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應該是雲采萸上課的時間,她人卻還在寢室裡。
原本一大早爬起床準備上課,卻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大跳。沒有血絲的臉色,再加上腫得像核桃般大的雙眼,簡直跟鬼沒什麼兩樣,教她連出門的勇氣也沒有。
一定是昨晚哭了太凶了,教她變成這副慘不忍睹的模樣。想起昨天的事,她的心又糾結了起來。
雲采萸苦苦壓抑著痛苦,不想讓懦弱的眼淚再度淌下。她以為自己能忍住,卻在這首歌傳入耳朵裡的同時,就此全盤崩潰。
深切的歌詞撼動她內心深處的那根弦,教她抽痛得淚水不斷地地落下。
朋友總是勸她把他忘了,再找一個更好的男人。可是她不願意忘,也忘不了。兩年了,寒亦懼這個名字依舊深深地刻劃在她的心頭。
曾經,她也努力地想將他忘記,換來的卻是更空虛無助的心。抽離了他的一切,她就像沒了靈魂的軀殼,只能隨波逐流。
而留他在心裡,卻也傷了自己。隨著時間無情的流逝,更是恐懼不安,怕他身邊早已有人,怕他早已忘了她。
愛情好似一杯蔬果汁,既酸、又甜、是苦、微澀,但憑飲者的心情自行體會。而她卻是各種滋味都嘗盡了,這該說幸,還是不幸?
因為愛他,她嘗過像加了蜜的巧克力,那般甜蜜幸福滋味;因為愛他,也喝過像重度烘焙的炭燒咖啡,那樣焦苦邑郁的澀感;因為愛他,暈陶陶的甜意漫上了眼;因為愛他,隨手可得的寂寞緊跟著她。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他……
但是,她還有多少力氣去承受相思的折磨?而他還是一個人嗎?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她不想這樣漫無止境地等待下去了,她要一個結果。如果答案令她痛心疾首,那麼就該強迫自己忘了他,從此不在沉酣以往。
是強迫自己去面對的時候了,不管事實有多殘酷,都要把自己從那個憂鬱的殼中走出來。或許他絕情的言語能加快忘掉他的速度。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就去找他吧!
***
車窗外一幕幕陌生的的景色更加深了雲采萸忐忑不安的心。這是她跟段政皓要到的地址,沒想到他被分派到這麼偏僻的地方。
她坐立難安,雙手抓住衣袖不停地攪動,腦海則不停地思考見了面第一句話要說什麼……「你好嗎?」這太奇怪了,跋山涉水地跑到這裡,這樣說不是挺尷尬的嗎?到底要說什麼才不會太過突兀呢?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其實,她真的好害怕,害怕聽到那殘酷的事實,到時候她承受得起嗎?就要面對、宣判了,不管結果如何,這一刻終究是要來的。
雲采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出火車站坐上計程車,沿路美麗的風景她已無心欣賞,緊張的情緒快讓她喘不過氣來了。
站在這裡已經一個多鐘頭了,卻始終沒有勇氣撥他的電話。他們僅僅隔著一道牆而已,他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她卻不敢去碰觸,怕他會將她的真心炸得粉身碎骨。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和他這麼近的距離,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聞得到他的味道。過了一段時間後,她的心情才慢慢緩和下來。
既然都已經來了,就堅強一點去面對吧!她不能再儒弱地躲回殼中了。拿起手機,手指顫抖地按著撥號鍵。
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等他叫喚了幾聲後,她才回過神來,假裝鎮定地道:
「我現在在你部隊的大門外,你現在可以出來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
「你在大門口?」他的語氣透露著驚訝與懷疑。
「沒錯,我在這邊等你。可以嗎?」
「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出去。」她怎麼會突然跑來找他?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愈接近大門,寒亦懼的腳步卻愈來愈緩慢。
和她已經那麼久沒見面了,他害怕他的心裡不知道會不會起了什麼變化。可是,他也想見她,看看她是否別來無恙。
他的心情就這樣反反覆覆地猶豫著,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映人眼簾,一陣悸動從內心震盪開來,才將他紛亂的思緒集中在佳人身上。
「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依舊偉岸出色,只是平添幾許成熟穩重的感覺。雲采萸克制不住跳狂不止的心跳,臉頰燥熱得像吃了辣椒般地火熱。
當他的身形籠罩著自己時,她幾乎忘了該怎麼呼吸,直到他的話由上方飄下,她才忙亂地找回自己的聲音。
下意識看了一下四周,然後才說:
「我們能不能到別的地方談?」
「好,我們去海邊,附近有一個海岸很漂亮。我記得以前你最喜歡……」突然發覺自己說錯話,他連忙止住話語。
差一點就洩露他苦苦隱藏的情感,或許在她的面前,他永遠都無法克制自己。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不願繼續說下去,以前的事真的那麼令他難以啟口嗎?她以為就算他們分開了,至少在彼此的心中,那一段回憶仍是甜蜜、值得懷念。
看來她錯了,她真是失敗哪!不管多努力都找不到正確的方向。而愛上他是不是也是個錯誤?
被這樣的問題嚇了一跳,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她千里迢迢地跑來就是為了爭取她視若珍寶的愛情。如果那是個錯誤,那麼她這種行為算什麼?簡直愚蠢致極。
她搖搖頭,企圖把這樣的想法從心中驅離。
從這裡走到海岸邊只有短短的五分鐘,但她卻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語,眼睛望向遠處。雲采萸走在他的身側,不時地抬頭偷看他。有時他也會突然低頭看她。但不小心眼神交會時,他則尷尬地別過頭去。
尷尬的氣氛一直瀰漫在他們倆之間,她隱約感覺到結果可能不如她所期望的,這不禁讓她有些害怕了起來。
到了海邊,她壓根沒有心情欣賞美麗的海洋。調整思緒後,她轉身面對正在等她開口的寒亦懼。
「我……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雲采萸雙手緊緊地摀住心口,一字一字地說出:「你還愛我嗎?」說完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好輕鬆。
他愣住了,視線從她深情的注視中移開。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該說實話還是選擇欺騙?
「我只想聽實話。不管事實有多麼殘酷,我都想要知道。我不要再繼續這樣單方面的愛情、單方面的相思了。每次需要你的時候,我只能假裝你依舊在我身邊,依舊關心著我。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用謊言來麻痺自己被思念狠狠灼傷的心。三年了,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等待下去了。我要找回那顆遺落在你身上的心,就算它可能會支離破碎,我也必須去面對……我累了,真的好累。」她一鼓作氣地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告訴我,你還愛我嗎?」
她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淚水忍不住從眼角滑落,沾濕了臉龐,也粉碎了那微弱的希望。
寒亦懼只是微低著頭,抿嘴不語。
「你為什麼不說話呢?為什麼連看我一眼你都不願意?」
時間彷彿凝固住了,海風、浪潮聲也都被隔離了,這個空間裡只剩悲傷的啜泣聲瀰漫著。
良久,雲采萸頹然地鬆開了手。
「我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已。我早就該知道從分手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再愛我了。是我太傻了,始終不願意接受你早已變心的事實。」止不住的淚水就像身後海水所掀起的洶湧波瀾。
被撕裂的痛楚緊掐著她的傷口,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憶不起。眼前只剩一片墨黑的劇痛鑽心。
她黯然地轉身,深深吸了口氣,擦乾臉上的淚痕,開口說道:
「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雖然她極力想說的灑脫,哽咽的語氣卻溢滿了她的酸楚。
倏地,寒亦俱在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胸口一室,猛然抬起頭來。
望著她漸漸走遠的身影,一陣心疼劃過心頭。理智與情感在腦海裡天人交戰,該依從自己的私心留下她,還是讓她走——走出他的生命?
雲采萸不停地跑著,直到心傷痛到讓她沒有力氣再繼續跑下去。她才蹲在馬路邊嚎啕大哭了起來,完全不管路人會用什麼眼光看她,她就是想要發洩。
她太痛苦了,連最後一點微弱的希望也被他踩得粉碎。
她為什麼那麼傻?為他癡癡戀戀那麼久,為他痛苦傷心那麼多,竟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該怨誰呢?
滂沱大雨忽地落下,就連天空也為她感到悲哀吧!
或許這場雨來得正是時候,冰涼的雨水緩和了灼烈的傷痕,讓她的思緒清醒了些。
既然他都已經表明得那麼清楚了,她也該放手了。強求的愛情是不會幸福的,該是她的逃不了,不該她的,怎麼也強求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