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凱悅!你有膽就別讓我叫第三次!」這回威脅的意味更明顯了。
殷皓月皺了皺眉,淡淡的說:「去吧!」
薛凱悅答了聲「是」,便一把拖著孔懷恩衝出房,住一樓的前院跑去,速度之快,像是火燒屁股般。
只見宋夜空一臉想捧人的表情,右手拿著繃帶,死瞪著飛奔而來的薛凱悅。
薛凱悅被瞪得心裡發毛,趕緊推孔懷恩上前,嚷道:「來了!來了!大夫來了。」
宋夜空正想開罵,一瞥見站立面前的人,便把繃帶往後一扔,伸出雙手抱住了孔懷恩。
「小孔,是你!好小子,你總算回來了,我有好些年不曾見過你了。」她笑逐顏開,眼睛亮晶晶的,像個小女孩。
孔懷恩先是愣了愣,之後才伸手輕拍她的肩,算是對她的回答。
宋夜空大樂,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一個勁兒的丟出一長串的問題。她並沒有要他回答也明白孔懷恩只會溫和的笑望著她,如同往常一樣惜言如金。
薛凱悅在旁看得著急,「夜空,有話等傷口包紮好再說好嗎?等你血都流乾、一命嗚呼的時候,你再看看這小子會擠了幾句話來給你聽。」
宋夜空怪他打斷了她,睨了他一眼。
薛凱悅不理她,只將醫療箱遞給精通醫術的孔懷恩,一面數落著:「今天到山水幫幹架,明明沒你的事,卻偏要跟去。我知道你心中惱火,想找人打架出氣,但也犯不著為了救一個不入流、要表現的小毛頭而白白被砍了一刀啊!這傳了出去真是有損我們星月盟的聲威。」
孔懷恩忍住笑意,明白這兩個人若鬥起嘴來便沒完沒了。果不其然,他已聽到宋夜空用諷刺的語調說:
「你真很囉嗦耶!一個大男人這麼嘮叨。瞧你那娘娘腔的怪名字,聽起來就像整天只會跳舞、吊凱子的霉女人。凱悅?難不成你老爸是凱悅飯店的創辦人,要你一輩子做他的活招牌啊?」
薛凱悅氣死了,這個混帳女人竟敢又拿他的名字開玩笑!他正想回嘴,卻被孔懷思制止。
「薛,別鬧了。」
薛凱悅神色一斂,低下頭來說道:「怎麼樣?」待見到孔懷恩將傷口翻開,他不禁倒抽一口氣。
宋夜空望向他們嚴肅的臉,呵呵笑道:「區區小傷,窮緊張什麼?」
薛凱悅放聲吼她,「都快見骨了,還算小傷嗎?敢情你所謂的大傷是不是卸了個胳臂或大腿?!」
孔懷恩不等宋夜空答話,便拖著她走進屋裡,沿途仍留下一串模糊的爭執聲。
殷皓月一直透過落地窗看著他們,略帶詫異和回想孔懷恩難得露出的關懷與笑意。那個鐵漢似的男人,視他為恩人,盡一切所能保護他,甚至為此而習醫,以備能在他受傷時搶得救治先機。如今他醫術一流,卻依然只肯站在他身後,做一個沉默無名的影子。
而那名令他手下兩名大將百般呵護的女子是誰?看她與凱悅和懷恩說話的樣子,根本無任何尊卑觀念,可見她並非下層弟子。但她也非屬高階,在這偌大的「盟月山莊」內似乎從沒有女子存在過。難不成在他出國的歲月裡,一切都變了?當年他離家時才二十歲,如今也已三十了。為了兌現當年三十歲回來接掌星月盟的承諾,他回來了。也許他生下來便注定要扛這個責任一輩子,但畢竟也讓他偷得了十年的自由。只是他時常質疑,自己的心靈可曾真正自由過?
由於他的資質不凡,無論在什麼地方,他都能超越旁人、散發光芒;但在同時,孤單與落寞一直是他多年的好朋友。而今他又回到這熟悉的地方,是否能多少遣散他心中部份悵然若失的感覺?
然而人生並不是靠預測去安排的,或者他的命運便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只能孤單的掛在那漆黑的夜空中,也只有那一片無垠的夜空才能真正包容他.並且突顯出他獨特的美。
* * *
翌日,唐闊將一通長途電話接予宋夜空。
宋夜空接完電話後.足足瞪了唐闊十來分鐘,才冷冷的說:「沒想到你這麼卑鄙,竟然拿我那混蛋哥哥來壓我。要不是看在你這把老骨頭禁不起折騰的份上,我一定會劈了你。」說完,她就衝了出去。
過了片刻,樓下傳來引擎的怒吼與碰撞聲,大夥兒往下一看,才知道宋夜空開著車子,不從大門駛出,直接由車庫旁的竹籬笆「飛」了出去,可憐了那一片爭奇鬥艷的花海。
唐闊目瞪口呆的看著迅速消失的車影,揮著冷汗道:「好險!好險!」
宋夜空足足消失了三天三夜,回來時不但一身酒臭味,身上的衣服沾染了污泥與已經幹掉的血漬,兩條袖子皆被割破了十來公分,隱約可見受傷的手肘。
誰也不敢對她說些什麼因為大家都明白這是她發洩怒氣的方法。若要用世俗衡量女人的眼光去界定她,恐怕只有「驚世駭俗」這四個字可形容,但宋夜空的行徑是不能用世俗的標準去評判的。
* * *
殷皓月本想自己動身前去姚氏集團進行原定的計劃,但老爸硬是要等一個名叫「宋夜空」的保鏢來了才肯讓他出發。他認為以自己這般身手並不需要保鏢,但他老爸堅持這名保鏢能幫他處理所有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忠誠度絕對值得信任。
殷皓月嘲諷的笑了笑,明白老爸所謂「不必要」的麻煩,是指那些見了他就飛撲而上的女人們。真的不懂,為何他已是擺出一臉的冷漠與厭煩,她們仍不知適可而止,他真是受夠了那些女人的矯揉造作和垂涎飢渴的表情。
但話又說回來,那名保鏢也未免太大牌了些,足足遲了三天之久,卻仍不見其蹤影。可老爸說「他」值得等待,並且保證他未來的日子會因為「他」的加入而更精彩熱鬧。他懶得追問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卻一再嗅出藏在老爸笑容裡,濃烈的陰謀味道。
當他的耐性已到達頂點時,宋夜空終於出現了。
薛凱悅恭敬的向他報告,「少爺,夜空來見您了。」
殷皓月隨意的瞄了瞄,只見薛凱悅身後站了一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的女人——如果她還算是「女人」的話。他不悅的嗅到她身上發出的酒味。
薛凱悅瞥見老大陰沉的表情,再一次後悔認識了宋夜空。這個死夜空、臭夜空,叫她洗個澡、換件衣服再來見少爺,她卻偏不肯,瞧她這副鬼德行,少爺非氣不可。但接下來宋夜空說的話,又使他摀住臉呻吟不已。
「他們叫我來晉見你。」
殷皓月聽了略顯驚訝,但只冷冷的瞧著她,並不答話。
宋夜空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殷皓月對面的沙發上,慢條斯理的開口,「每個人都告誡我,要我去洗澡,換衣服,將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再來見你,但我又聽到你希望『盡快』的見到我,所以我只好這樣來了。下次我會記得先焚香操琴、齋戒沐浴後再來見你。」她眼中的挑恤明顯得教旁人都倒抽一口氣。
薛凱悅覺得自己快要癱瘓了,他一把摀住宋夜空的嘴,拉起她的身子,對她低吼:「你你說的是什麼鬼話?以下犯上是大不敬的!」
宋夜空哼了一聲,逕自打量起殷皓月。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星月盟老大嗎?嗯……人不如其名,太年輕了點,臉孔要命的好看。但這是其次,最醒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森冷如冰,漆黑如子夜,和她的美目有得拼。但他那副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的表情,真讓人倒足胃口。
就宋夜空打量他的同時,殷皓月也不禁對這名怪異的女人多看了兩跟。臉孔太髒了,看不出個所以然,但輪廓還算清楚,尤其那一雙眼,黑亮得教人心驚。一頭長髮凌亂的披在肩上,雖衣衫髒亂,卻不顯狼狽,反而使她散發出一股落拓與狂野交相混合的氣質。看來她就是那天與凱悅和懷恩在一起的女子。他瞄瞄她身上的傷口,難道她成天都以打架過日子嗎?
薛凱悅見老大神色古怪的看著宋夜空,還道老大氣極了,正要給她排頭吃。他忙焦急的說:「少爺,夜空喝了點酒,神智不大清楚,您別跟她一般見識。老爺吩咐過凱悅,要您在見過夜空之後就可以進行計劃了。我這就讓夜空下去梳洗。」
他急急忙忙的要拖走宋夜空,卻聽見殷皓月冷冷的開口,「誰說我要帶個女人同行?」
薛凱悅愣了愣,「可是……可是老爺他……」
殷皓月沉下臉,「我爸沒告訴我宋夜空是個女人。」
宋夜空一聽可火了,氣急敗壞的吼遭:「女人又怎樣?我告訴你,老娘也是萬分不得已才接下這該死的任務,但是我既然答應了,拚死也會去做。你以為我很喜歡去打發那些發花癡的臭女人和一些只會背地裡暗算人的小角色嗎?與其做這些無聊事,不如找幾個地痞流氓好好的幹一架來得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