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那麼多天苦日子,阿七終於受不了了,他一看到客棧送來的快發酸的食物時乾脆縮在破舊客棧房間的床上放聲大哭起來。
「哇!我命好苦啊!為什麼我會這麼命苦哇!哇……」
「喂!喂!」歐陽烈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這也太離譜了吧?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說哭就哭?沒那麼嚴重吧?」
「什麼沒那麼嚴重?」阿七邊哭邊擦眼淚:「這樣還不嚴重?躲在這個地方像過街老鼠一樣,我就不知道我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刺殺皇帝不成功又不是我們的錯!現在弄成這個樣子,每天吃這種不是人吃的東西還不嚴重?」
「大不了不吃就是了!何必哭呢?」
「我傷心呀!」
歐陽烈勉強拍拍他:「別傷心啦!總一天真相會水落石出的!」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說不定那時候我早就餓死了!」
阿七最注重的就是吃,不讓他吃簡直比殺了他還難過,歐陽烈歎口氣:「要不然怎麼辦呢?離開京城嗎?天下這麼大我們要去哪裡?」
「不如我們回『擎天幫』去算了!大不了一死嘛!」阿七賭氣哭道:「也犯不著受活罪了!」
「回『擎天幫』?!」歐陽烈居然很認真地考慮這個可能性。
阿七愈哭愈大聲,簡直要驚天地拉鬼神了,連隔壁的人都忍不住敲牆大罵。「喂!安靜一點!你們不睡老子要睡!安靜一點!」
「你管我!我就是要哭!我偏要哭!」
「對!」歐陽烈一躍而起:「我們就回『擎天幫』去!」
「什麼?」阿七嚇得居然不哭了,眼淚立刻被嚇得縮了回去:「你瘋啦?回去?那不是死路一條!」
歐陽烈一咬牙,大有壯士斷腕的氣魄:「那又怎麼樣?你剛剛不是也說了?大不了一死呀!有什麼了不起的!總比這樣活受罪好一點!」
「可是──」
「用不著可是了!我們現在就回去!」他說做就做,真的立刻往外走。
朱七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跟歐陽烈做兄弟真不划算,沒錯!這是他最聰明的一次!不過──
這次恐怕真的連命也要賠上去了。
※ ※ ※
「她真的是你的女兒!」
「那是叛賊的女兒!」恭王金爾山厲聲喝道:「你不過是想我饒她一命纔會說他是我的女兒!」
「若我要你饒她一命,又何必告訴你這件事?」恭王福晉悲慘地哭道:「她千真萬確是你的女兒!難道你真這麼狠心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你忍心讓她在外面四處流浪嗎?」
「我不會相信你的!」他決斷地拂袖。
天知道他有多麼想念她!天知道他為了她這些年來受了多少磨難!可是她卻寧願自毀容貌也不願意再見他一面,如今她終於肯出來見他了,但卻是為了那叛賊的女兒。
「金爾山!」她淚如雨下,這十幾年來所受的委屈一發不可收拾。
她是錯!她錯在當年他殺了她的丈夫時,沒有跟著丈夫下黃泉。
她是錯!千錯萬錯都錯在不該失足,不該愛上這個身為皇族的莽漢。
她是天理不容的!她是該下地獄無顏見人的!可是那都是她的錯,和那孩子沒有任何關係!這十幾年來她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之中,這十幾年來她忍受著對他的思念近在眼前,卻咫尺天涯。
可是她沒有死,這些年來她仍懷有一絲莫名的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沒死,就是這點希望支橕她活到此時此刻。
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她又何嘗不希望能過平凡人家父慈子孝的生活?可是因為她鑄下大錯,所以注定是要受磨難的!她誰都不怨,只怨自己愛上不該愛的人,但孩子呢?那是他們的孩子啊!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解釋。」她慘笑:「但是那的的確確是你的親女兒,你不信我又能如何?十幾年前孩子出世的時候我們已經錯了一次,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錯下去──」她看著他那壯碩的身型,眼裡儘是戀戀不捨,但是,已經沒有選擇了……「我只有一死讓你相信我所說的話──」
她話一說完毫不猶豫地朝最近的柱子一頭撞過去。
「福晉?」小清措手不及地尖叫起來。
「纖兒!」恭王嚇得面無血色,立刻衝過去抱起血流如注的妻子:「纖兒!」
她緊閉著眼睛,腦海裡最後一個念頭是:但願她的贖罪來得還不算太遲
第五章
「去把金流星給殺了。」恭王金爾山面無表情地說道:「要暗中進行,不能讓府裡的人知道,更不能讓人知道這是我的命令!我不管你怎麼做,總之替我殺了她!」
「王爺──」他謹慎地低著頭。這件事關係很大,如果辦不好,殺頭事小,說不定還要抄家滅族!他不能不謹慎行事。「王爺的意思是收買殺手是嗎?」
「我不管你怎麼做!總之是替我殺了她!明不明白?」
「屬下明白,可是──」
「可是什麼?」
「事關重大,如果收買殺手一定能成功,但一旦命令發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你是怕我事後反悔?」
「屬下不敢!」
金爾山顫抖地笑了笑。他有反悔的機會嗎?
當年殲滅「千叢山」的匪徒立了大功,他帶押寨夫人於纖兄回京沒多久便生下金流星,那怎麼會是他的孩子?那明明是賊王令狐豹的孩子!纖兒寧死也要保全的那個孩子還會有什麼理由?除了──
她仍念念不忘那個賊王!儘管自己對她千般愛戀,她還是無法忘情賊王。
她寧死也要保全賊王的孩子。
「我不會反悔的,你放手表現吧!要快,一定要快,你明白嗎?」
他點點頭:「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他退下去之後,金爾山無言地垂下頭,他又何嘗不願意相信那是他的孩子?他又何嘗不願意有個自己的孩子?
這麼多年以來,他連作夢都夢到自己有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可是,他只想和纖兒有孩子,這世上除了她,他永不會再愛另一個女人。
他知道──
這就是報應!他奪人妻女又豈能有後?
他悲傷地仰天長嘯。
這就是報應啊。
※ ※ ※
「她是恭王金爾山的女兒金流星?」戰天龍狐疑地打量著另一遏正大吃特吃的小叫化子,那少年看起來是眉清目秀的,可是說她是恭王的女兒未免有點離譜了,他勉強一笑:「是嗎?如何證明?」
「憑這張圖。」關書傑拿出古晝:「這晝中的女子便是恭王之女金流星──『星格格』,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晝上的女子和少年的確有幾分神似,但那晝那麼老舊,怎麼看都像是數百年前的東西,既然是數百年前所晝的晝,又怎麼可能會是星格格的畫像?
他的眼神明白地表示了他的困惑,關書傑一時語塞。他倒是沒想過要怎麼樣跟這裡的人解釋這一切,如果要解釋就得說清楚自己的來歷,但誰會相信?
戰天龍微微一笑:「其實你無須我的信任,我是你的下屬,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必須服從的。你是希望我保護這位姑娘是嗎?」
關書傑洩氣地點點頭,反正說了他也不會信的,索性不說了吧!
「我是希望你保護流星,她對恭王府的生死存亡有很大的影響,絕不能死,你明白嗎?無論如何,你都必須保護她,絕不能讓她出事!」
「出什麼事?」
關書傑搖搖頭:「事實上我不知道究竟會是什麼事,但是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恭王會派人追殺她,如果恭王知道她究竟是誰的話。」
「你不是說她是恭王的女兒?如果她是恭王的女兒,那恭王為什麼要派人追殺自己的女兒呢?」
「我沒辦法對你解釋清楚,反正只要你記住我所說的話就可以了,行嗎?」
「這算是命令?」
關書傑無奈地注視著他:「你一定要這樣想嗎?」
戰天龍淡淡地笑了:「當然不是,我是開玩笑的。」他說著走到金流星的面前:「流星小姐。」
「小姐?」金流星眨眨眼,好像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是出家人。」
「出家人有分男女,男的叫和尚,女的是尼姑。」戰天龍笑著指指她的頭髮:「你並沒有剃度。」
「出家剃度沒有絕對的關係。」金流星認真地說道:「師父說過『修行在心』,只要在心裡修行,那麼剃不剃度都沒有關係的。」
「所以是男是女也沒關係?」
金流星肯定地點點頭,她看起來真的是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個出家人了,戰天龍訝異地看著她。這樣的孩子應該說是可愛單純,還是悲哀?她還這麼年輕以致完全不瞭解這個世界。
「你是個女孩子,是個姑娘,不是出家人。」關書傑毫不容置疑地插嘴:然沒剃度就不是出家人,不是什麼帶髮修行。」他絕對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