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到了,依依不捨地輕手放開懷中熟睡的人兒,陽廷煜安然離去。
滿足地回到金龍殿,陽廷煜帶著笑意入眠。
幸福的男人,豈知女人的心事?
他沒注意到方萱梅淚流滿面。她哪裡睡得著,目送著他夜半出了寢殿,不論是去找誰,對她方萱梅都是個重大的侮辱!他寧願丟下她而去找別人!她在他的眼裡難道就連一粒沙都不如?
他也沒注意到文彤輝凝視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流著淚。天亮了,他回到有著另一個女人的地方,這種滋味她還是初嘗,是否以後也得習慣?
明天,不管是敲鑼打鼓,試著去習慣吧!
方萱梅成了皇上新寵。
方萱梅極受皇后娘娘重視。
後宮口耳相傳,誰都曉得方萱梅連續侍寢五日,簡直創下後宮空前的紀錄,就連皇后娘娘都沒這麼受寵過呢!
眼下方選侍受封為昭儀,成了後宮除皇后娘娘外,品級最高的,眼看就要跳升為妃了,這回,後宮女子可巴結的對象除了皇后娘娘,終於又多了一個。
對於先據後恭的妃嬪們,方萱梅一概淡漠以對。她不曉得她還能說些什麼,性子厚道的她做不來作威作福,實際上,她也不認為自己有資格驕傲。
誰曉得風光的外表下,昭儀這個地位,是她掃了五天的金龍殿換來的!
可笑呵!誰料得到皇上的封誥,給的竟是這般容易?要是她聲揚出去,金龍殿的門檻非被眾妃給踏平不可,金龍大殿的地板,永遠不愁再有一粒塵埃。
可惜呵!她沒臉聲揚,苦笑著面對一張張恭賀與嫉憤的臉,她有口難言,寧願將恥辱藏在心裡,也不願丟了方家的臉。榮華富貴,說得來容易也容易,說得來不易也著實不易,她送上了自己卻遭摒棄,賠上的是自己的心和尊嚴,宮廷爭寵,難呵——
難!
「方昭儀?萱梅?」
皇后娘娘親切的呼喚著陌生的稱號,喚回方萱梅的三魂七魄。她都忘了自己現下是皇后娘娘的座上客呢!
「這……」文彤輝看著她。
「娘娘,這幾天娘娘賞給萱梅的東西夠多了,萱梅承受不起,心領了。」
文彤輝的笑臉略斂。「怎麼?賞賜還嫌多?你現在是皇上的心頭人,本宮自然也得多照料著點,只要有了一兒半女,本宮會力保你封妃,知道嗎?」
「謝娘娘。」她還能說些什麼?皇上連碰都不碰她,皇后娘娘的提議再誘人,都是白搭。
有幸坐在鸞和官中與皇后娘娘談笑話家常,她該是誠惶誠恐才是。
只是,談的是什麼笑?話的是什麼家常?氣氛如此沈悶,客套又客套,除了客套還是客套!娘娘真是客套!真的將她當成了好姊妹?她怎麼感受不到?以往印象中親切的皇后,和她熟悉到了某一程度,竟然只剩下了客套?
算了!方萱梅什麼都置之度外了,受寵、不受寵,真的已經不重要,她看開了!真的算了!
算了之前,望著文彤輝輕啜香茗清閒優雅的模樣,方萱梅還有一點疑問,就麼一點!只要能得知答案,她死而無憾!
娘娘可知,皇上去了哪兒?方萱梅很想這麼問。微掀了掀唇……又閉上。她問不出口,她沒有臉問出口!
皇上待你可好?方彤輝也想這麼問。如果方萱梅真的伺候得皇上滿意,皇上又何苦連續五夜都來與她同寢?或者,寧願抱著她什麼都不做,只是為了安撫她這個皇后?
想想看,如果不得不找個女人替代她伺候皇上,方萱梅該是所有選侍中最好的,這麼一想,也許心裡會舒服點。
兩個女人,兩種臆測,只為了同一個男人,離心碎——不遠了。
「娘娘,戚才人求見。」嬌采自外踏入鳳禧殿。
文彤輝從書冊中抬頭。戚清這回又有何意圖?「說本宮正忙著,不見。」跟著她又低下頭,埋首書冊當中。
「那……娘娘,郭婕妤求見,您見不見?」嬌采又問。
郭捻香也來了?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就連平日看來安分守己的宮妃,也懂得上門巴結了?
「她和戚才人一道嗎?」文彤輝撇著冷淡的嘴角。
「不!她們是分別求見,不是一道!」嬌采答。「兩人同時站在外頭?」
「是的,還一句話都不說呢!」活像仇人一樣,嬌采還偷藏了句話在心底。
「都不見。」別要是兩人為了爭得她的信任,在那兒互別苗頭吧!文彤輝內心冷笑。
「娘娘……方昭儀您見不見?」嬌采好奇地問。
「哦?她也來了?」文彤輝有絲玩味。要是方萱梅求見,這就挺奇了,值得一見。
「……沒有。奴婢只是想知道,娘娘是否對方昭儀特別待遇。」嬌采聲音愈來愈小,還偷偷吐了舌頭。
「你膽子還真不小,戲弄本宮?」文彤輝冷著臉數落。
「娘娘恕罪。」嬌采慌忙道;「奴婢一時好玩……」
「算了!」文彤輝沒空理會嬌采的求饒,心裡思索著對方萱梅的疑問。
方萱梅自受封昭儀之後,就不曾再受皇上點召了,與她這個皇后也漸漸疏離,往來不再頻繁,只知鎮日深鎖在皇上賜給她的碧淵宮內,行事相當低調,就不知與皇上之間,可是有了嫌隙……文彤輝沈吟,這不是好事,好不容易得寵的方萱梅倘若受到冷落,她這個皇后,夜裡的處境也堪虞,皇上也不曉得哪天又會找上她,不好!不好?
心裡想著不好,午夜夢迴,依然動不動便思念起陽廷煜溫暖的懷抱,這算是哪門子心口不一的矛盾?自從不召方萱梅侍寢後,陽廷煜夜裡也不上鸞和官來伴她入眠了,也許認為沒有必要再來安撫她了吧?
他可知,她要的不是他的安撫,而是眷戀起這份溫柔了?
她更不願承認,擔心方萱梅受冷落之餘,她竟也為此感到一抹揮之不去的歡欣得意。為了她的皇帝丈夫開始疏遠別的女人?
唉唉唉!歎上三聲,為了她的妒心愈來愈猛烈而汗顏!
「方昭儀若求見,通報一聲,本宮隨時歡迎。」文彤輝道。也許有機會可以探探方萱梅與皇上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娘娘對於方昭儀,真的特別待遇哩。」嬌采若有所悟。
「也許吧!」對於方萱梅,文彤輝說不出是愛是恨,似乎也稱不上愛恨,只能說,是有一些些在意吧!
「啟稟娘娘,郭婕妤和戚才人一同求見,說有要事稟告娘娘。」門外傳來侍女的詢問。
「一同求見?兩人一起?」文彤輝詫異地問。
「是的。她們似乎真有要事,很急的樣子。」侍女道。
文彤輝納悶了,見時兩人突然又聯合陣線了?納悶之餘,她就姑且召進這兩人入內。瞧瞧她們耍什麼把戲吧!
兩人行完禮,文彤輝還沒詢問來意,郭捻香便搶道:
「娘娘可知,皇上於宣明殿召見西戎使者一事?」
「知道!」文彤輝懶懶道。
「什麼?娘娘是否也知道,西戎使者此番進貢了不少珍寶?」這回輪到戚清搶道。她的語氣神秘,容色閃爍,又是一副故弄玄虛的嘴臉。
「你們也想要些珍寶麼?好吧!待本宮告訴皇上,留些好東西給你們。」文彤輝淡然地想打發掉她們。
「不!娘娘!」沈不住氣的郭捻香忙道:「進貢的珍寶除了西域珠寶香料、天馬、千年何首烏,還有四名波斯美女啊!娘娘!」她偷偷望了身旁的戚清,正巧對上她較勁的眸子。
威清不打算理會她,逕自道:「姐姐,聽聞四名波斯女子,髮色金中帶褐,眼珠子碧藍如海,膚色雪白如玉,身長比之中原女子要高出許多,甚至……甚至……」說到這兒,突然說不下去了。
文彤輝挑高了眉毛:「怎麼?甚至什麼?怎麼不說了?」
戚清一急,鼓起勇氣道:「甚至,胸脯大而淫蕩,狐媚入骨啊!娘娘!」
從宣明殿外的小太監那兒知道了此事後,她便急急趕來,想稟告皇后娘娘,也許有機會能得到娘娘的信任:誰料到郭捻香竟也得知了同樣的消息,兩人相遇於鸞和宮外,誰也不願理會誰。豈知娘娘竟然誰也不見,兩人認為茲事體大,終於決定暫時「化敵為友」,聯名求見:娘娘無疑是最受皇上寵愛的,只有娘娘才阻止得了皇上將那四名番邦女子納入後宮,要是娘娘管不了,那麼,後宮一被番邦女子入侵,到時誰也沒有立足之地!
此刻,正該是所有後宮女子聯合起來的時候了。
「哈哈啥——」文彤輝掩袖而笑。所以要她出面,共禦外侮?
郭捻香見引不起文彤輝醋意,忙道:「娘娘,倘若這些淫蕩的番邦女子得寵,恐怕到時穢亂後宮,敗壞皇朝清規啊!」
「後宮除了皇上一個男人,還有誰?太監?同太監穢亂後宮?」文彤輝笑著反問。
挑不起娘娘的危機意識,戚清改從種族意識下手。「娘娘,要是皇朝雜和了番邦血統,皇朝顏面何在?教咱們這些漢族女子顏面又何在?更何況,番邦女子狐媚惑人,要是得了寵,後宮成了她們的天下,……可不妙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