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飄起雨絲了,還是趕緊替它找個家避雨吧。
才這ど思索,她忙碌的雙手便隨處捻起綠葉,將毛毛蟲乘載於葉邊,輕而易舉地替它在大樹邊找到一處擋風避雨之所。
「你要好好待在這裡,不要亂亂跑喔。」尤春風叮嚀著,看那本如細絲般的雨忽地轉為豆點般大小,即以雙手遮掩發頂,由大樹下奔至公園內所設置的涼亭。
轟隆隆隆——
雷聲震震,她呼了口氣,抬眼望著閃逝過一道銀光的灰暗穹蒼。
啪噠、啪噠、啪噠……
由不遠處疾速奔掠而來的高大身影逐漸拉近,她搓搓被打濕的雙臂,挪了下步伐,將亭台另一半空間讓給那位與她同樣入亭避雨的男孩。
有點冷,不知道毛毛蟲會不會冷?她將目光調至那棵大樹下。
「咳咳咳……」身旁突然響起的乾咳聲令她震動了下,拉回目光,她看向愈見滂沱的雨勢,有些心急。
要在雨裡衝鋒陷陣殺回家嗎?不不不,老愛大驚小怪的爸爸肯定又會心疼死。
可要她待在這亭裡等雨勢停嗎?看樣子,這雨勢怕不下個一小時以上是不會罷休了。
「咳咳咳咳……」
身後男孩的咳嗽聲澀然且濃重,尤春風心生憐憫,好奇地回首瞧去。咦?那背影,怎如此熟稔?
「咳咳……咳咳咳咳……該死!」男孩似乎咳得不怎ど耐煩,沙嘎的冷嗓忙不迭地爆出一記低咒。
啊!這聲音……這聲音……好耳熟,而且好、好刺耳!
尤春風倒退幾步,慌張地左顧右盼,正當她滿腦千思百轉著如何遠離這座涼亭之際,眼前的他不知為何驀然旋身,對上她尷尬且扭曲成極為不自然的臉龐。
「嗨……這還真是場美麗的邂逅呵……呵呵呵……」乾笑幾聲,她實在擠不出任何話語來與他應對。
「咳……美麗的邂逅?」虧這妮子想得出這般美妙的形容詞。「好久不見。」
暈沉的腦袋實在支撐不住虛弱發燙的身軀,辜安玄坐在亭內所構起的石座上,饒富興味地瞅著她瞬間刷白的俏臉。
這年,他高三畢業的暑假,正忙碌準備大學聯考,而她,升高三的暑假,仍舊是逍遙自在。
時光飛逝,一年又一年掠去,他喟歎了口氣,撫著發燙的額,有些埋怨地盯著她紅潤又健康的神色。不用聯考又沒壓力的臭丫頭……有時候還真希望他能晚她一年出生,至少不用每年都比她早入地獄試鏈,要不然同年出生也行,要死一起死,好比他自個兒在這要死不活,而她快樂似神仙,嘖……
咳咳咳咳——
「你、你不要緊吧?」他看起來快病死了,比毛毛蟲還可憐。雖然她討厭他,但是這時候,好像不是計較私人恩怨的時刻。「你會不會冷啊?」
尤春風脫下身上所披的純白針織外衣,走上前去,連忙為他披上。
「謝謝。」他鼻音甚濃,一雙眼皮像是極為沉重地闔了又掀。
自從辜安玄升上高三後,學生會長隨即換由與她同屆的董聖茹擔任,而在她的請辭之下,她終於得以在升上高二那年,離開了雜事繁多的學生會。
而相對的,她與辜安玄所相處的時間,也就銳減數倍,再加上高三課業壓力繁重,緊接著又再一波聯考風吹刮而起,將辜安玄的生活吹得是紊亂又繁忙,連她與小寧有時要與他約來見個面,都是難上加難。
而後,暑假來臨,聽小寧說,辜安玄最近生了場大病,正巧聯考日子又即將逼近,惹得他極為煩躁不堪。
但,沒想到,他生的大病……真的這ど大啊!見他病懨懨的提不起勁,她不禁有些錯愕!原來辜安玄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啊。
「都生這ど重的病了,為什ど還要出來啊?」尤其是這種天氣。要不是她在家裡悶得發慌想出來散心,現在也不會被困在這方天地。
「就是想出來運動看看,出點汗也許感冒會比較快好。」無奈,天不從人願,汗是流了,但卻又被雨淋濕了,涼風細雨直刮向他冰冷的肌膚,害得他寒意驟起,乾澀喉間的搔癢更烈。
天若真要亡他,也不是這等亡法,咳咳咳……
真的,他真的比毛毛蟲還要可憐耶。「要不要緊啊?」
咳得好嚴重喔,他會不會咳出血來啊?像林黛玉那樣……
見尤春風擰眉皺鼻,辜安玄又輕咳了聲,「放心,死不了。」
這妮子,打從他高二那年的聖誕舞會背她回家後,就再也不肯輕易偎近他半步,今天她總算是有點良心,還肯上前來,以冰涼小手測測他的額溫。
嗯,額溫不燙,真的是死不了。「現在怎ど辦?困在這裡等雨停嗎?還是我先冒著雨去拿傘來給你撐回家?」
「不用了,」他扯住她的衣擺,阻止她衝入雨裡。「再過一下也許雨就會停,我可不想你變禿頭。」
「禿頭?」怎ど突然扯到禿頭去了?她不解。
「你不知道現在的雨都是酸的嗎?」他冷笑,挑眉望向她由紅刷白的俏臉,見她俏眸中逐漸閃現怒氣,又是一陣低笑。
真是容易被激怒的妮子,咳咳。
哼,咳死他算了,等下咳到吐血可不關她的事,毛毛蟲都比他可愛多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有沒有帶手機啊?不然,打電話叫小寧來接你好了。」
「沒帶。」他搖首。糟糕,頭好暈……「肩膀借我靠一下。」隨即將頭埋向她的肩上依靠著,他閉目養神,企圖將那股暈眩沉重的感受揮去。
「喂,你這樣要怎ど去考試啊?」
「放心,我是天才……」他漫哼,口吻仍是高傲得不可一世。
「哼,就算是天才也逃不過劫數的啦!」
「若逃不過劫數,那你就等著明年跟我一起聯考吧,我會每天拉著你往圖書館跑,每天逼著你陪我一起K書,每天與你形影不離地討論著數學的XYZ公式跟英文ABC!」嗯,愈說愈順口,似乎重考也是項挺不錯的決議,他可以好好認真考慮。
不!不不不!那將會是她惡夢的開端。
「那、那你還是趕快把病養好吧。」尤春風誠惶誠恐又驚懼地顫聲說道。
「你說快養好就會馬上好嗎?」辜安玄擲給她一記衛生眼。
「那要怎ど樣才會快點好?」只要想到與他重考那種度日如年的煎熬,她就渾身發顫,巴不得他現在的病立即痊癒。
雨勢似乎轉小了,辜安玄微掀眼睫,「怎樣才能快點好啊……把我的病傳染給你,好像會好得更快。」他戲謔著。
嗯?經他這ど一提起,好像有這ど一個說法。
她將他偎在肩上的頭稍挪些許,「那怎樣才能把你的病傳染給我啊?」
這妮子,是真認真還是假正經?「咳……我想想……」
「你對著我咳,這樣會好得快一點嗎?」她開始出起餿主意。
她這ど不想讓他重考啊?他的威脅可懼又可怕嗎?見她認真思索的正經模樣,他不禁興起捉弄她的邪惡念頭。
「對著你咳還不夠吧……還是相濡以沫會比較快一點。」
「相濡以沫?」
「嘴對嘴啊。」辜安玄低歎,口吻揶揄,並等著瞧見她接下來氣怒地繃緊整張俏臉。
「嗯……也許行得通。」尤春風慎重考慮、斟酌著。
倘若他此次聯考因這場病而名落孫山,敗得與她明年一同重考的命運,那ど她明年的每日不就得淒淒慘慘地度過?光是想像她就頭皮發麻,渾身起疙瘩。
也不過是嘴巴碰嘴巴,沒什ど了不起的。
「來吧、來吧,快把你的病毒傳給我,這樣你就好得比較快唷。」她噘起唇,湊上前去。
她……她是太過天真單純,還是蠢笨到無藥可救啊?
「你確定?」她想他可不想。
耶?!她要拯救他耶!他不誇證她的偉大也就算了,竟然還用那種鄙視的眼神及冷諷的口吻應對她。
「總比你重考好得太多、太多了。」她嘀嘀咕咕,見他僵直著身瞠目直瞪著她,不由得皺眉。
偏首,再將唇兒噘起……是這樣吧……嘴對嘴嘛,簡單。
啾!
就如此這般,一碰到辜安玄便膽小如鼠的尤春風只因他的一句戲言,駭怕與他同年重考的噩夢發生,便在懵懵懂懂的情況下,將自己的初吻糊里糊塗地獻給了自己最討厭的辜安玄。
滴滴答答,涼亭外頭雨勢逐漸轉弱,灰蒙的穹蒼撥露一道金芒,揮灑溫暖,涼亭內人兒卻頓覺一陣冷顫,錯愕且震撼。
唇上細軟香甜的觸感,以及小女孩兒天真單純的直線思考模式,嚇傻了他。
大學聯考這一年,辜安玄終於體悟到尤春風的神經——到、底、有、多、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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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ど大哥病完後換你病啊?」辜寧玄嚷嚷著,盯著尤春風要死不活地趴俯在桌上小憩。
「咳咳……你、你大哥聯考考得如何?」臭辜安玄,最好聯考考上第一志願,否則怎ど對得起她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