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事沉重的望著手術室的門,只覺時間緩慢得教人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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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皓月一睜開眼睛,映人眼簾的便是宋夜空憔悴又焦急的臉。
她一見他醒來,臉上表情之豐富,令人歎為觀止。
殷皓月在她眼中看到了釋然、安心、愛戀以及恐慌。
孔懷恩謹慎的逐一檢查殷皓月的身體狀況,然後大吁一口氣宣佈,「少爺脫離險境了。」
隔離病房的玻璃窗外,一群人歡天喜地的大聲歡呼,人人都欣喜欲狂,臉上的憂慮一掃而空。
但眾人在看見宋夜空眼角滑下兩行清淚時都安靜了下來,窗裡窗外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乖乖,從來不哭的宋夜空居然流眼淚了。只見淚珠不斷的從她眼角滑落,平時的英姿颯爽與滿不在乎都化成了難得的無助與脆弱,著實讓人心疼。
殷皓月啞聲道:「傻丫頭,別哭……」他想拭去她的淚,無奈重傷未癒,沒有氣力舉起手臂。
她的淚讓他的心一陣揪緊,心痛的程度更大於傷口傳來的灼熱與不適。
孔懷恩見狀,輕輕的抬起殷皓月的手,讓他靠近宋夜空的臉頰,得以拭去她的淚。
宋夜空將他的大手輕柔握住,哽咽的說:「咱們扯平了。」
殷皓月挑眉,不明白她所謂的「扯平」。
「以前你擔心我,現在我也嘗到這種滋味,所以咱們倆互不相欠。」
殷皓月微微一笑。她欠他的可多了,他要她用一生一世來還。
「你醒來了真好。要是你……出了事,我可和你沒完沒了。我還等著薛凱悅插躬屈膝的喊我盟主夫人呢!」
站在一旁的薛凱悅本還為眼前的一幕感動不已,心底正欣慰著宋夜空總算有點少夫人的架式與柔美,但在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時,便全數化成了捶胸頓足。這死丫頭,真是狗改不了……算了!他大人大量,不跟女人一般計較。
殷皓月莞爾,伸出食指輕點她的鼻,「五湖四海共倘徉是不?我怎捨得違背誓約,讓你孤單飄零?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哦!」
宋夜空在淚水奔流中露出了個燦爛笑臉,這美麗的模樣,教殷皓月一生都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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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孔,皓月這次出國是為了什麼事?」宋夜空問著在電腦前忙碌的孔懷恩。
「找一個人。」
「誰?」
孔懷恩抬起頭來露出詭異的笑容,緩緩的回答:「宋繁星,你老哥。」
「啥?」宋夜空驚駭之餘,從坐著的窗台上摔了下來。
她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沒時間理會那微不足道的疼痛。眼前這青天霹靂的消息才真是會令她眼冒金星哩。
「你去找我老哥幹嘛?我老哥現在人在哪兒?他什麼時候回來?」她開始在腦中思索著哪種逃跑方式最快。
孔懷恩見她一臉驚慌失措,笑容更大了。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那聚少離多的大哥——怕死了他的教誨與叨念。
宋夜空不由得發急,「真是的,皓月幹嘛去找他呢?等不及要整治我了嗎?老哥也真差勁,老說我不遵守組織法紀,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還要盟主親自登門造訪,他也未免太大牌了。」想到皓月為此在機場遇襲,她忍不住遷怒。
本在一旁打盹的薛凱悅忽然直起腰白了她一眼,不滿的數落著,「你還敢說!這不就是你們宋氏兄妹的作風嗎?不僅大牌,還蠻橫得很呢!」
宋夜空心情大壞,一個箭步拎起凱悅的衣襟恐嚇道:「怎麼,你看不順眼嗎?咱們打—架如何?」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說親愛的小妹啊!你這是在幹什麼?」
宋夜空猛抽一口氣,背脊發涼,忽覺天地變色。她趕忙放開薛凱悅的領口,還伸手撫平他衣上皺褶,故作鎮定的說:「哈哈!凱悅哥,你的衣服髒了,我替你拍拍。」她頻頻乾笑,心虛至極。
凱悅哥?孔懷恩、薛凱悅和站在宋繁星身旁的殷皓月面面相覷,很不給面子的大笑起來。
宋夜空怨恨的瞪著他們,看來她平常人際關係不大好,才會弄到今天這虎落平陽的窘境。
她認命的轉過身去喚了兄長一聲,等著宋繁星瞪著他那雙酷似他們老媽的眼睛,用著痛心至極的口吻指責她的不夠端莊、不夠沉穩、不夠淑女之類的話。那酷似老媽的語氣總是令她心生愧疚、無地自容,彷彿自己真犯了不可饒恕之罪似的。
但是,宋繁星只是歎了口氣,走上前去擁她入懷。
宋夜空雖覺不可思議,但仍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激動。他們有多久不曾相見了?生性自由、喜愛流浪的老哥一向居無定所,唯獨在她為救老爺而受重傷住進醫院時,他那憂心的臉孔才不斷的出現在她時而清醒、時而高燒囈語的記憶中。那也是她印象中,他陪在她身旁最久的一次。
宋夜空反手擁緊了哥哥,眼中泛起一股熱流。真是糟糕,自從上次破戒流淚之後,她就愈變愈脆弱了,她可不愛自己一副婆婆媽媽的樣子。
「老……老哥,你別抱那麼緊,我快被你勒得斷氣了啦!」
宋繁星放開了她,對她一身的T恤、牛仔褲大皺眉頭。「你看看你,又是副邋遢相,從來就不懂好好的整理自己。」
宋夜空大翻白眼。來了吧!她就知道沒三天好光景。先前兄妹重逢的感動一過,他又露出了嘮叨的本性。
「是,好,對不起,我會改。哥,你一定很累吧!快回房去休息,我還有點事,改天見!」她用三十秒說完這段話便奪門而出,經過殷皓月時不忘順手擰了他的腹肌一把,以示不滿。
在場的人全都眼尖得很,瞧殷皓月一臉忍俊不住的古怪表情,皆悶笑不已。
宋繁星取笑道:「她現在就對你沒規沒矩的,將來肯定爬到你頭上。我勸你可別太寵她,否則有你好受的。」
薛凱悅可樂了,「所以咱們家少爺可是洞燭機先。否則找你回來幹啥?」
孔懷恩似笑非笑,一臉高深莫測。
傻凱悅,少爺怎會容許別人整治夜空?他最想做的便是讓小丫頭永遠維持這樣的真情真性。而繁星雖口中數落,實則是他表示愧疚關愛的方式,這種細膩的愛包容在粗放的形式裡,意境深遠而綿長。
想必少爺不辭千里的找回繁星,是另有他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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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夜空躡手躡腳的爬上窗台,潛進了殷皓月的書房。
今天一整個下午,殷皓月都和繁星老哥鎖在房間裡不知嘀咕些什麼,她等了好久,好不容易逮到殷皓月獨處的機會。
殷皓月見她從窗記外爬進來,不禁一愣。「怎麼,樓梯壞了嗎?」天,她的樣子真美,夕日餘暉映照在她紅撲撲的小臉上,那微怒薄嗔的神情充滿了盎然的活力。
「壞你的鬼!」她口出惡言,還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十分不滿的說:「你搞什麼飛機?也不事先知會一聲,存心嚇死我啊!」
殷皓月一臉無辜,「我以為你會高興的。」
宋夜空不禁咆哮,「高興?好吧!我承認我是『有點』高興,但這和害怕是兩碼子事,你別混為一談好不好?」
他抓下她的手,抱她坐在膝上。「傻瓜,你怕什麼呢?有我在啊!」
就是有你在才多事哩!宋夜空心想。屆時老哥若以他的特殊身份為由,要她改這個改那個、囉哩叭唆的話,她就和他沒完沒了。
「不成,我還是先走為妙。明天我就到香港去,一、兩年後再回來。」她跳下他的大腿。
殷皓月歎了口氣,拉住她的手臂。「一、兩年才回來?真虧你說得出口。你到香港要投靠誰啊?」
「謝蒼飛呀!我親愛的小飛飛一定會待我如上賓的。」
「不准去。」
「你放手!」
宋夜空化掌為拳,一陣拳打腳踢,頗有幾分潑婦的架式。
殷皓月又好氣又好笑,輕輕鬆鬆閃了開去。她打了半天,連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倒是他的手仍牢牢的掌控著她,讓她更加惱怒。
當桌椅齊飛的碰撞聲引來了一群人時,宋夜空已氣喘如牛的被殷皓月壓制在牆上,動彈不得。
他並不擔心她會打傷他,他只煩惱地會傷到自己。
薛凱悅冒失的開門一看,心下大驚,「哇!糟了,小倆口打起架來了。」
他正要奔進房去,孔懷恩大手一拉,順便關上房門,把他給推下樓去。
「喂!你當真要撒手不管啊?少爺身手那麼好,小夜空不是他的對手,一定會輸的啦!」薛凱悅心急不已。
孔懷恩按住他毛躁的身子,「你慌什麼?我敢肯定少爺一定打不過夜空。」
「為什麼?你以為你說了就算啊!」
孔懷恩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懶得理他,轉身便走。臨走還留下警告:「你別再多事,否則被揍得最慘的就是你。」
薛凱悅聽得一頭霧水,納悶著為什麼孔懷恩老是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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