽在心裡苦笑,如果是女人這事情就好辦。
「不是。」他搖頭。「瑞丹和男人跑了。」
「和男人……」聽到這個答案的江母,突然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一時間,所有的人七手八腳的街上前,連忙攙扶起昏迷的江母;只有江文靜一人仍愣愣的呆站原地。
楊瑞丹逃婚了 ?!
楊瑞丹為了個男人,拋棄了她逃婚了 ?!
第一章
今年的颱風不知怎的,來得特別早、特別猛。強風夾雜著豪雨直洩而下,路上看不見任何一個行人,大夥全窩在家裡,躲避這場強風豪雨。
江文靜也知道,其實她該像所有人一樣,躲在家裡足不出戶;但是她十分明了,要是再不離開家,她準會瘋掉。
因此,在颱風來的前一天晚上,她收拾好全部行囊,在深夜四點坐著計程車,一個人到了二十四小時無休的巴亡站,買了張直達公車票,就這麼連夜直下台南。
其實,她根本沒打算要上哪去。會選擇台南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因為台南沒有江家的親戚,沒有人會對她投以譏嘲的眼神或是同情的目光,
哈!真是笑話,她憑什麼任人譏諷、同情。楊瑞丹做的事——逃婚——正是她想做的;只是她萬萬想不到,他居然是和個男人逃走。
如果說,她對楊瑞丹有任何—絲怨恨;那麼,她恨得不是楊瑞丹逃婚這事——而是他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和個男人私奔!
害得她不論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說她是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這種說法還是比較有口德的。一些看她不順眼的人,則乾脆當著她的面說:這叫報應!讓她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搶走!
「楊瑞丹,你這混蛋!」她一個人坐在公車上破口大罵,嚇得一臉老實的公車司機,驚魂未定的不停向後面偷瞄,「你要解除婚約,我舉雙手贊成,你何必搞得我們兩個都下不了台 ?!」
在公司她已經夠難過了,在家裡的情形也沒好到哪去。
她母親三不五時就念她,說什麼男人不好選,偏偏找了隻兔子!害她在所有親友面前丟盡了臉。
她丟臉,難道自己就好過嗎?公司待不下去,家裡也不能待了。
因此,在她將所有公事處理到一個段落後,她遞出辭呈,正式離開這個她待了六年的職場。在遞出辭呈的同一天,她也收拾好行李,離開她生活了二十七年的老家。
她並不是那種一遇到事就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當然也不可能為了這件事而痛不欲生,但是她的確需要—段時間來遺忘。
不只是她自己需要,她週遭的人更是需要——尤其是她母親——她可不希望自己每回一出現,就成了每個人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
離家出走這事,聽來好像是十來歲青少年的專利;而她這個將近而立之年的女人,居然在青春期後的十幾年才做這種事!一想到這,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沒錯,如果她再不採取點激烈手段,這一生恐怕都無法脫離被母親叨念、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生活。
算了!別再想了。現在再想這些有什麼用?反正事情已經發生,她也不能教時光倒回。
她試著將眼睛閉上,試著不去想那些讓她煩心的事;可惜,她所有的努力全部失敗。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景色,一路上儘是狂風暴雨。這時,她突然想起前來投靠的死黨——陳小竹。
陳小竹是她在五專時期最要好的朋友,兩人雖然在畢業後還有聯絡;但畢竟距離遙遠,再加上她有自己的事業要忙,時間一久也就疏於聯絡。但畢竟兩人也是十來年的交情,就算平常少有聯絡,但情誼仍留在心中未曾稍減。
陳小竹畢業後,不知怎的,居然寫起小說來,還是那種騙死人不償命的言情小說。看來看去,同班畢業的,大概就屬她過得最悠閒。
台南市好歹也算個省轄市,可是她卻窩在台南縣一個連聽都沒聽遏的小鄉鎮——玉井鎮,第—次聽到這名字時,還以為這地方是在中國大陸呢。
在她提著行李即將下車的時候,那位好心的公車司機開口說:「小姐,現在風雨很大,這附近沒什麼地方可以躲雨的,」他看著她那份量不小的行李箱。「再說,你又提著這麼大的箱子,一定會淋濕的。」
「沒關係,我朋友很快就會來接我。」江文靜看著車外的風雨,也有點擔心。但是她相信陳小竹很快就會過來接她——只要她找得到電話打給她。
說著,她提著行李箱,慢慢步入風雨中。
豆大的雨點打在瞼上,煞是疼痛。她雖然有帶傘,但是她不認為那一把小小的傘,能抵擋得住這樣的狂風驟雨;與其要全身濕透,何必再多拿個東西拖累自己。
在這種天氣下視線相當差,她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家便利商店,或是一座公共電話亭。
可惜,不要說是家便利商店,就連個店家或是住家都沒有。
她不死心的拖著行李繼續前行;心裡不禁自歎起來。
「媽的!自從被楊瑞丹甩了之後,做什麼都不順利!我江文靜到底是做了什麼,竟要受到這種待遇!」
可惡!她被人逼得家裡待不下去,工作也沒辦法繼續,現在到鄉下來投靠朋友,竟然連個電話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