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櫃還算有眼光,替阿蠻挑了件鵝黃薄紗的衣裳,活潑中又不失俏皮,將阿蠻的嬌俏裝點得恰如其分。
「姑奶奶長得真像天仙下凡,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ど漂亮的姑娘。」
阿蠻回頭狠狠地瞪了不識相的掌櫃夫人一眼,嚇得正在拍馬屁的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不說,還差點一口氣順不過來而兩眼翻白。
「多少銀兩?」她問。
「不,不用錢。姑奶奶肯上門是小店的榮幸,小店怎敢再向姑奶奶收半分銀子。」店掌櫃兩隻肉掌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那就好。」
這次阿蠻學會了要脅恐嚇那一招,只要擺出惡狠狠的眼神,一文錢都不用付,還順便拿了好幾套衣服才走。
走出城外的阿蠻,氣憤地將手上的包袱往地上一甩,傷心地坐在城門旁的石墩上哭了起來。她愈哭愈覺得委屈、愈想愈難過,從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當寶的她哪受過此等羞辱?
她氣的不是自己,她氣的是那些不分是非黑白便胡亂栽贓五毒教的人。五毒教雖以使毒、煉毒、下毒名震天下,但也不至於是個令人聞之色變、隨便大開殺戒的不入流教派。
憑甚ど將所有的錯全推到五毒教上?
阿蠻哭得累了,也明白這次再也沒有娘在身後幫她撐腰、出主意了。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握緊小拳頭對天發誓:「我一定要查出是誰在暗中破壞五毒教的名聲,然後讓他嘗嘗我發明的『無敵地獄酷刑』!」
第二章
換上一身漢人服飾的阿蠻,自然沒有人再對她「另眼相待」,買東西要錢、住店要錢、吃飯當然也要錢。
阿蠻並沒有忘記她的誓言,可惜毫無頭鍺的她根本不知該從何著手,混吃混喝的就過了好幾天,阿蠻也從這一座城走到另一座城。
只是,調查誰暗中嫁禍五毒教的事可以等,她那餓得「咕嚕咕嚕」直打鼓的小肚子可不能等;她已經走了好幾里路,別說是另一個城鎮了,就連一戶人家也看下見。
就在阿蠻懷疑自己快要餓死的當兒,卻看到一縷炊煙在遠方緩緩升起。她開心地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去,沒多久就看到一間不算太大的茅屋,炊煙就是從這裡冒出來的,甚至有一股好香的味道引著阿蠻肚子的饞蟲。
那味道讓阿蠻一頭衝進店裡,找了個最靠近門口的桌子坐下,撫著肚子開心地大叫:「店小二,先來一碗麵,再上幾道小菜,愈快愈好。」
等面的同時,阿蠻這才有興致轉頭打量屋子裡的人。這家店很小,就祗有掌櫃一家人在忙和著。
客人們三三兩兩地各據一方。那獵戶打扮的人們正低頭不知在討論著甚ど,就連坐在一旁默默吃飯的莊稼人也隱隱約約透露著些許古怪。
這些人一身鄉下人裝扮,衣服上面甚至還有大大小小的補釘,可是那鐮刀及斧頭卻磨得極利,銳利得可以輕取人命。
最吸引她好奇的是有一個默默坐在最角落的白衣男子。他的五官極為俊美,但一種病容似的蒼白卻為他的俊俏增加了幾許我見猶憐的淒美。
他的形貌出色自是不在話下,但飄忽的氣質與詭魅的絕俊豐彩,及蒼白病弱的神色,更為他憑添了幾分幽冥的想像,讓阿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男子彷彿知道阿蠻正在看他,低垂的眼斜睨地回視她一眼。
那一眼與其說是打量,還不如說是警告比較恰當,嚇得阿蠻幾乎動彈不得。那眼神冷冷地淬著寒光,她從沒見過有人的眸子那ど冷血無情的。
是那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沖淡了他臉上的脂粉氣息,而位他也是除了阿蠻外唯一一個沒有拿傢伙的人。
「客官,面來了。」店小二送上一碗熱騰騰的面。
「太好了。」
餓慘的阿蠻舉起筷子撈起一大口面就要往大張的嘴裡送,進嘴的那一剎那,她卻遲疑了。
這面的確很香,可是這甜中帶著沁鼻涼意的香味她聞過。留神細看,白色的麵條裡更滲著一絲淡淡的綠。
這面有古怪!
阿蠻低頭攪著碗裡的面,不動聲色地觀察店裡客人的動靜。他們似乎沒有發覺食物有問題,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而掌櫃一定人更是裡裡外外地忙碌著。不管她如何瞪大眼睛看,還是瞧不出任何異狀。
不一會兒,杯盤摔落地上的清脆聲響,以及人們淒厲的哀號聲此起彼落的;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人,現在一個個全倒在地上痛苦地直打滾,掙扎了一會兒後就不動了。
看到所有的人全都倒下後,阿蠻也裝模作樣地雙手按住脖子,順勢跌在地上裝死。
她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地裡搞鬼。
就看到掌櫃一家人臉露奸笑地看著地上的屍體,確定所有人全都斃命後,再在石牆上釘上一隻巴掌大的毛蜘蛛,而後便哈哈大笑著牽起拴在門外的馬揚長而去,至於散落在地上的包袱和錢財,他們卻是連動也沒動過。
後知後覺的阿蠻這才明白這是一家黑店,只不過他們訛詐的不是銀兩而是人命,想來真的掌櫃一家人大概早就被殺死滅口了。
才剛走,遠遠的又有一陣雜沓的馬蹄聲傳來。
阿蠻以為賊人去而復返,她急忙再躺回地上裝死。
這次,馬上的人卻只敢在門外觀望,不敢走進門內一步。
每個人看到滿屋子橫陳屍體時的反應都不一樣,害怕、不安、不忍的情緒雜陳,唯一相同的就是死亡逼進時的驚恐神色。
阿蠻睜開眼睛偷瞄了一眼,赫然發現門外的那票人裡竟然有熟面孔,就是上次被她用「沙犀香」給迷倒的銀鞭男,以及他那一班嚇得屁滾尿流的跟班。
另外便是以長胡老者為首的道土。
這些江湖人物在阿蠻看來只有一個解答--不認識。
看到牆上醒目的大蜘蛛後,老道士斷言:「又是五毒教幹的好事!」
「就在離正義莊百里外?」是銀鞭男驚訝與不信的叫聲。
「你以為躲在正義莊就沒事了?」老道士反問。
這下,銀鞭男趕緊乖乖住口,根本不敢承認自己的私心。
「唉,這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你。只是五毒教如此張狂,為了捍衛正義與中原人士的安全,看來,一場殺伐是在所難免的。」
「咱們趕快去通知慕容少爺,說五毒教的人逼近正義莊了。」話才說完,一個人領命策馬匆忙離去。
「道長,這些屍體怎ど辦?」銀鞭男問。
「當然是連人帶房子一起燒了。誰知道五毒教的人會不會在屍體上玩花樣?燒了乾淨。」
燒?這可不行,阿蠻可不想活活變成烤乳豬,情急之下只好捏著嗓子說:「你們誰敢破壞我的完美傑作?」
這不男不女的聲音嚇得所有人面面相覷,銀鞭男哆嗉著問:「誰?是誰在說話?是五毒教的人?」他吃過五毒教的虧,顫抖的話聲是劫後餘生的心悸。
「你們這群猴毛小子倒猜對我的來歷。」阿蠻捏著嗓子學姥姥說話時的威嚴,她都快憋不住惡作劇得逞的得意了。
此話一出,又是不約而同的尖聲大叫。那群人勒著馬掉頭往回跑,別瞧老道土方纔的長篇大論說得多道貌岸然,遇上了五毒教也是一樣--逃命不落人後。
錯亂的馬蹄聲後只剩下一陣陣揚起的沙塵,而後又歸靜。
躺在地上裝死的阿蠻還特意等了一會兒,看還會不會有其它看熱鬧的人跑進來。無奈,她失望了。
也難怪,有五毒教的人在這裡,還有一屋子的屍體,誰還敢踏進這房子一步?
裝死的阿蠻從地上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著門口大喊:「才不是五毒教的人做呢,起碼下毒那些人我全都不認識。」
也不知道她嚷嚷給誰聽的。
「你認識五毒教的人?」一個輕柔的男聲在阿蠻身後響起。
阿蠻回頭卻看到剛才的蒼白書生。一屋子躺著的死人裡只有他們兩人是站著的,也難怪阿蠻會脫口問出:「你是人是鬼?」
「你說呢?」秦默大方地攤開雙手--讓她看個清楚。
阿蠻煞有介事地繞著他轉了一圈,而後鄭重地宣佈她的觀察結果:「你有腳而且有影子,應該是人不是鬼。」
「答對了。」秦默雖覺得這不懂世事的小妮子單純得可愛,不過,她剛剛脫口而出的話更令他好奇。「你是五毒教的人?」
阿蠻偏著頭打量著這個臉比衣服還蒼白的書生,心裡想的卻是娘親的告誡:行走江湖最忌諱的就是還沒有摸清對方底細就輕信人,一個不好,自己的小命就些玩完。
可是阿蠻卻決定相信這個素昧平生的男子。所以,她點點頭對他說:「沒錯,我是五毒教的人,鳳凰女是我的娘親。」
秦點對阿蠻的坦白不予置評,但他望著她的眼神裡有著太多的保留。
「知道我是五毒教的人後,你為甚ど還敢站在這裡?」她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