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言朝他走去,小手伸向腰間的匕首。
毫不遲疑的,她握刀向他刺去——
「哇!」季龍海吃痛。
千鈞一髮時他驚險地側過身,藍絞鋒利的刀只在他左臂上畫出一道長長的血口,鮮血汩汩地冒出。
他立即翻逃下床,離遠遠的怒瞪著她。
「你為什麼要殺我?」他盛怒。
「還我爹命來。」
眼看這一刺未成,藍綾顧不得自己一個弱女子,拚命地再朝季龍海撲去。
季龍海雖然負傷,但到底力氣還是遠勝過她,一反手已搶過她的刀子,並一掌將她摑至床上。
「啊——」她的身子重重摔下。
「說!你到底是誰?」
他按著冒血不止的手臂,面目猙獰地抓起她的長髮,強迫她看著他。
她撇過臉,神情倨傲。
「你爹是誰?」從她的話,他推論著問道。
「你還敢問?我只問一句,藍家血案是不是你做的?」她憤恨的眼光像是要射穿他一樣。
「你是藍晉的女兒?」他馬上反應過來,瞇起眼打量她。
「果然是你!」他的問話,令她更加確定,她狠狠地從齒縫中進出話來。
不對呀I他記得魏仙兒說,藍晉只有一個叫「藍舲」的兒子,怎麼這會兒卻冒出一個女兒?
而且,她從何得知是他殺了她爹?
漸漸地,他仔細的將腦中破碎的想法拼湊起來,終於逐漸理出一個大概,最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最關鍵的人物——魏仙兒。
他豁然想通了。
這魏仙兒借刀殺人方法之高,差點兒連他都要被她擺了一道了。
他驟然軟化態度地對她說:「是魏仙兒說我殺了你爹吧?」
她冷哼。
若他沒猜錯的話,「傅愁」應該就是魏仙兒口中和季揚飛牽扯不清的「男人」吧。
看來魏仙兒只是要利用他來除去她和季揚飛之間的「障礙」。
待利用完了之後,他和「傅愁」自然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嘿!這女人的心腸未免也太歹毒了一點。
「你太傻了,真去相信魏仙兒說的話?」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藍綾沒吭氣,但身子明顯的震動已顯示她的大受影響。
「我和藍家素無冤仇,何需動刀殺人?」他緊接著說。
「你只要仔細想想,這季家是誰在操控生意大權,而魏仙兒又是心向著誰,便不難知道是誰在說謊。他們倆合編出這一個計謀,目的就在誘你上當,再假借你的手除掉我,他們便可高枕無憂的享受這季家數不盡的財富了。」
「你銀聰明,應該能夠清楚我的意思吧,嗯?」
方纔被她刺了一刀,痛得他眼前景象開始模糊了,他得快一點布下他的局。
「……你的意思是說魏仙兒她騙了我?」藍綾的聲音微顫。
「藍家和季家有的是生意上的瓜葛,誰會興起殺人的念頭你應該最清楚不過吧!」
她愣住,不敢置信的。
是季揚飛!
照季龍海的說法推測,季揚飛才是這幕後的黑手。
難道,他會接近她全都是有預謀的嗎?
「我不相信。」她強忍住快速淹起的淚水,心慌地搖頭。
她不相信——
她的愛對他當真一點意義也無?
「不由得你不相信,事實就是如此。」
季龍海殘酷的一笑,冷汗浸過眼底,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地想除掉季揚飛,原來想借由魏仙兒這殘花敗柳,在季老頭面前反告他一狀的,誰知竟被那賤女人擺了一道。
此仇不報,他誓不甘休。
第八章
暈黃的月色將季家宅子的後花園映得朦朧一片。
「揚飛,你真要把我許配給張禾?」
說話的正是魏仙兒,她瘋狂地扯住季揚飛的袖子,臉色惶惶然的。
「張禾是個好人,他會善待你的。」
「我不愛他……」她的聲音已哽咽,在漆黑的夜晚裡,令人感覺特別哀愁。
見到她落淚,他霹出為難之色,一面思忖該如何勸說她別再傷心欲絕。
這即將要出嫁的姑娘哭成如此模樣,是會不吉利的。
張家是季家碩大產業下的一個據點,張禾則是其中的負責人,自從一次生意聚會上見過魏仙兒之後,從此便對她一往情深。
如此這門親事,他就能放心了。
相信她在張禾悉心的愛護下,必能得到應得的幸福。
「我愛的是你。」她抽抽搭搭地說。
她豁出去了。要是她再不說,眼前的男人就要把她拱手讓渡出去了。她怎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不愛你。」他不想她繼續陷溺了。
他的話,卻讓魏仙兒的臉迅速刷白。
為什麼急著把她嫁出去?是因為藍綾嗎?她不相信他竟能如此絕情絕義?
「既然不愛我,那你當初又何必替我贖身?」
見到她的悲傷,季揚飛不禁心軟了,輕歎了一口氣。「我只當你是妹妹啊!」
他應該早點說的,她——不該愛他。
他已經有了藍綾。這輩子他再也沒法子愛上別的女人。
「我沒當你是哥哥啊!」她心痛地劇烈,淚應聲滑落。
「別哭。」他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柔聲安慰。
「吻我,好嗎?」她幽怨地抬起淚濕的雙頰。
她要一個臨別的紀念。
離開季家以後,在夫家不管是幸或不幸,她都與他無關了……
這就是現實。
殘忍——卻又不得不低頭。
「我不行。」他搖頭。
他沒有辦法對不起藍綾,更何況是在他清楚魏仙兒的心意之後。
這比給她失望更殘酷。
「是嗎?」魏仙兒淒絕地笑了。看來,他是徹底要和她斷了關係。
心刀割似地痛!沒來由的雙腿一軟,魏仙兒整個人不偏不倚地癱倒向他的懷中。
「仙兒!」季揚飛低吼,急急地接住她的身子,將她圈在懷中檢視。
她突如其來地昏厥,教他措手不及。
驀地,後頭傳來驚呼聲。
「嗚——」
「誰?」他轉過身子。
「藍綾!」他的胃彷彿被人狠狠擊中,此刻她臉上的表情駭到了他。
她眼中的傷痛、哀怨,排山倒海地向他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 ※ ※ ※ ※ ※ ※ ※ ※
藍綾一個人毫無頭緒跌跌撞撞地走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往哪兒去,只知道跌倒了,就再爬起來。
方纔聽到季龍海的話,讓她整個人打擊太大,腦中一片空白。許久,她才發現房中早已空無一人,季龍海不知上哪兒去了。
她很訝異,他竟沒殺她。
但她現在,早巳跟死的人沒兩樣了。
直到她逐漸恢復了意識,她已經在園中漫無目的晃蕩,像一縷幽魂一般。
方纔無意撞到的這一幕,更將她推往絕命的深淵。
在她傷心欲絕之時,季揚飛正親熱的摟著魏仙兒
「嗚——」她捂著嘴,不讓哀痛自口中逸出。
他怎麼可以——
昨夜,躺在他懷抱裡的人兒還是她呀!
她終於明瞭——
是太過眷戀在他身邊的幸福,才讓她盲目的忽視
他從不說愛她,原來是因為——他不愛她。
她扭過身子,慌張地想逃。
發現他不愛她,竟比他殺害她全家還來得令她心痛,無法接受。
「藍綾!」
季揚飛著急的聲音自後頭響起,他追了過來。
她緩緩地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朝她奔來的他。事情總該解決。
「你怎麼了?」季揚飛看到她的蒼白,她那樣深沉的苦痛似乎透進了他的心底,竟讓他也莫名哀傷了起來。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夠一直快樂的。
自從和她密切的相屬之後,他的心中便無時不在盤算著將她迎娶進門的事。
但卻發生這樣慘絕人寰的血案,再加上她無緣無故消失近一個月,以至於這事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然而經過昨夜的歡愛纏綿之後,他自覺一定要把話和她說個清楚。
不管她是不是喪孝期間,他愛她,她這一輩子就都只能夠是他的人。
「是你殺了我爹?」藍綾幽幽地吐出這句話,眼裡的木然了無情感。
「你在說什麼?」他聽不懂。
她自顧自地接著說:「為什麼要殺他們呢?」
季揚飛瞠大雙眼,按住她的肩頭搖晃。「藍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為什麼你不連我也一起殺掉呢?」
終於,她如死灰般的眸子對上了他的。
怔怔的……竟流下兩行淚來。
他陰鷙地盯住她,擱在身側的拳頭緊捏,厚實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似在隱藏極大的怒氣。
原來她竟然以為是他殺了她的家人?!
「是誰告訴你的?」他寒著臉低吼,他要知道到底是誰灌輸她這種想法的。
「是誰告訴我的?」她重複他的話。
她水燦的大眼含淚望著他,卻失去了焦距。
他承認了。他在心底悲傷地吶喊。
為什麼?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可笑啊!原來她的愛自始至終都是他多餘的負累。
再沒別的啊……
她抬起眸子,對上他灼烈的眼。「何必呢?你明知藏不住的。」她指的是事實總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淡淡的輕訴,聲音裡已不再負荷太多的悲傷。
該走了。
她若再不放手,只怕這場愛戀……將蒙上更多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