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的唇邊露出一個雖淺卻自負的微笑,「我辦得到!」
「好。」黑雕顏對她的豪語感到滿意,他向來喜歡對自己有信心的人。一個人假使連自己都駕馭不了,還能成就什麼事。他利落地捻熄手上的香煙,從書架上抽出一張紙,「照著這張紙上的食譜,一餐都不能例外。如果這兩項你都做到了,一個月後的今天來找我。」
一個月後見!俞寒在心底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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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罩式安全帽,寬鬆土氣的男外套,破舊褪色的牛仔褲,過大略髒的球鞋……
俞寒自電梯的鏡子裡從頭到腳再次審視,只要記得壓低聲音,應該沒有人能看得出這副打扮包裹著的,其實是個女人。
她在大樓對面已經守候了半個多小時,目睹雷霆霄離開公司後她才開始行動。
她昂起頭,放心大膽走進雷氏大樓。向保全人員出示快遞公司證件,順利換得出入證。
她坐上電梯,當電梯穩穩停下,俞寒直接步向櫃檯。
「快遞。」她粗嗄著聲音,交出手上的包裹和簽收單。
果不其然,這個時間是櫃檯電話最繁忙的時間,櫃檯小姐一邊忙著接電話,一面熟練的蓋上公司章。
再過不久她就要動手術了,無論是成是敗,這將是最後一個臉譜,因此,她決定鋌而走險,親自送達。
俞寒握著簽收單,轉過身從容的邁向大門。正當她得意事情恰如她所預料的一樣順利時,忽然有個聲音叫住她。
「小哥!請留步。」
俞寒回過頭,是梅嘉麗,手上拿著她送來的包裹。
對於眼前的女強人,俞寒並不陌生。由多次報導中知道,梅嘉麗是雷霆霄的私人秘書,在公事上最得力的助手。
「我們曾交代過貴公司,再有類似的包裹托寄,一定要馬上通知我們。怎麼東西都送到公司了,我們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收到?」
原來雷霆霄已對她展開「圍捕」。俞寒暗吃一驚,力圖鎮靜。
「我只負責送貨,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不負責任的推辭,讓頗有涵養的梅嘉麗不悅了起來。
「貴公司這種服務態度實在教人無法苟同。」
俞寒不願再和她多糾纏,「你有什麼問題直接找我們公司吧!」她撂下話準備離去。一旋身,險些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
「怎麼回事?」雷霆霄及時扶住俞寒的肩膀,視線對著梅嘉麗問。
梅嘉麗趨上前,將手上的包裹呈給他。「雷先生,你回來的剛好,快遞公司完全沒有按約定通知我們就送過來了。」
雷霆霄訝異地接過手,「這麼快?」還不到一個月呀!他狐疑的望向俞寒。
是他!是雷霆霄。那個燒成灰、磨成粉她也能一眼認出的男人。
快逃走吧!快逃走吧!俞寒的耳邊不斷迴響這句警語。怎奈她的腿就是不聽使喚。
面對突然折回公司的雷霆霄,她只能呆若木雞,目不轉腈地癡望著他。
雷霆霄打破沉默的說:「麻煩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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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曾注視過各個角度的雷霆霄不下千萬遍,他的照片遍佈她的房間。但此刻的他卻依舊俊美得令她讚歎。
坐在他坐過的沙發,共處一室,相距不過咫尺,甚至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感覺到他西裝底下鍛煉過的傲人肌肉。
哦!MyCod!俞寒屏息在心底失聲尖叫。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在跟她說話,她甚至一伸出手就可以碰觸到他染上櫻桃巧克力色、煽情的頭髮。
這樣的情景恍若在夢中。
雷霆霄慷慨地放了幾張千元鈔票在她面前。「包裹的寄件人是什麼時候到你們公司托寄的?」
俞寒壓根兒聽不見他的話,她的心跳隨著他那張性感的唇張合而紊亂,失速的在她的胸口飛快的鼓動。
在雷霆霄期待的眼神下,她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來托寄包裹的人是男是女?」他再問。
俞寒還是搖頭。
雷霆霄對於她的不識相有些反感。「你這種不合作的態度,難道不怕我向你們公司投訴?」
俞寒兩眼發直一味搖頭的反應,終於引起雷霆霄的懷疑。通常會在他面前不知所措、無法思考的情形只有一種。
他冷不防起身,迅速摘去她的安全帽。
失神的俞寒一時來不及反應,等她神智稍稍清醒,她的長髮已被散在肩上。
「果然是個女人。」對於自己在女人眼中有著不可擋的魅力,雷霆霄向來是十分自傲的。
他輕蔑的口吻,好似俞寒只是另一個為他著迷的花癡,這令她大感受傷。
「你這個人懂不懂禮貌,憑什麼取走我的帽子?」失去安全帽讓俞寒的不安全感瞬間高張,她叫嚷著,試圖遮掩火紅的雙頰。據悉,霄霆霄對女人過目不忘,她開始擔心他會記起她。
「為什麼要假扮成男人?」雷霆霄上下打量著她。
俞寒強抑著狂飆的心跳。「什麼叫作假扮?」她理直氣壯得理不饒人。「從進門到現在,我說過我是男人嗎?」
「你是沒有,可是你這一身……」他欲言又止,好歹他也是個紳士,有些話對女人而言是有致命殺傷力的。
可俞寒已經看穿他未說出口的話,新傷舊痛一併齊發。
「可是我這一身怎麼樣?是你自以為是、以貌取人。」她忍著發熱的眸子,「雷先生,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不是用眼睛就可以分辨的,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擅長營造外表替自己說話。」
她嚴厲的批判令雷霆霄一陣錯愕。
看她長得不怎麼樣,嘴巴倒是挺會說話的。聽她幽怨的語意,眸底清晰可見的傷痕,哪裡像是來送快遞的,簡直是來報宿仇。
雷霆霄端出一貫的油腔滑調:「喂,小姐!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嗎?」
你不愛我,就是你得罪我的地方!俞寒想不計後果的朝他吼去。
「你得罪的人何只我一個。」她不難想像,在許多不知名的角落裡,必定有著更多和她一樣癡戀著雷霆霄的可憐女人。
大多數的暗戀到最後不是無疾而終,就是隨時間冷卻。可是俞寒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
她可以承受躲在暗地理獨飲寂寞,甘之如飴的獨嘗思念,但是她絕不能忍受自己不戰而敗。
在她的人生哲學裡,不能為自己所愛的人事物傾注一切的生命,那她便毫無價值,不值得存在。
她話中有話、煞有其事的模樣,讓雷霆霄如實五里霧中頗感困惑。
「等一等。」他重新盯住她,「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俞寒心裡轟然巨響。
他記起她了?她在他的記憶榜上佔有一席之位嗎?這個可能性讓她閃過短暫的喜悅;不過,只消片刻,她卻更加傷心了起來。
多麼殘酷的事實啊!她不惜以命相搏以求走入他的世界,卻連要他記得她都是奢求。打從他出現在她生命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天、每一次呼吸無不祈禱能與他相遇、相守;他卻依然故我地活著,絲毫不知道自己影響她有多深,又是即將如何改變她的下半生。
「如果可以選擇,我但願從來沒有見過你!」更沒有愛上你!
唯恐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俞寒搶過他手上的安全帽,落荒而逃。
有片刻,雷霆霄望著她消失的背影怔了怔。
縱使他自認對女人見多識廣,然而剛才離去的快遞小妹可真教他耳目一新、難以忘懷。
八成又是個「想得太多」的愛慕者吧!
雷霆霄拿起桌上的包裹,慢條斯理的打開。沒有意外,是第四個石膏臉譜。
雷霆霄帶著前一刻的不快將臉譜翻轉過來,赫然一驚——
這個臉譜一別以往,不僅有著完美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更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那明眸正深情款款的瞅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那神情、那對認真的眼睛,竟讓他想起方才送來這份快遞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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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出雷氏大樓,俞寒重新罩上安全帽,漫無目的的穿梭在人群中,任由淚水滑下臉龐。
她緊抓住衣角的十指關節泛白,無法停止懊悔與自責。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麼會在雷霆霄面前失控了?經過這些時日的磨練、她竟然還是這麼沉不住氣,這麼輕易就被雷霆霄牽著情緒走,她真是沒用。
況且,真要論良心,她憑什麼教訓人家?
愛美的事物是人的天性,雷霆霄喜歡美麗的女人有錯嗎?有內涵又如何?她自己還不是被他的外表迷得神魂顛倒。他從來不曾企圖掩飾自己是個壞男人,是她一廂情願要成為終結他風流花心的最後一個女人,也不願意嘗試另外找一個好男人。
什麼心碎、情傷,根本全是她自找的,關雷霆霄什麼事呢?
她不要愛了!她不想愛了!為什麼愛一個人的滋味會那麼那麼苦呢?她只不過是想忠於自己的感覺,只不過是想義無反顧地愛一個男人,為什麼會那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