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秘書,她當然知道凌業亞正和達成企業的董事長密切接觸中,看到合約的初稿後,她才知道事情進展的速度快得超乎她的想像。
「老實說,我也嚇了一跳,『達成』非常急著想換合作夥伴,據我側面瞭解,『達成』的不滿主要出在『施氏』新上任的總經理上,他沒經過審慎的評估便貿然推出一大堆企劃,急功好利又不守信諾的結果,不只所有的企劃全部賠得慘兮兮,連帶的也害『達成』陪了不少錢。」
「是嗎?」季羽陽聽了整個心沉甸甸的。
「施氏」的新總經理不是別人,正是拋棄她另娶別人的潘至彬。
「別管那些了,我們先吃飯吧!」
「不,我吃不下。」她的心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煩躁。
「奇怪……」凌業亞若有所思地看著失常的她。
「甚麼事奇怪?」
「你每次一聽到『達成』就不對勁。」
「哈,哈,怎麼會呢?」她心一驚。
「上次徐樺邦提到『達成』時,你也是整臉都白了。」
「你太多心了。」
「不。」凌業亞搖頭。「我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的,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而這事一定和『達成』有關。」
「沒,沒甚麼。」在他的探問下,她早嚇出一身冷汗了。她怎會忘了他那強得嚇人的記憶力?
在地面前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我們吃飯吧?」
「嗯。」她心不在焉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筷子。
凌業亞似乎仍沉浸在與「達成」談判成功的快感中,說的全是有關「達成」的事,臉上的笑是志得意滿的,不過,精銳的眼卻緊盯著季羽陽不放。
「『達成』的中止契約,自會對『施氏』造成不小的衝擊,而這種事是瞞不住的,愈來愈多業者知道後,可能會因此造成市場的重新洗牌。」
聽到這話的季羽陽手上的筷子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累了?」他看著白著臉的她。
「嗯。」她將眼鏡略略抬高,直接揉著發酸的鼻樑。
「我幫你捏捏?會很舒服的。」凌業亞用他低沉的嗓音蠱惑著她。
「不用了。」季羽陽閃躲著他已經伸過來的手。
「不然,把眼鏡摘下來也好。」
「沒有眼鏡我會看不見路的。」她從不在地面前摘下眼鏡。
「既然如此,為甚麼不載隱形眼鏡?那會使你的鼻子好過一點的。我一直認為在嬌小的鼻子上戴著厚重的鏡片是一種故意和自己過不去的自虐行為。」
「我的眼球很脆弱,不能載隱形眼鏡的。」
「很實際的理由,我卻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是甚麼?」他傾身向前,和她的臉只差一吋。
「午休時間結束了,你該回去工作了。」她現在不想多說。
「你永遠都是如此,認真、負責,且不踰矩,永遠堅守崗位,隨時澆冷水般的提醒我上司和員工的分際。」凌業亞的話裡竟有著無奈。
基於賞心悅目的理由,他先前的秘書除了能力外,外貌也是考量的重點,卻也造成不少的誤會和流言;不知有多少任秘書想和他來段辦公室戀情,但都被他嚴峻的拒絕了。
等到他真的動心,想認認真真地談場戀愛時,卻遇上她這麼個怪胎。
把棉被看得比他還重要的秘書。
「這是秘書的職責啊,我做錯了嗎?」她一臉無辜。
「是嗎?為甚麼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凌業亞的眼炯炯地望著她:「你在逃避我對不對?」
「沒有。」她心虛地別過臉不敢看他。
「總有一天我會查出來的。」
凌業亞宣佈。
第六章
在季羽陽刻意保持的距離下,凌業亞的攻勢像泥牛入海一樣,完全看不到任何進展。
這邊他是一頭熱投入,而那邊季羽陽的態度卻像冰瑰一樣,不只冷而且硬,凌業亞那如銅牆鐵壁般的厚臉皮,被冰塊狠狠一砸,也是傷痕纍纍、體無完膚的。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又來了。
季羽陽忍不住呻吟,這早巳成了凌業亞每天下班前一定會問她的一句話。
他真有耐心,還是屢敗屢戰、愈戰愈勇型的。
她一臉佩服地看著凌業亞。她還要拿收棉被、收支眼這個理由拒絕他嗎?已經用了兩個星期了,也該換點新鮮的吧?
「我今天約了客戶談長期合作的事,你身為秘書,一定得陪我出席。」凌業亞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約了客戶:」她才不信。
看到季羽陽的遲疑,他先下手為強地問:「你該不會又要拿收棉被這種爛借口拒絕我吧?」
「呃?」皺著眉的她的確是很認真在考慮著。
「沒關係,我可以先陪你回家收棉被、衣服、被單,管它甚麼東西都可以,然後,你再陪我去,怎樣?」
「啊?」季羽陽嚇了一跳,他的積極告訴她,他這次是來真的。
「你到底答不答應?」
「這……」該不該拒絕呢?
「拜託,你別再想拒絕我的理由和借口了。」凌業亞無奈地哀叫。「你只要老實地告訴我有沒有空就好。」停了一會兒後又自言自語地怨起自己:「我是怎麼了我?明知道你不想和我出去,我還給你機會讓你一再剌痛我的心。」
凌業亞的自嘲讓季羽陽笑了,也鬆懈了她原本防備的心。瞧他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答應他好像太不人道了。
「我今天晚上有空。」
和他一起吃頓飯而已,應該不會發生甚麼事吧!她樂觀地想。
「真的?」凌業亞對於她的大發慈悲,只差沒感動得痛哭流涕。
「真的。」
「太好了,我送你回家換件衣服,再一起赴約。」他想乘機「混」進她家去。
「不用了,你告訴我時間和地點,我自己去就好。」開玩笑,讓他去她家,她的秘密不就穿梆了。
「老實說,我很怕你臨陣脫逃,還是盯緊點兒好。」
「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
「早知道你今天會點頭,我就不用絞盡腦汁想個飯局當圈套約你了。」
「我一直拒絕你,你會不會很生氣?」她硬著頭皮問。
「你是第二個拒絕我的女人,習慣了。」他話說得淡然,眼裡卻有抹掩藏不住的脆弱。
「哦,那誰是第一個?」季羽陽有著極深的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能抗拒得了他的魅力?
「別提她了,我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這話讓季羽陽心中一驚。
「『夜薔薇』嗎?」她一直沒有機會探探凌業亞對那一夜的想法,這倒是個好時機。
「是啊,槽的是我連為甚麼被拒絕都不知道。」
「你還在找她嗎?」
「不了,『夜薔薇』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是嗎?」季羽陽黯然垂首。她早該知道凌業亞對一個女人的興趣不會持續太久的。
「因為我的身邊出現了更重要的人。」
「更重要的人?」
「初見面時我對她的感覺只是平平,甚至還覺得這女人真土,但隨著相處時間愈久,我是愈來愈離不開她了,現在,連我先前覺得難看的眼鏡都深深吸引著我。」凌業亞看著她的眼是深情款款的。
他……他這話甚麼意思?
「呃……我……我要回去了。」她的臉都紅了。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凌業亞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改天你看到她的話,麻煩轉告她一聲,說我為了她的舉棋不定等得不耐煩了,她再繼續逃避下去,小心,再有耐心的男人也會變成大色狼的。」
「我……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女孩。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季羽陽說完,倉皇地跑了,身後追著她的是凌業亞那爽朗的笑聲。
☆ ☆ ☆ ☆ ☆ ☆ ☆
「羽陽,我在這裡。」凌業亞興奮地對著在門口張望的季羽陽招手。
「對不起,我來遲了。」她一臉歉然。
家裡蘑菇了許久,就是找不到一件適合的衣服——一件不會讓凌業亞將她和「夜薔薇」的紫色禮服聯想在一起,又有別於上班時的死板套裝;而且不能太性感,免得表錯情地讓凌業亞誤會她在勾引他。
這些條件看來簡單,其實是滿苛刻的,紫色不行、禮服不行,規矩的套裝也不行,挑了老半天,就只選上了身上這件黑色連身裙。
眼鏡自然是不可少的配備。
「沒關係,等你,再久也值得,何況你只遲到三分鐘而已。」凌業亞看著手錶後說,他的心情好得很。
「總經理--」
「在公司裡你可以叫我總經理,私底下,叫我業亞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認--」
「你為甚麼這麼彆扭啊?老是中規中矩的!我說叫我名字,就叫我名字,那麼囉嗦。」他可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她保持上司和部屬的關係。
季羽陽吞了口口水後,才弩扭地叫:「業亞。」乾澀的嗓音連她聽起來都有點刺耳。
「很好,久了就習慣了,以後要常常練習。」凌業亞滿意地點點頭。
「以後?」哪有甚麼以後?她以後再也不和這個危險分子一起出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