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子,雙唇印上她的。
丁叮只覺得好像有一股電流從腳底爬上了背脊,然後竄進心裡,她不禁全身顫抖,雙腳發軟。
這兩人畢竟年歲還小,曲笛幼時雖偷窺過青樓花魁洗澡,但對男女情事也是一知半解,就這麼吸著她的嘴兒,然後就不曉得該做什麼了。
而丁叮更是純潔,被他一親,腦袋發脹、身體發熱就算了,還情不自禁閉起了氣息。
但這樣長時間地對著親、憋著氣,哪怕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挺不了太久。
果然,一刻鐘後,功力弱的曲笛先翻起白眼,接著丁叮也有了昏厥的跡象。
又過半刻鐘,兩人一前一後栽倒地面。
這第一次的親吻居然是以兩人一起昏迷作結,日後他倆若是成親,說給子孫聽,倒是一個可以永世流傳的笑話。
☆☆☆☆☆☆☆☆☆☆ ☆☆☆☆☆☆☆☆☆☆
今日天很藍、風很涼,白雲莊裡一片清幽。
見鬼了,白雲莊也會有清幽的一天?!
打曲笛拜進丁還門下,這莊子裡就三不五時傳來打鬥聲、呼嘯聲、房屋倒塌聲……總之就是聲聲不絕於耳。
而今天,奇異地,曲笛坐在莊前的空地上繡花。
沒錯,他正在繡花,繡的還是超複雜的百鳥朝鳳圖。
這也是他吃多了丁叮繡花針的虧,雖然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拿針繡花不像樣,可比起變成假娘兒們,他更受不了武學造詣始終不如丁叮。
既然玲瓏門的一切武藝都習從自然,聽雨可成花雨劍,觀雪變成厲雪刀,賞柳可得拂柳手,繡花即成了十八穿脈術。
所以曲笛開始學繡花,甚至連燒火煮飯、做菜都學,下定決心要贏過丁叮。雖然這決心起意是不良的——武功學得好,想吃丁叮豆腐、佔她便宜也順利些嘛!
但就因為曲笛是狠下苦心之人,丁還斷言不出十年,曲笛的成就定在丁叮之上。
當場,曲笛舉起拳頭把丁還揍成豬頭一顆。讓他再等十年才能偷著香、竊著玉?想得美咧!只要她一及笄,他立時便要將她娶進門,一刻都不容緩。
現在離他夢想中娶妻的日期只剩兩年了,他非得再加把勁不可。
都怪那殺千刀的丁還,明明收了他做徒弟,還一天到晚往外跑,也不多花些時間留在莊子裡指點他武學,像什麼師父樣嘛!
這回更誇張,一去一年,害他心裡積了一堆疑問,卻找不到人解答。以他目前的成就,丁叮已經很難給他太大的幫助。
「師弟。」丁叮端著兩碗桂花湯團走出來,將其中一碗放在曲笛身邊。「你說爹為什麼一去經年?他以前從沒這樣過啊!」
「誰知道?打我進莊開始,他就三天兩頭消失無蹤,短則三、四日,長則三、四月,到後來……」咦!現在想來,丁還似乎在躲他耶!否則離開的時間怎會越來越長?他有這麼恐怖嗎?
「唉,我前兩天上蘇州城,聽酒樓的人說,江湖上好像又起風波了……」她還沒說完。
曲笛拋下繡花針尖叫。「師姊,妳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進城玩也不叫我一起。」
「誰沒叫你了?都叫了幾百聲啦,又是誰跟我說正繡花沒空,要我自己去的?」丁叮雙手插腰,頗有茶壺架勢。
「呃?」他不記得有這回事啊!該死,最近練功練到腦袋發暈。看丁叮臉色不是普通難看,他小小驚慌一下,忙思考怎麼移開她的注意力。「對了,師姊,妳說……江湖最近又起風波,是怎麼一回事?」
丁叮白他一眼,曲笛這種小把戲她打小見慣了,還會不懂嗎?當下「擒耳手」再出,扭住他耳朵。「擰掉你這沒用的耳朵,敢忽略我說話。」不嚇嚇他,他還以為她可以招之即來、暉之即去尼!
曲笛拚命求饒。「對不起啦!師姊,那時繡昏了頭嘛!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只要是妳說的話,我一定認真聽,不敢有半點不用心。」
「不止要聽,還得遵從、服從、跟從。」她又扭了一下他的耳朵,才放過他。
曲笛聽得目瞪口呆。「師姊,妳……妳那些話是打哪兒學來的?」
「酒樓裡啊!聽說這是最新流行的三從四德呢。」
曲笛恨得想一頭撞死在這繡花架子上。都怪他,什麼不好教,教她上酒樓廝混、聽說書,現在還學人家搞馭夫術!
天哪,再讓丁叮這樣「學壞」下去,他的將來會怎生淒慘?
「師姊。」好吧!希望他現在導正還來得及。「以後妳不管去哪裡,都要讓我知道,讓我跟妳一起去好嗎?」
「不都說了,以後我說的話你都要聽從嗎?不帶你去,我要帶誰去?」丁叮瞋他一眼,端起碗,吃起桂花湯團。
三從!唉,想不到他曲笛堂堂七尺男子漢,也得習那三從四德啊!也罷,誰讓他娘子生得貌美如花,不時時跟著,萬一哪天被人勾跑了,他想哭都沒地方哭!
想著想著,他也吃起桂花湯團。
丁叮突來一句話。「師弟,青樓是什麼地方?一間酒樓的名字嗎?」
噗!曲笛口中的桂花湯團頓時噴了出來,桂花糖水弄濕整幅百鳥朝鳳圖。
「又是誰告訴妳『青樓』這字眼的?」他要去擰下那傢伙的腦袋。
「富貴居的店小二啊!就他說最近那個什麼……青樓有幾個公子哥兒為了爭花魁打起來,其中一個人被打死了,那死狀之恐怖啊!好像被人在一招間吸去全身精血,變成乾癟癟的人干一樣,震動了整個蘇州府衙。然後,一夕間,城裡湧進無數攜劍帶刀的武林人士,搞得現在風聲鶴唳。」丁叮搔搔頭。「我就是搞不清楚,那青樓裡的花魁有什麼好爭的?一朵花嗎?是不是價值連城啊?居然會打到出人命!」
曲笛沒把心思放在她的疑問上,就算聽見了也不會回答。誰會跟自己未來娘子解釋青樓和花魁的意思?又不是白癡。
他擰起劍眉,隨著年紀的增長,昔日那俊秀如玉雕的小娃娃已長成翩翩佳公子。五官依舊瀟灑,身形卻因習武而挺拔,鳳目銳而不利,精光閃爍問,偶爾可見幾許邪氣,反而增添幾許魅人氣質。
「不好!師姊,從今天起,我們別到城裡去了,不……最好連這白雲莊都不要踏出一步。」
丁叮心頭忘忑不安。「你怎麼了?難不成蘇州要出大禍?不過是爭朵花嘛……」
「不是花。」他怒顏截斷她的話。「我怕是血殺宮重出江湖。」
「不愧是我丁還的好徒弟,一語中的!」接話者卻是已消失一年有餘的丁還。
曲笛大驚失色。「你為什麼現在回來?難不成你還想插手這趟渾水?」
「這血殺宮的吸血大法陰毒無比,凡我江湖中人,人人得而誅之,我丁還雖已卸下盟主之位,但畢竟是武林一員,在這危急時刻,怎可不稍盡棉薄之力?」丁還為人最是正義無比,尤其血殺宮於他還有害妻之恨,他怎麼可能不出手一管?
「盡你個大頭鬼!」曲笛面色猙獰,幼時惡霸火焚破廟的景象又流轉過心田。「上回你插手血殺宮的事,弄得自己老婆都沒了,事隔十二年,你又想再來一遍嗎?」
丁還聞言,也是全身一顫,十二年前的悲劇啊!歷經十二年,仍然時刻啃蝕著他的心,忘不了,永遠也忘不了。
他也曾千百次問自己,當年若不領那盟主之職,不率眾攻打血殺宮,今日,他是不是嬌妻佳兒在伴,其樂融融?
可是……「我輩江湖中人,俠義為先,大義所在,死不足惜。」話音未落,人影已杳。
曲笛的功力還是遠遜於丁還,追他不及,恨得不住跳腳。「老白癡、笨老頭,傻師父啊!你怎麼就是想不開,你事事以天下人為先,天下人卻將你置於何方?你回來啊!」
丁叮這才隱約瞭解到蘇州城裡發生的事情有多麼嚴重,可她能說什麼?她不覺得他們有誰錯了,只是各人想法不同,天性所致,怨不得任何一方。
「師弟!」丁叮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以爹爹的武功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曲笛搖頭,過去淒慘的經歷讓他再也不會盲目相信人性,他寧可相信自己。
「師姊,咱們玲瓏門裡也有機關絕學是吧?我在書庫裡看過,我們去把那些東西搬出來,將白雲莊佈置得如銅牆鐵壁般厚實,我要任何敢來白雲莊找麻煩的人血濺五步!」
「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不,防患於未然,總比亡羊補牢好。」他是鐵了心,一定要護住自己心底這最後一塊桃花源。
第五章
丁叮突然覺得她不認識曲笛了。他們師姊弟做了四年多,吃飯在一起、練武在一起,更小的時候,連睡覺都曾摟在一起睡過。
她曾經認為自己很瞭解他,那副痞痞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彆扭的心;他天生熱情,但生長的環境逼迫他必須冷酷,否則沒有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