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無其事的口吻,讓俞晴幾乎要以為方才全是她的錯覺。
「我很滿意,可是你剛剛為什麼……」
不待俞晴提完疑問,他開口打斷她:「所有以後該注意的事我都告訴過你了,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現在?」俞晴被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搞糊塗了。
這二個月來,黑雕顏對她無微不至的照拂,她在無形中早已將他視為父親一般敬愛,她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說翻臉就翻臉。
「難不成你想一輩子賴著不走?」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俞晴多少對他的個性有些瞭解,除了固執和孤僻,每一次只要他幫她換完紗布後,他總會持續一段時間的憂鬱沉默。
「哦!」俞晴有一大串感激的話想說,但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所能做的最好報答,就是聽話。
她走向手術室門口,準備回房收拾行李,拉開門時又忍不住回頭說:「黑醫師,謝謝你!」
黑雕顏只是冷冷背過身,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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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雕顏怪異、不合人情的舉動,並沒有困擾俞晴太久。
因為在她的國度裡,沒有任何人事物能與雷霆霄的魅力抗衡。
以前平凡無奇的俞寒是這樣,為他而重生後的俞晴亦然。
她仿如一隻快樂的小鳥,翩然展翅輕盈人云霄;她等不及飛到他的身邊,等不及面對面大聲告訴他——她真的為他換了一張臉。
然後呢?俞晴猛然煞住腳步自問。
難道雷霆霄會為了她這漲臉就開口向她求婚,然後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嗎?
不!她要的不是一夜溫存,更不是短暫的衝動;她要成為他身心的伴侶,她要他心甘情願和她相約來世。
她真是被重生的喜悅沖昏頭了,居然變得這麼莽撞!所有一切進行的步驟,她不是早就一一規劃好了嗎?現在,計劃中最困難的部分已經克服;接下來,她只要按照計劃繼續往下實行就行啦!
俞晴從皮包裡掏出化妝鏡,迫切地尋望鏡子裡的容顏,再三確定她擁有的美麗容顏並未消失。
她對著鏡子露出一個甜甜的笑靨。以前的她從來不覺得鏡子是這等可愛,令人愛不釋手。她萬般珍惜、小心翼翼的撫觸自己的臉,生怕這一切只是曇花一現。
望進藍天,俞晴暗暗在心底祈求上蒼,倘若這真的是一場夢,但願她一生一世都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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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上沈雲龍是計劃中的第二步。
據俞晴的觀察與瞭解,這個沈雲龍無疑是個道地的癟三加敗類。仗著他母親雲嫂在雷家當了一輩子的奶媽兼管家,打著雷氏的名號在外混吃混喝。吃喝嫖賭、偷拐搶騙,甚至靠女人吃軟飯……除了殺人放火,大概所有的壞事他都做盡了。近來因為闖下幾樁大禍,為避風頭,不得已乖乖到凌霄上班。
在俞晴眼中,沈雲龍是條道地的寄生蟲,假使不是因為得靠他幫忙,她實在不屑對這種人多看一眼。之所以選中他為進入凌霄的跳板,正是看準他的奸猾狡詐。
沈雲龍對眼前意外的美麗訪客,臉上流露出難掩的不解與訝然。
「你可知道要進入凌霄有一定的程序?」他坐進軟沙發,蹺起二郎腿不住抖動,打量她的雙眼淫邪得教人寒毛高聳。
俞晴點點頭。參加由凌霄每年主辦的「福爾摩沙小姐」,當選前十名,即有資格進入凌霄。
「那你應該知道,以你的相貌要選進今年前十大美女並不是太困難。」以沈雲龍的多疑、好自作聰明,當然猜到她來找他的目的不會這麼單純。
「也許吧!」俞晴不在乎的聳肩。
她自信的笑容,讓性好漁色的沈雲龍一度傻眼,口水差點流出來。
「所以,你要的不只是一份工作。」他直截了當的問:「你到底要什麼?」
「我進門時就說得很清楚了,我想當雷霆霄的特別助理。」俞晴態度堅定。
「哦?那你應該去找他談,憑什麼你認為我會幫你?」
「因為我聽說你最近手頭不方便,我猜想……你或許需要這些錢救急。」她丟下帶來的旅行袋,拉開拉鏈露出成疊淡藍的新台幣。
沈雲龍的臉色陡地變得很難看。「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給你的最後期限迫在眉睫,如果你不希望這件事鬧上報紙,最好趕快解決。」她刻意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你有雷先生這個金山當靠山,我只是覺得像你這麼一個有骨氣的人,一定不想讓人瞧扁;如果你再向雷霆霄開口,那你下半生豈不是都得在凌霄跑龍套?如果你肯幫我,那麼,自然不需要再搖尾乞憐看人臉色。」
經俞晴這麼煽風點火,沈雲龍滿腹的恨意再也無法掩飾。
「他休想以為我會一輩子心甘情願擺低姿態,一輩子當他腳邊的一條狗;成天使喚我這個教訓我那個,連一個打掃的歐巴桑都不如。說穿了,我只不過是在幫他拉皮條。」他面目猙獰,愈說愈激動,「哼!他們真當我沈雲龍那麼好欺侮,以為我會真的替他的事業賣命。呸!總有一天我要他死得很慘,我要他跪在地上求我,把雷家欠我的一次討回來。」
他狠毒的表情和語氣讓俞晴不禁心驚膽戰。
她預測的果然不錯。江山移改,本性難移,沈雲龍這種天生的壞痞子,根本不可能變成安分守己的良民,更不可能有一絲一毫感念雷霆霄對他的寬大與情誼。
嫉妒和仇恨早已蒙蔽他的良知,他習慣把所有的不如意全歸咎於他人。
依她看來,凌霄公司這一年來多起的機密外洩事件,八成是他從中搞鬼。
然而,這應是他的秘密,他不可能向任何人走露風聲。如果她知道了,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呃……你別故意在我面前開玩笑了,誰不知道你們兄弟一條心,感情好得很?」她裝假一點也不相信,暗暗提醒沈雲龍,不著痕跡地給他台階下。
沈雲龍倏地自憤怒的情緒裡清醒過來,他僵著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當然、當然是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兄弟心存不軌?」
她把錢推向他,「那麼,特別助理的事就全靠你了。」
「沒問題,全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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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進來!」雷霆霄從人事資料堆裡抬起頭,「你怎麼這麼早?」誰不知曉沈雲龍是那種愈夜愈美麗,太陽當空才可能下床的人。
有什麼辦法呢?誰教他如今是龍困淺灘,地下錢莊可不是好惹的,還錢的期限迫在眉睫;為了不讓自己到時候缺條胳臂或者斷條腿,為了不讓他千方百計隱藏的另一面被發現,只好收下俞晴的錢,為她說項。否則清晨的太陽想見他,門兒都沒有。
反正他只答應替她向雷霆霄推薦,至於成不成,那就得憑她的運氣了。
「我有事跟你說。」沈雲龍一邊呵欠連連一邊說。
「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我還有幾個人要做最後的面試。」雷霆霄按下對講機,「梅秘書,可以請面試的人開始進來了。」
(可是沈主任說……)
不等梅嘉麗說完,沈雲龍起身替他關掉對講機,「她們不會來了。」
「不會來了?」雷霆霄困惑地重複他的話,「什麼意思?」
「我已經打電話通知她們,要她們統統不用來了。」沈雲龍拍了拍西裝前襟上的灰塵,「因為我已經幫你找到了最適合的人選。」
雷霆霄的身子向後微仰,表情嚴肅,「雲龍,下了班你愛做什麼,我絕不會過問。可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絕不容許有任何人關說;何況你好歹也算是主管……」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替人遊說進人公司,為了不撕破臉,他已經縱容過他一次,更別提他介紹進來的人後來捅了多大紕漏。
「我知道你還在氣上次小芬的那件事,不過你放心。」沈雲龍打哈哈拍胸膛,「這一個跟上回不同,我敢用性命向你擔保,保君滿意。」
但見雷霆霄深思不語。
「別這麼小氣嘛,最後一次,就當是賣我個面子,只是試用罷了;如果你覺得有一丁點不滿意大可立刻辭退她。」
霄霆霄明知不該讓沈雲龍得逞,可是眼下他實在急需一個特別助理,明天起將會有一長串外務待處理;而原本最瞭解公司的梅秘書,必須待在公司替他統籌其他事宜。既然他已擅作主張取消其他人的約定,乾脆就做個順水人情吧!
「最後一次。」他無奈地妥協。
「最後一次。」沈雲龍舉手作起投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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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霄在辦公室裡頻頻望著腕表,焦躁地來回踱步。
搞什麼飛機?雲龍說的話果然沒一句能聽。他昨天一定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然會相信他。什麼絕對是人選,第一天上班就敢遲到,光憑這一點就可以要她走路。要不是不想臨時隨便找個人,他早通知她不用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