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比她更訝異柳懷犀會這麼乾脆地解除婚約。
按照他原先的計劃,由曲敏兒對柳懷犀下藥,讓他暫時變成太監一個;當然,藥性不會立刻發作,以免柳懷犀懷疑到曲敏兒身上,並且藥力也不會持續一輩子,最多一年,柳懷犀的男性雄風自然恢復。
根據柳懷犀的為人品性,他一定會因自慚而決定解除與丁叮的婚約。
只是……就算柳懷犀不想連累無辜女子獨守空閨,甘心放丁叮離去,他也不會表現出這般歡快的表情吧?除非……
一定是敏兒幹的好事。曲笛暗猜,也就只有曲敏兒那自小承受御教坊的教導,一舉一動無不媚態盡顯的奇女子,才能迷得這以迂腐出名的柳懷犀歡快送走前未婚妻。
只是……這未免太委屈曲敏兒了。
丁叮又和柳懷犀互道幾句珍重,便與曲笛相偕離開柳家。
這一踏出柳家大門,丁叮兩隻纖細的手指又「親密」地爬上了曲笛的耳朵。
「你老實招來,你到底對柳公子幹了什麼好事?」
「天地良心,我真的什麼也沒做啊!」
「你騙得了天下人,騙得了師姊我嗎?別忘了,我幾乎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一翹屁股,我就知道你幹了什麼壞事。」
「真的與我無關。」他長歎一聲。「罷了,我帶妳去見一個人。」
「誰?」
「到了天寶坊妳就知道了。」
就這樣,曲笛帶著丁叮回到了那個他曾說過短時間,起碼一、兩年內都不會回去的地方,見到了曲敏兒。
是女人都重視自己的容貌,哪怕是從小就在山林裡長大,於世事所知無多的丁叮也曉得,容貌於女子那是僅次於貞節的東西。
她打懂事以來,也聽過不少丁還的知交好友誇她漂亮、可愛,對自己的容貌當然也有幾分自信。
但見了曲敏兒後,她才真正體會什麼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
曲敏兒不止是容貌生得好,姿態、舉止、言談,莫不充滿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媚態。她的一個眼神,連身為女子的丁叮都覺心顫神搖,完全無法想像,一個女人怎麼可以美到這種程度。
「曲敏兒,天寶坊主人。」曲笛為丁叮和曲敏兒做介紹。
曲敏兒瞋目、搖頭、輕笑,三個動作,三種媚態,一身上下,真只有一個「美」字可以形容。
「是天寶坊半個主人,大哥,別忘了,這天寶坊有一半是你的。」她喊曲笛大哥,顯示了她對曲笛沒有異心。「還有這位……是我未來的嫂子吧?」她笑嘻嘻地,明媚中又帶三分調皮。
曲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要做他的妹妹嗎?比朋友更親近的一層關係。也好,對於天下的萬事萬物,能引起他執著的很少,目前丁叮是唯一的。但他不在乎多個妹妹,反正他從來也沒有兄弟姊妹,奢享一下親情也無所謂。
「丁叮,我的師姊兼親親好娘子。」說著,他在丁叮頰上偷香一下,惹得她又伸出雙指拿他耳朵出氣。「要死了,大庭廣眾之下你也敢做這種事,要不要臉?」
「這夫妻相親,天經地義,有什麼丟臉的?」他的臉皮可比城牆厚了。
「哼!」丁叮懶得跟他說,轉向曲敏兒。「妹妹……我叫妳妹妹,妳不介意吧?」
「我很高興有個大嫂呢!」
「我也很喜歡妹妹妳呢!沒看過妳,不知何謂絕色佳人,妹妹,妳真的好漂亮。」丁叮誠心地稱讚她。
曲敏兒儘管心底對曲笛有著萬般不捨,但聽得丁叮這誠摯話語,心裡也是愉悅的。
「姊姊太誇獎我了。姊姊才是英姿颯爽、令人心儀的女中豪傑呢!」她的一言行溫和若春風、舉止坦蕩而瀟灑,難怪曲笛為她癡迷。
「得了,妳們兩個別一個誇過來、一個讚過去。」曲笛插口道:「敏兒,那柳懷犀是不是對妳有意思?」他直接點出了柳懷犀歡快與丁叮解除婚約的原因。
丁叮恍然大悟。
曲敏兒嬌媚一笑,她是為了成全曲笛與丁叮,才特意誘惑了一下柳懷犀,想不到那書獃子這麼不禁勾引,她一記媚眼,他魂兒都飛了,連自己還有個未婚妻都忘了。果然,天下男兒皆薄倖,曲笛例外。
「他有意思是他家的事,與我何干?大哥、大嫂既然來了,也快午時啦!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我讓下人多準備些飯菜。」
「順便帶一瓶西域來的葡萄酒讓妳大嫂嘗嘗鮮。」曲笛說,同時從懷裡掏出一本薄皮冊子扔給她。「把這玩意兒印個幾千份,然後想辦法流通到市面上去。」
「知道了。」曲敏兒接了書,歡快地跑出去準備午膳。
廳裡終於只剩下兩個人,丁叮一直望著曲敏兒離去的背影,良久,低喟口氣。「她喜歡你。」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曲笛知道丁叮所指何人。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他只有一顆心,只能愛一個人。
但丁叮卻不禁為曲敏兒感到心疼,她特意裝開朗、特意為了成全他們去引誘柳懷犀,她做那麼多事,全是為了曲笛。
「她是個很好的女子,她可以幫你很多,而那些是我所不及的。」丁叮看得出來,曲敏兒愛曲笛愛到願意為他捨去生命。
「師姊,妳應該換個方向想,像敏兒這樣驚世絕艷的女子,理該擁有一份專屬於她的感情,讓她與別人共享一份情,那是對她的一種褻瀆。況且,妳認為沒有妳打小教我讀書識字、習武練功,我能成就今日的功業嗎?愛情沒有誰幫誰多的道理,要計量到利益,那就不算真愛了。」
她偏著頭想了很久。「你說得有道理,但願日後敏兒能找到一個真心誠意只對她好的男子。」
「她會的。」
「對了,你剛才讓敏兒印的是什麼東西?」
「吸血大法。」
「什麼?」她大叫。「你讓她將這魔功印上數千份,流通市面,天哪!你知道這會害死多少人嗎?」
他聳聳肩。「也許幾百、也許上千。但我可以保證,經此一次,吸血大法將永不復存,再也不會有人因它而受害了。相比之下,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
「不可能,這魔功太吸引人,三、五年就可以造就一名頂尖高手,那是任何武林人士都克制不了的誘惑,所以才會鬧得江湖數百年來腥風血雨,爹爹為了毀滅它,窮盡一生之力都沒有做到,如今你妄想以一人之力阻止?太困難了。」
「誰說我要自己幹了?妳不覺得岳父的做事方法太迂腐了嗎?這吸血大法要大成,至少得犧牲千名青壯的精血方能達到,所以自有此功以來,鮮少有人大成過,皆因練功初期就殺戮太甚,被武林同道誅滅了。偶有一、兩人僥倖練成,也會被各大派合力誅殺,但那又會讓各大派實力大減,以致此功再落不軌人士手中,如此反覆數百年下來,江湖死傷者眾,卻仍對此功無能為力。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就沒有一個人想過,千名青壯對於國家是何等重要的存在?那代表一千個有力兵士、一千個可以生產出大量糧食的農夫,甚至這一千人中也許可以出一個狀元、一個將軍。倘若太多人因貪念而習練此功,則國本必遭動搖,這朝廷還會不加以管制嗎?哪怕讓一人練成魔功,朝廷派下十萬大軍清剿,十萬枝利箭齊發,天上的神仙都可以射下來一個,又何懼那練成魔功的惡人?再則,朝廷對此魔功一旦有了忌憚,必令各地官府嚴加戒備,全國上下一起防衛,豈非比小小動員一個江湖人士更有力量,更能防堵此功流傳?」
「但是江湖人一向不太與官府中人有所來往啊!」
「我非江湖人,況且,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按他的想法,此魔功一面世,天下心懷貪念者必暴露無遺,包括昔年火焚白雲莊者。到時再讓朝廷派大軍去鎮壓,不費他半分力氣,得報大仇,又能消滅吸血大法,何樂而不為?「況且師姊也不希望我隻身一人,為了一本書去跟人殺得血糊糊的吧?」
「千萬不要。」只要論到曲笛的生死,丁叮可就啥兒倫理綱常都不講了。「全照你說的做就是。」
「如此甚好、甚好。」他笑得那個賊啊!就像黃鼠狼看著一隻小母雞一樣。
丁叮忍不住又是狠狠擰一下他的耳朵。「醜死了,以後不准再這樣笑。」
「我一向這麼笑的。」
「總之我說不許你笑就是不許,你有意見嗎?」
「沒有。」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他的耳朵還在她手上呢!
「算你聽話。」丁叮放過他的耳朵。「那接下來我們要幹什麼?」
他想了一下。「去錦繡坊吧!我記得以前看書、還有跟人談生意的時候,都聽說過夫妻間的閨房之樂,沒道理我們倆做起來這樣又累又乏,肯定其中另有秘訣,咱們去找個高人請教一番。」他沒說,他還在做小乞丐的時候,也偷看過樓子裡的姑娘與客人歡好,那表情是很快樂的,怎會輪到他身上就變了樣?肯定有問題,他非解開這個疑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