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不明白為什麼只有他能喚她君兒,這只是個名字而已不是嗎?
「你不喜歡我喚你君兒嗎?」若把實話告訴她,她可會嚇著?
不喜歡?當然不會,她只是不明白為何只有他能這麼喚她,名字對她來說,是陌生 的,總覺得是種無形的束縛。
「楓為什麼會來這裡?」她知道,這裡對一般人來說是非常嚴寒的,很少有人願意 冒險上來這兒,一個不小心,任何人都有可能凍死在此。
「君兒覺得呢?」他反問她,牽起她冰涼的小手一起走下山崖。
「楓是來找君兒的。」她想也不想的回答,也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只有他能喚的 新名字。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她想,總有一天他會告訴她的,或者是她自己想到的也不一 定。
聿靈楓笑而不答,心裡相當明白自己在她心中已佔有一席之地。
「楓是來陪君兒的嗎?」這個問題兜在她心裡好久了,她感覺得出來楓是為她而來 ,卻非是為陪伴她來的。
他挑了挑眉,「君兒覺得不是嗎?」看來她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敏感,他的確不是專 程來這兒陪她的。
「不是。」不會難過,只不過有些失落,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是因為楓不是來陪她的嗎?還是因為……不舒服,心裡很不舒服,她現在才想到楓會走 ,會離開她。
「楓,你會離開我嗎?」她想知道,想知道他的打算是什麼,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 直接問他。
「君兒呢?君兒想離開我嗎?」小妮子開始擔心了,好現象。
她像只小兔子般眨著眼納悶的看著他。
「為什麼你總是把我問你的問題丟回來給我?」才剛想起一切的小腦袋還不能理解 他的意思,他應該先回答她的不是嗎?
「因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那我也可以再問你是不是?」因為她也想知道他的想法,「可是這樣會沒完沒了 。」問來問去的到底要問到什麼時候?
「所以你得回答我才是。」他摸摸她的頭,說出來的話好像是在拐她般。
「那為什麼不是你回答我?」她不明白,人好奇怪哦,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嗎?
「君兒,人是種很奇怪的生物,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到了人們面前往往會變得復 雜難懂,你太過單純,不會明白人的心會深沉到何種地步。」活了二十幾載,他很明白 人有多麼難懂。
而她,是朵孤傲的雪梅,在潔淨無瑕的白雪中誕生、生長,人世間的紛爭似乎絲毫 沾染不上她,這樣的她,能適應世間塵煙嗎?
她單純嗎?
她不知道,現在連她也弄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切都改變了,變得讓人猜 不到下一步會是怎樣。
「楓,那裡才是……」要回去的路不是這條,應該往那邊走才是,他是不記得路了 嗎?
「那邊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為了她好,他不會再讓她待在那洞穴裡。
「為什麼?」她在那裡生活得很好,為何不可以再待下去呢?難不成剛剛那些人… …「我沒殺死剛剛那幾個人。」他一眼就看出她在擔心什麼,不過他雖然沒殺了他們, 卻廢去了他們的武功;在這終日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雪行山上,平凡人是無法活著走下山 的,他們活不活得了端看老天爺。
聽他這麼說,她臉上明顯露出懼意,他的意思是說那些人可能還會再找她是不是?
這樣她要上哪兒去?她能蔽身的地方就只有那裡呀!
「別擔心。」他說過會保護她的,不管在任何時候,她的身邊一定會有他。
***
「君兒不能下山。」
聿靈楓凝視著不再往前多走一步的練君行,在她的眼底,他看到了恐懼,明白她即 將面對的是個與這兒完全不一樣的新世界,她會怕也是理所當然的。
「別怕,一切有我在。」他輕柔的擁她入懷,想藉此消減她的不安。不管她同意與 否,他都得帶她下山。
「我不要下山。」也不能下山,當初爹娘拚死的把她送到這兒,她不能這樣就離開 。
他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昨晚跟她提起時她還一臉笑容,雖是不明白他說什麼,也 總比現在這倔強著不走來得好。
他不想勉強她,可這件事卻也容不得她反對,他不願跟她分開,若不帶她下山,他 遲早會在這雪行山上變成冰雕。
「君兒,剛剛那些人沒死,他們可能會再找到你,而且將來還會有更多人上山來, 到時你應付得了嗎?」他不想嚇她,可若不讓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很難讓她心甘情 願的跟著他下山去。
聽他這麼說,她倏地抬頭看他,「楓要離開我?」他不是說會陪著她嗎?
當然不,就算是用綁的,他也要把她給綁下山,永遠不讓她離開他。
「我無法在這裡待太久,再多待下去我會死。」也許誇大了些,不過這是非常有可 能發生的事。
只是,他很好奇她是怎麼在這兒生活的?若他猜得沒錯,她住在這雪行山上應當有 段不短的時間,這雪地裡寸草不生,她吃什麼?而這樣的氣溫,一個嬌弱的女孩怎能熬 得住?
他會死!?楓會死……不要,楓不能死!
「君兒希望我死嗎?在這裡就算死了,身體也不容易腐化,拿來當銀狐的食物剛好 。」那隻狐狸對他還有成見,想必它是很樂意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他說得輕鬆自在,可懷裡的人兒卻難過得緊緊抱著他,小小的頭埋在他胸前猛搖個 不停。
「不要、不要,楓不能死,要死君兒死就好了,你不可以死。」嗚……他說要陪著 她的,他卻說這種讓她很難過、很難過的話,她不要再有人因她而死了。
「別擔心,一切都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的。」為了她,他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
「可是……」她不知道,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離開這裡,一旦離開了雪行山,她有 可能會死。
她的命是犧牲許多人的性命換來的,為了他們,她是不能這麼輕易就死掉的,可是 如果死了,她就能見到爹娘他們了,而且她想下山,想看看這世界到底是怎樣的,她的 眼界裡一直就只有皚皚白雪和一望無際的天空,她想看看其他的面貌,和別處的天空, 就算因此而送命,她也應該……「君兒?」看到她眼裡的猶豫漸漸轉變成堅定同意時, 他感到非常高興,卻也莫名的感到不安,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是他多心了嗎 ?
「好,君兒和楓下山。」決定了,她要和楓在一起,已經多活了十幾年,也算夠多 了。
他微笑著再牽起她的手往前走去,心裡的喜悅早將那抹不安給掩蓋過去,他只想馬 上帶著她到各地去,讓她體驗當「人」的樂趣,師父所交代的任務也被他理所當然的拋 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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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行山山腳下的茶店裡,紀石父女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對俊男美女,紀寶兒的嘴巴 驚訝得來不及收起,而紀石則是震驚的將手上正在擦拭的茶壺給摔到地上。
聿靈楓帶著練君行入座,絲毫不想理會那對父女的蠢樣,不過他倒是很懷疑那一心 阻止他上山的老頭子到底隱瞞了什麼?他顯然是識得君兒,從他臉上他除了看到震驚之 外,似乎還有著一抹心安。
綜合紀石之前的行為,他敢篤定他一定認識君兒。
他跟君兒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
「她、她是雪女?」紀寶兒稍稍回過神,看著練君行的眼裡有著驚艷。她從沒見過 這麼……這麼「特別」的女子,她的容貌簡直就不是用美麗足以形容的,她根本就不是 人,人不可能長得這麼好看,她就像無瑕的仙子般讓人移不開視線。
就連她也被迷惑住了,她是雪女,她一定是雪女。
「她不是雪女。」聿靈楓早料到紀寶兒會這麼問,雪女之說是他們告訴他的,他們 卻從沒見過君兒,不,沒見過的或許只有紀寶兒而已。
「她不是雪女?」過於震驚的紀寶兒,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比自己還脫俗絕塵幾 千幾萬倍的女孩。
「真正的雪女還在雪行山上,而她……是雪女的徒弟。」聿靈楓語出驚人的道,末 了還給練君行一個安撫的微笑。
既然他們把君兒當成了足以迷惑人心的雪女,他何不順應他們的想像,但為了套出 紀石心裡的話,稍微更改傳說的內容也是無可厚非的。
「她是雪女的徒弟!」可憐的紀寶兒,現在已成了鸚鵡。
「姑娘,在下相當清楚自己說過哪些話,你不必再重複一次。」看來這紀寶兒嚇得 不輕。
「少俠是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卻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紀石板著一張老臉,好似 在指責他不該將這「雪女的徒弟」給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