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樣的他,水靈蘊秀地就像是個女子,纖細的骨架更是男子中少有,孱弱的模樣,竟讓他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憐惜。
相對於「藍舲」的寒冷,他卻是全身燥熱,心情莫名的浮動。
情慾!老天,他怎會對一個男子起了這樣的念頭?
強克制住自己紛亂的心思,他試著要脫掉「藍舲」身上濕重的衣裳,讓「他」能感覺溫暖一些。但不碰還好,二碰觸到「他」女人般柔軟的身軀,卻讓他整個人像受到電擊般產生一股酥麻。
當真邪門得可以了。
天哪!他的病真不是普通的嚴重了。竟會對一個男人產生遐想。
而且……竟然有想要吻「他」的衝動?
毀了毀了,活了這二十五年,他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愛的竟然是男人。
他哭笑不得。
不過,雖然如此,他的手還是沒停下來,生怕「藍舲」會因此而染上風寒,他於是加快了幫「他」換衣的動作。
當錦袍沿著「藍舲」細緻的頸肩弧線慢慢滑落時,露出一片賽雪的肌膚,仿如吹彈可破般剔透。
他的視線被眼前這一片美景給吸引住,不自覺心跳加速了。
可是,隨著衣服褪至腰際,他竟然發現……這他一直以為是男人的「藍舲」,居然用潔白的布條纏綁著胸部……
誰來告訴他,這天大的荒謬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四章
看著眼前昏迷不醒的人兒,季揚飛的腦袋一片紊亂。
「藍舲」是他的好兄弟,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但是為什麼此刻的「他」,感覺起來卻像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呢?
撇開「他」過於瑩白細緻的肌膚不說,這胸前弔詭至極的白布就足夠教人狐疑。
他顫著手輕撫上那令他疑惑的根源,清楚的感覺到一股溫潤的柔軟感觸。
這不是男人該有的胸膛!
他觸電似的收回手。
「藍舲」是女的!
終於,一切真相大白。
「藍舲」所有偏女性化的特質和多變一如女人的個性,都獲得了合理的解釋。
她原來是一個女扮男裝的佳人,他竟然從沒發現。
心上像是放下一顆重石,他忽然覺得渾身都輕鬆子起來。
為什麼覺得輕鬆,連他自己也還很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確定自己是個真真實實的男人,並沒有一點的不正常。
突然,她身上起了一陣哆嗦,他才憶起此刻她正凍得發抖。
他趕忙拿起船夫替他準備的布巾,悉心地輕拭她的身體,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此刻她的安危重要,他也管不了許多了。
偶爾,指尖輕觸過她冰冷的肌膚,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如火般灼熱的慾念正要吞噬了他和她。
她膚如凝脂般的誘惑,要他費盡了二十多年來的修養,才讓自己不對她產生邪念。
涼風如水,他的額上此刻卻因強忍慾念而佈滿斗大的汗珠。
脫下身上的袍子覆住她還頻頻顫抖的身子,他將她抱至自己懷中,想要把身上的溫暖傳達給她。
「藍舲」卻在此時逸出了一聲嚶嚀。「好冷——」
他心急的將她摟得更緊,仍止不住她冷得打顫,他索性將火熱的大手伸進袍子內,熨上她的肌膚,奇跡似的,她竟然不再發抖。
就這樣守禮地摟著她,懷中佳人在抱卻什麼事都不能做,對他來說無非是一種痛苦的煎熬,折磨著他。
凝視著她姣美的面容,突然,情不自禁的一股渴求竄上他的心頭,他忍不住俯下頭,薄薄的唇瓣攫住她的菱唇。
兩唇相接的那一剎那,他忘卻了世俗的道德禮教,只是專心、虔誠的,膜拜過她美麗的唇際。
而她,也像是感應到他的溫柔似的,舒展了緊皺的雙眉,臉上多了份女性的溫婉和純真。
就在這一刻,只有皎沽的月娘見證到他真實的情感,滿腔的柔情與愛意,在這闐靜的夜色中,傾瀉而出。
※ ※ ※ ※ ※ ※ ※ ※ ※
今晚的夜,好冷。
藍綾一個人倚窗而立,靜靜地凝望著迷離的月色。
距離湖上夜遊那日已經好多天了,她再也沒有季揚飛的消息。
夏喜告訴她,那日是季揚飛一臉擔心地抱著她衝進房裡的,一直等到延請來的大夫宜布她已無大礙時,才放心離去。
然而,過了這些天,卻不見他來探視她,甚至,連一紙問候也無。
「小姐,你病才剛有起色,還是回床上歇著吧。」夏喜掌燭伺候在一旁,生怕她稍有不適。
的確,撐著這染著風寒的身子,她是有點倦了。
她聽話的坐回繡床旁,身子卻止不住地輕咳起來,嚇得夏喜連忙倒了杯熱茶給她驅寒。
隨著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下滑,暖暖的,卻化不開她心裡皚皚的寒冬。
這些天沒見,不知他可好?
她是被他討厭了嗎?否則為何連來看她都懶得呢?
拉不下臉主動去找他,畢竟,她還是有身為女子的矜持的。
而這場大病,也恰巧讓她的思念有了羈絆,阻止了她渴望去見他的衝動。
可是,不見他,這連日來的生活卻顯得一點意義也無。
每天早晨醒來,都彷彿只是為了等待另一場黑夜的到來,再沒其他了。
這種無意義的日子要過到幾時呢?
她好想見他呵!
這無窮的思念啃噬著她,快要讓她受不了了。
「小姐,你還好吧?」夏喜見她眼眶驀地染紅,更是擔心了。
「沒事的,夜已經深了,你也先去歇息吧。」
她需要一個人靜靜,好好的想些事情。
那日掉進湖中,之後發生的事情她便記不太清楚了,但隱隱約約知道,有個人笨拙地替她擦拭著身體,蓋上溫暖的袍子。
那指間傳來烈火般的觸感,直要灼燒了她,到現在她都還彷彿能感受得到。
那個人是季揚飛嗎?
那麼,他可知道她是女人了呢?
若是知道了,卻又為何不來看她?
是覺得她麻煩嗎?還是為了要避嫌呢?
還是,他根本就不曾將她放在心上?
這認知,令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但那天,她還依稀感受到有人將溫熱的唇熨貼了她的,源源不絕的熱力像是要將她融化了似的。
這也是夢嗎?
常聽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定是因為她對他的感情太深了,才給自己這樣子的錯覺吧!
外頭捲起一陣寒風,打得窗戶嘎吱作響,園裡的落葉隨風飄舞又散落一地。
藍綾驀地感覺到一陣冷風,但這冷卻怎麼也敵不過心底的寒。
忘了他吧!既然他對她無情,她又何必有所留戀呢?
夜已深沉,而人心更是深沉。
※ ※ ※ ※ ※ ※ ※ ※ ※
天才剛亮,藍綾便聽到房外有嘈雜的人聲。
她吃力掙扎著要起身,才披上外衣,那喧鬧聲便已到了門外。
「季公子,我們家小……不!我們家少爺還沒起床,請您到大廳稍待一會兒好嗎?」夏喜的聲音裡有著著急。
「沒關係,我和你們家『少爺』熟得很,用不著這些繁文縟節。」季揚飛刻意加強少爺兩個字,話聲甫落,人已經推開房門跨了進來。
「啊!」藍綾和夏喜同時驚呼。
此刻,藍綾如雲秀髮尚未梳成發臀,呈瀑布般披墜而下,還沒清醒的臉上猶帶幾分慵懶,這風情讓她看起來分外撩人心弦。
「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家少爺還有要事相談。」然而季揚飛卻視而不見,一揚手,示意夏喜先離開。
夏喜轉過頭去看著藍綾,期望小姐能對此兩難的處境做一個指示。
「夏喜,你就到廚房替我和季公子沏壺茶過來吧!」
夏喜原不想留下藍綾一人,但主子都如此吩咐下來,就算再不放心,她也只好憂心地退下。
夏喜出去以後,整個房間頓時充斥著一片無言的寧靜。
季揚飛望著藍綾,放任自己的眼光癡迷地掃視著她,最後鎖在她清麗絕倫的臉龐上。
彎彎的柳眉、深邃晶瑩的瞳眸以及粉嫩溫潤的紅唇。
她,有著驚人的美麗。
早該發現這般傾城的容顏不該生為男子的吧?
他的心竟因此而感到萬分雀躍。
看盡紅顏的他,從不曾將女人放在心上啊!
但眼前這女子卻鎖住他的喜怒哀樂,他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這樣多的情感,是如此的性情中人。
而這些新奇混亂的情緒,他竟沒有一點討厭。
「你的身子好點了沒?」他一開口便洩漏他的關心,他輕蹙眉頭。
看著她依舊稍嫌蒼白的臉頰,他不禁懷疑她的婢女是怎樣照顧她的啊?
藍綾被他坦然直視的目光盯得有點兒發窘。
她甚至還坐臥在床上啊!他怎麼可以如此放肆?
她微微地拉起薄被遮住自己,隔絕他的目光。
「多謝季公子關心,小弟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氣他,氣他的狠心不理自己,氣他的薄情,所以她刻意生疏的稱他為季公子。
他沒聽出她話語中賭氣的成分,略一思忖答道:「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聞言,她委屈地咬著下唇,他那敷衍的關懷在在刺痛了她。令她心情霎時涼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