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哩咕咕在說些什麼?看他的服裝以及聽不懂的話語,劉捷猜他是匈奴人。
她別無選擇,只得向他求助。她緩緩抬起頭,陽光愈來愈強,他背著光令人看不清楚面貌。
「我想喝水,能不能給我一點水?」深怕他聽不懂,比手畫腳的說著。
隆奇打量她,聽到她一口流利的漢語,再看看她嬌小身軀,以及身上的漢服,就瞭解她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漢人。
「往前十里就有一處水源。」手指著前方。
他對一個忽然出現的漢女感到疑惑,見到漢人女子就想到那位和親公主,會是她嗎?她的眼飾華麗,但頭髮卻有些亂,想來潮陽公主不可能如此不修邊幅的一個人來到這地方,隆奇暗笑自己太過敏感了,應該只是普通的述路人。
隆奇轉身欲走,發現衣袖被她拉住。
劉婕借力的站起來,四方景像一模一樣,她真的沒辦法一個人找到水源。
「這裡……我分不清方向,你能不能帶我去?」
聽見他說漢語,她高興地望向他,一望入他的眼中,頓時如墜入碧綠深潭般、劉捷張大雙眸怔住了。 星發,深目高鼻,麥色肌膚,還有一雙綠色眼珠子,比一般漢人還要高大。他和先前見到的那些匈奴又有些不同,臉上冷硬的表情更是透著驕傲的氣勢,對她而言,在長安皇宮中早見慣了這種權責的人,但他沉穩的態度,又不同於那些裝腔作勢的人。
「我不會為漢人浪費時間。」隆奇冷眼看她。
劉捷根本沒注意他說什麼,只專注看著那雙綠眸,喃喃地發出讚歎的聲音。
眼前的女子,雖然虛弱,一雙眼卻睜得又大又亮,隆奇知道她好奇,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一般漢人習慣大驚小怪,她卻有一點不同,對他非但沒有畏懼,還向他求助;她渾身散發的氣質也與眾不同,隆奇對她的身份開始感到好奇。
綠色的眼珠,像碧綠的湖面,清澈得看見她的倒影。但……真的可以看見嗎?「看得到嗎?」劉捷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揮動。
隆奇抓住她的手,湊到嘴邊親吻一下。
劉捷倏地縮回她的手,對於自己一時的大膽畢動感到驚訝,也對於他的無禮歲到氣憤。
隆奇邪魅的看著她,笑容漸漸擴大。看得出她正在壓抑怒氣,不懂怎麼會有這樣矛盾的女人,一會兒毫無顧忌的靠近愜,轉眼又怒氣沖沖不敢發作。
「你帶我去找水喝,我會給你好處。」劉捷勉強的微笑著。
他只是輕輕的碰到她的手背,全身便流過一串奇異的感覺,是喜是怒,自己也弄不清楚,但因為有求於人,只好忍下滿腔不悅。
她為了讓隆奇有好印象,隨時戴著幾斤重的飾品,結果剛才匆匆走出來,身上沒剩多少東西。劉捷見他不太理人的樣子,摸了摸髮梢,拿下了一支簪子,放進他手中。
「這個給你,帶我去找水好不好?」
隆奇低頭看著手中沉甸甸地發亮的金飾,知道她非富即貴,雖不願多做猜測,但她的舉止仍隱約洩漏出嬌貴的氣質。
「這對我沒用處。」隆奇扯了一下嘴角,把玩著金飾。
「可以給你的妻子,或是你的情人,她們一定會喜歡。」他的相貌俊美,應該有情人的,她接著又拔下手上的翠玉環和金鏈。
「全部都給你,只要你肯幫我,等到我的朋友找到我,她們也會重重的謝你。」
「我要什麼,你都會給我?」他笑著將金飾收起來。
「是的。」劉捷點點頭。
只要幫她找到小昭和小翠,什麼回報都可以答應。
「既然你這麼說,又收了你的東西,不幫你都不行。」隆奇走到馬匹旁,她也跟著走過去,只看見他從馬鞍下拿了一隻皮袋出來,遞到她眼前。「喝吧。」
「什麼東西?好濃的腥味。」劉捷避開。
「奶酪,先喝這些,我的水正好用完。」隆奇正要回王城,水帶的不多,再說他熟悉草原上的水源地,也不需要帶太多的水。
什麼奶酪?從沒聽過,她不肯輕易嘗試。「我想喝水。」
好處,還讓你死了,那就不太好。」隆奇要她喝下。
她實在是又餓又渴,皺著眉喝一口,結果嗆到了,咳個不停。
「沒人跟你搶,急什麼?」隆奇拿走皮袋,輕撫她的背,幫她順順氣,碰到她的背,才訝異她的瘦弱,恍若一捏就能令她粉身碎骨。
看著他的掌心,有些心神不寧。他一直很反對娶漢人為妻,尤其認為瘦弱的女子根本不適合草原生活,但她卻出奇的引起他的注意,甚至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謝謝。」劉捷誠心的說,他的態度雖然差了點,還是幫了她。
她的聲音讓隆奇回神過來。
「不客氣,你是我的財主,我當然要對你好一點。」隆奇將劉睫抱上馬背,自己也跟著上馬。
隆奇回頭將她的手拉向自己,圈著他的腰c她不依地將手縮回去,兩人如此親近,讓她羞得熱氣直竄耳根後,就怕臉上早就紅透了,她趕緊低頭不讓他看見。
「不抱緊我,你會掉下去。」隆奇笑說,隨即策馬奔騰。
起初不敢太靠近,隨著奔跑速度加快,劉捷只能緊緊環住他的腰際,臉頰貼在他背上。性命要緊了,哪有時間思考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
兩人共乘一騎,奔馳在原野上,劉捷覺得舒暢極了。
不久,前方出現一條小河。
冷不防地,隆奇放開韁繩抱起她跳下馬,馬匹跑到有水草的地方便停下來。
「喝水了。」隆奇放下她指著小河。
劉捷無力的坐在地上,一臉驚魂未定。
「馬背上坐久了,腳軟了嗎?」隆奇好笑的看著她。
剛剛躍下馬的時候,真的把她嚇到了,遵以為會跌斷脖子,她摸著自己的脖子輕拍胸口,心有餘悸的輕顫著。
隆奇瞥見她俏皮的小動作,笑開了臉。
之前,她像個恬靜的仕女,柔美溫和,就算有怒也不言於表,而現在竟出現俏皮的舉止。面對這樣的大家閨秀,他居然沒有一絲厭煩,甚至覺得有趣,只想多親近她。
抬頭看著他,他笑得非常開懷,她的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隆奇握住她的纖手,將她拉起來,帶到河邊,水中倒映出兩人的身影,隆奇望著她,有帶她回城的衝動。
「我要回王城,想不想跟我進城玩玩?」
「什麼王城?」劉睫低頭掬著水喝,聽到他的話抬頭。
「耆上部的王城。」他回答。
耆上部,好像在哪裡聽過?她偏著頭搜尋記憶,一時想不起來。
「你們不是以遊牧為生嗎?怎會有王城?」
「這裡有何水滋潤草原,足夠供應牲畜的糧草,我們不想再遷居了,但是為了保有這塊土地,必須與漢軍做長期對抗,所以蓋城做防禦,訓練族人抵禦漢軍。」
「孺可以搬進關內生活,為什麼要用侵略的手段?」劉睫望著他,就是因為匈奴太強悍了,漢軍打不過他們,她才會來到這裡。
「這種事不是你能瞭解的。」隆奇對於她的天真無法回應,如果能夠容易地進關內生活,他們就不用和漢人打仗了。
「我會請隆奇太子說服單于不要和漢軍打仗,也會請大漢的皇帝准許你們遷徙至關內生活。」她真心想幫他們。
來到塞外,遇見了他,聽到他的話,才知道匈奴不斷侵略邊境,目的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而已,只要不打仗,大家一定可以和睦相處。
她已經有些喜歡上這一片草原了。自由與奔放的氣息吸引她,這是在狹隘的皇宮中感受不到的。
「你有這麼大的能耐嗎?太子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漢皇帝又怎麼會採納你的建議?」隆奇蹲下來與劉捷平視。
她的身份呼之欲出了,肯定和他猜想的一樣。
每當他靠近,劉捷總會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在皇宮中,她見過的文武官員不下數百人,但就是沒見過這樣的男人,可以強悍.可以關懷別人,而當地談到族人的時候,就是一股自然天成的氣勢。
本以為匈奴都是蠻橫無理的人,看來是她錯了,也許他該留下來為兩族人做一些事,盡盡她和親公主的義務。
「你幫了我,所以我不隱瞞你,其實我是從長安來的湖陽公主,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能從此和平相處。」
隆奇搖頭,暗笑她的天真,妄想三言兩語就化解兩國之間多年的糾葛。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沒人陪你來嗎?」既是和親公主,身邊竟然沒有人保護,他不禁疑惑。
「本來,我想逃走,哪知道根本分不清楚東西南北,最後落得沒東西吃、沒水喝的下場,原本以為會死在這荒郊野外,幸好遇見你。」劉捷悠悠的說著。
在皇宮裡,她是個養尊處優的公主,雖寂寥卻沒受過任何苦,一旦出了皇宮,她連逃走都顯得笨拙。
他雖沒有逃走,卻也避不見面,沒想到他們做了相同的舉動後,還是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