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在心裡都有一套衡量人的標準。或許,有些人以為一個人有沒有出息甚至有沒有成就,全是以金錢當基本的標準;但是這不會是她拿來判斷一個人的標準。
在她以為,一個好男人、一個有出息或是有成就的男人,不該用他所從事的工作及他所得到的報酬來衡量。
一個人之所以稱為好,那該是來自於他的品性、人格,而不是用純粹的外在環境來論斷一個人。而一個人的成就,也不該是以金錢來計算。
但是,那個香奈兒女顯然將一切的成就、好壞,都算在錢頭上:以至於沒錢的人就是沒出息、沒成就的人。
而楊瑞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附和她的話——江文靜絕對不相信他和那個香奈兒女同樣是以金錢作衡量標準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早該照著那個香奈兒女所說的,到她父親的公司上班,而不是在這個小鄉鎮當個小麵店老闆。
「文靜,」看到她臉上的不悅是如此明顯,楊瑞丹的心頭就猶如針刺般難受。「我是來道歉的。」
「道歉?」這話讓她的眉一挑。「你又沒做錯任何事,何必向我道歉。」雖然嘴巴是這樣說,不過她的語氣已不像先前那般冷硬。
「今天早上讓你受了委屈。」
其實楊瑞丹現在最想做的,是上前緊緊的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抱歉,讓她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但是他猜想,如果他這麼做,恐怕會得到反效果;因此,他只是默默的以眼神傳達他的疼惜和歉意。
他的心意直接傳達到她心中。對於他的不捨,她心裡彷若有股暖流緩緩流過,逐漸消溶她臉上的冷淡。
雖然如此,她心裡還是生氣,最主要是因為,他的尊嚴受到了踐踏、人格遭到侮辱、工作遭受了歧視。但是,他卻毫無異議的接受了這些踐踏,侮辱及歧視。
她受了那個女人言語攻擊或是被她打了幾巴掌,這些都無所謂,反正她不當一回事。
但是,楊瑞丹的情形不同。
他是個好人——至少在她心中,他絕對是個好人;而一個好人,是不該遭受這些侮辱的。
她會站出來和那個女人對峙,不是看不慣她的囂張氣焰;而是心疼楊瑞丹——當那個女人以言語嘲諷·鄙視他時,她是多麼為他抱屈不平。
「我一點都不委屈!」江文靜並不同意他的話。「委屈的人是你。我只是生氣,我氣你為什麼要同意那個女人的話……就算那個香奈兒女的老爸有錢又如何?只要我們不貪求她家的財勢,就算她老爸是一國元首,都和我們這些平淡度日的老百姓無關!」
有錢的確好辦事,但並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錢解決。
「你說的都沒錯,周家權勢於我如浮雲,因為我只是一個在南部鄉下做做小生意的人,就算他們的勢力再無遠弗屆,恐怕也難奈我何。」
當初楊瑞丹和楊瑞恩之所以決定遠離他們自小便熟悉的生活環境,就是為了和周家徹底脫離關係。
老實說,周伯伯待他們兄妹的確不錯,但是他身旁的親人卻不是這樣。
他也知道周維妮對他有著少女夢幻似的崇拜心理;但是他是明白人,知道她只是一時的好奇。就算他們真成了男女朋友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再說以周維妮這種任性又驕縱的性格——不論她再怎麼美艷,或是她父親在商界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他自知自己是無福消受美人恩。
再說,他本來就不是個有野心的人,開家小麵店、做做小生意,足以維持兄妹倆的日常生活,也就夠了。並不需要到飛黃騰達、腰纏萬貫的地步,只能說是人各有志,他的志向就只是平淡度日而已。
「不過,你和我不同。你很有可能在未來的工作上,也有可能會和周維妮有所接觸。如今,你如果因為我而和她吵得不可開交,這對你的未來多多少少會有影響。我瞭解她的個性,對於惹怒她的人,通常她都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盡方法報復;如果,我今早的作法能夠讓她消氣,那麼,這些言語上的貶謫也都無所謂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周維妮雖然會有意無意說些貶低他和瑞恩的話,但是都沒這次來得過分。他猜想,有一部分原因可能也是被文靜激的——而文靜之所以會激怒她,追根究底也是為了他才會這麼做。
「你……,」
江文靜聽了他的解釋後,不曉得該說什麼好。原來他之所以沒反駁那個女人、沒為自己的尊嚴挺身而出,全是為了她。這回就算她有天大的怨氣、怒意,在聽完他的解釋後,她還能說些什麼呢?畢竟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著想。
「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她有些羞赧的說:「我寧可日後面對她的報復行為,也不願聽到她這麼侮蔑你。」她寧可和周維妮槓上,也不要見到楊瑞丹為她如此委曲求全。「不管她父親是如何的有錢有勢……我相信,世界之大不會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真混不下去時,了不起找個男人嫁了,不在職場打混不就成了。
楊瑞丹將捧在手上的花,隨意的擺在一旁,走近江文靜。他伸手握住她的雙手,眼神誠摯的看著她,然後道出他內心最想說的話。
「當然,別的地方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是,我願意為你遮風擋雨,讓你永遠無後顧之憂。只要是我在的一天,你絕對不會孤單無援。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一定盡全力做到。」
如果她嚮往的是貴族般的優雅生活;那麼,他會重回商界,憑藉著一己之力,讓她過最好的生活。
「如果你認為我目前的生活需要改變,只要你一句話,我會為你而改,」
他相信江文靜並不像周維妮一樣,會看不起他目前的工作或生活,但是,他要她知道——為了她,他願意一切從頭開始。
「真的。」江文靜對於他的說法,有些喜出望外。「你真的願意 ?!」
起先她還擔心楊瑞丹會不同意她找個記者來採訪他店的事——她猜想,他之所將店開在玉井鎮,搞不好就是不希望出名。不過,現在既然有他的保證,那麼她也安心多了。
「你認為我需要改變嗎?」楊瑞丹沒料到她真這麼說了。他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滿意:但是如果她真認為有必要改變,那麼他會為她而改。「好吧,我會把店關掉,到台北找份工作。」
「你幹嘛把店關掉?!」她詫異的問。
「你不是要我把店關掉嗎?」
「拜託,你弄錯了啦。」她以手掩額。「老天!我說的改變不是這個啦。我是想,你的店需要好好宣傳,以便吸引更多的顧客不遠千里慕名而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她要讓他成為這一行中的頂尖高手。
「宣傳?」
鄉下的小麵店哪需要什麼宣傳,大都是以口耳相傳的方式,好康道相報的。不過,既然文靜認為有需要,那就照她的意思做吧。
「那你認為該怎麼做呢?」
「你不必擔心,這事就交給我了。」
她的老本行就是這個,再加上幾年工作下來所累積的人脈;她相信憑她的行銷能力,再加上楊瑞丹的手藝,要不了多久,他的麵店絕對可以成為家喻戶曉的超級名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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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又芬從台北一路驅車南下,終於趕在七點二十分的時候抵達玉井鎮。
等她依照文靜給她的地址,好不容易找著那家麵店時,卻發現門前除了輛小March外,還有輛藍色小貨車。
她下了車,將車子上鎖之後,拿著自個兒的小行李箱——行李箱內最主要放的就是她的照相機和筆記型電腦。
「又芬,你來了啊,」江文靜在房子裡,一聽到車聲就馬上從二樓走下來。「來,我幫你拿行李。」
結果呢,這個行李箱還沒來得及遞到江文靜手裡,跟在她後頭下樓的楊瑞丹,立即二話不說接過箱子,完全捨不得讓她提這些重物似的。
貝又芬見到這情景先是一愣,然後瞭然的一笑。
「喔——文靜哪時候認識這麼體貼的男友啊?」
她當然知道兩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因此在兩個月後的現在,看見她身邊出現了一個酷酷的大跟班,當然是欣喜多過訝異啦。
面對貝又芬的問話,江文靜但笑不語。
「喲——害臊啦。」貝又芬打趣的說:「好啦!這問題咱們改天再談。」既然江文靜沒有出聲反駁她的話,那就表示這個酷哥真是她的男朋友。「你不先介紹你的男朋友給我認識認識啊?」
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一個準新娘在婚禮當天被新郎拋棄——夠慘的了。如果因此在心中有了陰霾,那可不好;見到老友又交到個男朋友,她當然只有祝福的分。暫且不論將來有沒有結果,至少文靜願意接受另一個男人這點來看,就十分值得慶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