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宣意拉住他的手,往她的車子方向移動。
在途中麥宣意向他說:"剛才你與伯父爭執時,表情好可怕。"
"真的?嚇到你了嗎?"
"當然沒有,我麥宣意在江湖上混了十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怎麼可能輕易被你哧倒……"她又開始自吹自擂。
雖然自誇是麥宣意的本性,但嚴淮軒卻很清楚此刻她講這些話的用意,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不再鑽牛角尖;想到此,嚴淮軒忍不住更加緊握她的手。
◎ ◎ ◎
兩人回到麥宣意的家中。
招呼嚴淮軒坐下後,麥宣意從小冰箱裡拿出兩瓶啤酒,遞了一瓶給嚴淮軒。
嚴淮軒拉開瓶蓋後,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完它,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大醉一場。
"喂、喂、喂!你以為啤酒不用錢的嗎?"她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哪!只剩下這-瓶,喝完就沒了。"天知道她的冰箱裡還有十多瓶啤酒,她只是不想讓他喝得太多而已。
嚴淮軒又摸摸上衣的口袋,片刻他才想起他的煙盒放在西裝外套中,忘記帶出來。
見狀,麥宣意忍不住歎一口氣,他真是個大麻煩!而她,則扮演有求必應的角色,任他予取予求。
麥宣意踱步至書架前,從最上層抽出一個盒子,並從裡頭拿出一包香煙,這是她戒煙前的最後-包香煙,為了表示她的決心,她故意把它放到非伸手所及的地方。雖然,這包煙已放兩、三個月了,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麥宣意坐到他身旁."想說出來嗎?"
嚴淮軒點一根煙,開始訴說這個困擾他多年的往事。
"六年前,我從美國拿到碩士學位後,迫不及待地回到睽別已久的家園,誰知-回到家後,人事已非,所有的事都改變了,原本在我心目中相當恩愛的父母,竟然出現裂痕;我從小崇拜父親.迷戀上一個女人,一個只大我一歲的女人。"
雖然他說得極為平淡,但她卻也能感覺出他內心的波濤洶湧,當一個崇拜許久的人再也不如以往時,心裡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我的母親,是個相當傳統的婦女,認為男人在外沾花惹草是很正常的事,甚至連我父親的情人找上門了;她仍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那女人認為我母親好欺負,提出搬進我家住的要求。"
"難道都沒有人敢反抗她嗎?"麥宣意從中插了一句。
"下人們雖然看不過去,但是礙於我父親,不敢說些什麼;唯一敢出面的人,只有我的小妹--若晴,然而,反抗的結果是被斥責一頓;有-次,若晴因為一句'狐狸精'被我父親打了一巴掌,從此,若晴開始蹺課、逃家,原來名列前茅的成績一落千丈。至今她仍動不動就逃家,更喜歡開我父親的賓士轎車,天知道她根本不會開車,她只是把撞壞我父親的車當作樂趣,以此洩恨。幸而我及時回來,阻止了那女人搬進我家住的蠢念頭。我與我父親大吵一架,兩人皆不肯讓步;後來,我考慮了許久,告訴我父親,我同意他們交往,但,必須以'龍翔'作為交換條件。"
"你父親答應了嗎?"麥宣意追問。
"當然沒有,他還不至於愚蠢到這種地步,但是我威脅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將與他脫離父子關係,並帶著我母親與若晴遠離他,還要在報紙上刊登他拋妻棄子的醜行,讓他身敗名裂,最後,我父親不得已只好答應。"
太荒謬了!向來她只聽說過,父親因兒子的不肖而宣告脫離父子關係;像他這種案例,倒是少見。
"然後我做了-件至今仍令我感到噁心的事一一我勾引她。"
麥宣意倒抽一口氣,她沒聽錯吧?他竟然……這不禁令她想起一代女皇--武則天的故事。
嚴淮軒乾笑幾聲,"作兒子的勾引父親的女人,你說這好不好笑?哈哈!這真是件世紀大笑話!"
他的笑聲裡充滿苦澀、辛酸,麥宣意看了忍不住為他感到難過,她握住他的雙手,給他無言的安慰。
"一個星期,我只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把她勾引到手,那時我年輕,'龍翔'又在我手上,她雖愚昧,卻也不至於笨到選擇那個老頭子。"
"你們有沒有……那個……呃……"她突然說不出那兩個字。
"上床?當然沒有,我連碰觸她都感到噁心,怎麼可能與她上床!後來,我帶她到家裡,當著我父親的面與她親熱,看到我父親鐵青的臉色,我心裡真是爽快。三天後,我就把她甩了。接下來的兩年,我日日流連在聲色場所中,完全不辦正事,等待著'龍翔'在我手中倒閉,想看看我父親親眼看到他為'龍翔'所做的努力付之一炬,氣得心臟病發的樣子,但是,很可惜,我失望了,'龍翔'不但氣數末盡,反而蒸蒸日上,因為阿文把它撐起來了。當時他是我的特別助理,卻囊括了一切我應當做的事。日後,他升任總經理,開始有人謠傳他有竄位的野心,對於這些謠言,我只感到好笑,如果他想這麼做,他有太多的機會,而我也樂於將'龍翔'奉送給他,只可惜,他對於老闆一職不感興趣,只想安分地當個職員,樂
得輕鬆。"
原來"龍翔"有這麼多的內幕,而且還充滿戲劇性,若非親耳聽到,她真是難以置信。
傾訴完畢,嚴淮軒內心舒暢許多,長久壓抑在心裡的痛楚,終於有機會釋放出來。
"你……沒事吧?"麥宣意擔心他。
"沒事,說出來好過多了。"
"既然如此,笑一個嘛!別表情那麼嚴肅,看了很不習慣耶!"
嚴淮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哪算笑啊?"麥宣意哇哇大叫。
"對不起,我太累了。"
"算了、算了。我講個中國時報刊登的笑話給你聽好了,有兩個男人,甲對乙說:'昨天家裡來了個小愉,把我老婆哧死了。'乙說:'有沒有去報警?'甲說:'沒有,報警之前,我想先報恩。'"
嚴淮軒聽了愣住,五秒後哈哈大笑。
"反應還真慢!"麥宣意咕噥道。
她起身,拉住他的手往溫暖的大床走去。
嚴淮軒傻傻地跟在她身後,她想幹麼?該不會是要……這也太快了吧!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麥宣意將他推倒在床上,並為他蓋上棉被。
"我知道你累了,先睡一覺吧,晚一點我會叫你。"她的語氣難得溫柔。
嚴淮軒熱切的心被澆了一盆冷水,他還以為是飛來艷福呢!如果她知道他想到那裡去了,他可能會馬上被她轟出大門。
嚴淮軒一沾上枕頭,不到五分鐘便沉沉人睡。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鈴響聲把他從睡夢內喚醒。
他意識不清地拿起床頭的電話,"喂?"他的聲音仍充滿睡意。
對方久久未出聲。
"喂?請問找誰?"
"我……找……小宣。"是個女聲,語氣相當遲疑。
"我就是,請問你是……"
"對不起,我找錯電話了。"對方匆匆掛斷電話。
嚴淮軒感到莫名其妙,放下電話後,他又縮進棉被裡睡他的大頭覺。
過了十秒鐘,他又掀開被子。糟了!他怎麼沒想到?小宣?小軒?剛剛那通電話是找麥宣意而不是找自己的,難怪對方的口氣如此奇怪,想必是沒料到會有男人的聲音出現吧!哦哦,這下真是糗大了。
鈴鈴鈴!電話聲又響起。
嚴淮軒急忙拿起電話,"喂。"
"呃……對不起.我又找錯……"
"等等。"嚴淮軒趕緊打斷對方的話語,生怕待會兒她又掛掉電話,"請問你是找小意嗎?"
"小意(毅)?我們家有五個小意(毅),你是指哪一個?"
五個小意?嚴淮軒不懂她說些什麼,但是他仍然回答她的話,"麥宣意。"
"對、對、對,我找宣意,請問你是?"
"我叫嚴淮軒。"他聽見浴室裡有水流聲,"宣意在洗澡,請問你哪裡找?需不需要留話?"
"洗澡?"范錦秀大叫出聲,"你剛睡醒,而她在洗澡!你……她……你們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夠引人遐思了,再加上這麼曖昧的話語,實在很難令人不想到那方面去。
嚴淮軒也總算瞭解這一點,不過他卻不知如何開口解釋,尤其是在對方身份未明的時候。
范錦秀清清喉嚨,彷彿想借此掩飾剛才的失態,"我是宣意的母親,你是宣意的男朋友嗎?"
原來是伯母!唉!完蛋了,在這個握有"生殺大權"的重要人物面前,自己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目前,當務之急便是解釋清楚,以免留給她不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