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小時候太皮了……跌斷過一次,後來……就常常脫臼……」小貓勉強擠出笑臉,可是冷汗卻不停地從她的額頭往下掉……
沙美棠一咬牙,拉開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她一用力,小貓抵住的那顆小石頭立刻脫離泥土,小貓整個人頓時被那個力道在前拖……
「啊——」沙美棠嚇得尖叫。
「小貓!」一條細長的繩索像是有生命一樣,繞過來纏住小貓的腰。
「阿飛!」小貓大喜過望地回頭叫:「阿飛!」
令狐飛朝她安慰地一笑,同時手用力一帶,小貓和沙美棠立刻被他拖離了懸崖。「你沒事吧?」
「沒事……」小貓感激地朝他微微一笑,正想回頭看看沙美棠的情況,眼前卻猛然一黑——
「小貓!」
沙美棠錯愕地看著令狐飛接著昏過去的小貓,而她的肩上的衣袖已經被血染紅,鮮紅色的血液正順著她的手緩緩地往下滴……
***
公寓裡出奇冷清,她向來讓自己住的地方看起來那麼空洞、寒冷,那幾乎變成是她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她這樣的人是不配有個溫暖的家的!她工於心計、城府深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陰謀;她這樣的人就該留在黑暗中,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為什麼會覺得這麼冷清?為什麼會覺得這麼寒冷?
她突然懷念起有戰天龍在身邊吵鬧的日子,每次開門總似乎有些什麼期待似的……好像戰天龍會像過去一樣,突然出現在她的客廳或臥房裡,每次的失望累積起來就成了一張沉重的網緊緊的網住她!
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正深深地思念著戰天龍。但……事實上,她的確是想念著他……
為什麼就這樣消失了?難道真如她所願的,他已經放棄了她嗎?那天的情景歷歷在目;也許以他那種古代俠士的性格,他是無法忍受她這樣一個壞女人的!也許在他的心裡她已經萬劫不復、無可救藥了也說不定。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什麼不消失?這世界上多的是純潔無辜的白雪公主,誰會去貪戀一個可惡的巫婆?
是啊!她苦澀地笑了笑,難道不是嗎?她正是那個可惡的巫婆。
也許真的有人喜歡當個與眾不同的巫婆,但她顯然不是那種人,她恨死了自己這麼倒媚的命運!
為什麼父親誰不好欠卻欠上了大島家族?為什麼大島家族的族長大島千門正好是父親的救命恩人?
為什麼已經過去數十年的債務,卻必須由她這個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來償還?這是什麼鬼命運?
她緊緊握住拳頭制止自己即將出口的怨恨!她是可以怨、可以恨,但是那可以改變什麼?她悲慘地想著,那又能改變什麼呢?
「冷國郁!」
她愣了一下,公寓的角落裡竟然有人冷冷地出聲,而她隱約可以察覺到那聲音中毫無感情的肅殺成分!
她沒有回答,直覺的反應是叫自己快跑!但是心底深處卻又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低低地問著:為什麼要跑?死了不就什麼都解脫了嗎?現在她最渴求的不就是一個絕對安靜、安全的地方嗎?那麼還有什麼地方會比「死亡深淵」更可以滿足她的慾望?
「你準備好了嗎?」
她知道他在問什麼,沒想到現在還有這種奇怪的殺手,她淡淡苦澀地笑了笑說:「有什麼分別嗎?」
「如果你今天還沒準備好要死,那麼我可以改天再來。」
「謝了,你動手吧!」
隱身在黑暗處的人似乎無言地點了點頭,可以看到角落裡有一把槍的陰影正悄悄地深出來……
她深呼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滅音手槍輕微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她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用力撞了一下。瞬間黑暗便溫暖地包圍了她,她似乎還可以聽到有人正在咒罵……
為什麼要咒罵?她迷糊地想著……又是誰在咒罵?
然後完全無聲安靜的黑暗便緊緊抓住她……沉入安全的角落中……
***
「冷國郁呢?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發生了這種事,在這種時候她卻跑得不見人影!太過分了!」沙千展怒氣衝天地咆哮著。辦公室裡沒人理他,而他的怒氣很快地就轉到他們身上,他氣得鬼吼:「你們呢?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怎麼會讓小貓受傷?我雇你們來是幹什麼吃的。辦事不力!你們被開除了!」他幾乎是拉開嗓子暴吼道:「統統被開除了!」
金翎兒一直斜著眼睛打量他,等到他終於罵到一個段落,喘口氣休息的時候,她才冷冷假笑著開口:「你罵完了?」
沙千展怒氣沖沖地瞪著她吼:「你是個什麼東西?」
金翎兒一聽到這句話,立刻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大吼:「你才是個』什麼東西』!我警告你喲!你現在是在我的地盤上,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要不然我立刻轟你出去!」
「你什麼?!」沙千展錯愕地瞪著眼前的小女孩,她居然敢這樣對他說話! 「我怎麼樣?」金翎兒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好了啦!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吵架。」鑫梓剛沒好氣地瞪著他們。「你們煩不煩?」
「有沒有搞錯?我是你們的老闆——」
「把那句話給我收回去!」金翎兒的怒氣不下於他。「我們只收過找小貓的錢,之後的保全費一毛錢也沒拿你的,你憑什麼口口聲聲說是我們老闆?神經病啊?老頑固、老古董!老瞎子!老暴君?」
「你——」
辦公室裡面的房門突然開了,令狐飛抱著小貓出現,沙千展立刻丟下金翎兒衝到他的面前。
「怎麼樣?為什麼不送醫院?我認識很好的醫生……」
「吵死了!」令狐飛冷冽地瞪著他道:「閃開!」
「她是我的女兒!我有權……」
「你有個屁權!」金翎兒擋在令狐飛和他中間責罵;「都是你的錯!你還有臉說這種話!」
「我——」
令狐飛一語不發地抱著小貓走向窗台,沙千展不明就裡地看著他:「你要做什麼?」
「關你屁事?」說著他人已經往下跳。
「小貓!」沙千展幾乎嚇出心臟病。他面無血色地跑到窗台上往下看:「小貓!」
「不會死的啦!有病!」金翎兒沒好氣地從鼻子裡哼道。
令狐飛的身影果然出現在樓下的巷道裡,沙千展不可思議地瞪著樓下的人影。「這……這裡是六樓……他怎麼會……」
「怎麼?犯法啊?」
「你們……」他驀然回頭,金翎兒得意洋洋,而且面帶惡作劇的笑容逼近他說:「我們怎麼樣?老頭子!會輕功要槍斃嗎?」
「這不可能……」沙千展怎麼都不相信,瞪著金翎兒的樣子好像她是個怪物一樣!
「不可能也發生了不是嗎?就像你相信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可是意外還是發生啦;你總是以為地球應該以你為中心運轉的不是嗎?結果呢?結果你只是一個過氣的、毫無保衛能力的糟老頭而已!」
「金詡兒!」鑫梓剛錯愕地大叫;「你怎麼這麼說?」
沙千展雪白了臉愣愣地看著他們,金翎兒賭氣地瞪著他嚷:「怎麼?我還說錯了?他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搞得天怒人怨?剛愎自用到極點!這種人不教訓他一下,他還以為自己真的是神!」
「我不跟你計較!」沙千展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你根本不明白我……」
「我什麼都明白!」金翎兒氣呼呼地打斷他;「我明白你把國郁當成工具一樣使用,根本不管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我更明白你找小貓的用意,你只是想補償你自己過去犯下的錯誤,所以才會一找到小貓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她認祖歸宗,也不管那對她來說有什麼影響、會不會把危險帶給她!你就是這麼自私自利的一個糟老頭!」
「金翎兒!」鑫梓剛生氣地拉住她。「你住口!」
「我為什麼要住口?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金翎兒憤怒地吼道:「你看看他把事情搞得多複雜! 原本應該高高興興的人都被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對這種人還要客氣嗎?我只不過是……」
「我要你住口!」鑫梓剛威嚴地瞪她。
「我……」金翎兒在他的瞪視下委屈地低下頭退到一邊,儘管心裡有多麼不情願卻無法反抗;她知道自己說得是過分了點,可是這教她怎麼忍得住!?
「沙先生,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沙千展無言地揮揮手,面對金翎兒的指責他竟然無言以對;面對事實的時候又能說什麼?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在其它人的眼裡他竟然是這麼一個不可原諒的人!過去他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是現在他必須在乎;至少他必須在乎自己女兒的看法!
小貓是這麼想的嗎?美棠是這麼想的嗎?在她們的眼裡也真的是這麼糟糕的父親?難道他真的錯得這麼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