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擔心並沒有實現,私塾的主人這晚沒有再折回,有意教他倆溫存個夠似有時候,天意也是很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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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寢是個不可饒恕的過錯!會被孔老夫子罵成朽木糞土的。
可是……雖沒有婚禮,但這相當於洞房花燭的第二天早上,即使都快正午了,還是可以例外一下吧?
環秋微微睜了眼,瞧瞧閉合的窗子;陽光在敲她起床了,有樣子時辰已經不早,她是怎麼睡的?睡到海枯石爛了?
眨了眨眼,腦子還有些渾沌。咦?身後似乎有什麼灼熱的龐然物緊靠著她的背……咦?她的頭怎麼枕了條手臂?好像還是男人的手臂?
啊?環秋的渾沌腦袋清醒了,嚇的坐起了身,連蔽體的薄被如何滑下胸前,也沒能注意。
鍾清流被她驚動,也張開了眼,迎入眼前春光旖旎的美景。
「老婆,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不多睡一會兒?」他倒是鎮定的很,腦子似乎也比環秋清醒,只是聲音沙啞了些。是美人的胸脯美景在前,喚醒了他的。
老婆?他叫她老婆?環秋紅著臉看到鍾清流赤裸著上半身。僅憑碰觸,她也曉得他那緊靠著她的身軀,除了薄單之外什麼也沒穿。
而她……似乎也是。她懊惱的扯了薄被蔽體。
這可真糟糕!昨晚她和他幹了什麼好事?下身隱約還有酸疼的感覺,提醒她別想混賴掉!她是同他有了夫妻之實。
「我們是不是該回江家了?」她就隨便找話說吧!
「不急,還沒跟主人打個招呼呢!」他也隨便應付啦!
那多丟人!她可不想做了這檔子事還讓外人知道。
「改日再來,一樣的。」環秋催促。
鍾清流啞然失笑,看出了她的困窘。「你真的不想再多休息一會兒?真這麼快就適應我的「需索無度」?」許久不曾說這些風言風語,他燦過蓮花的舌頭依然出色。
環秋意外的沒空去臉紅,她想起一件重要事。
「說到這,你以前就是這麼「需索無度」麼?」喔!妒婦開始清算了。
鍾清流實話實說:「我以前是有過不少女人,多得數不清,我也記不得了。」他有過無數寵妾,現在卻連一個面孔也記不起來。原來,沒有愛的露水關係,是這樣的易被歲月蒸融,當初那種征服女人的樂趣,今日卻連回味也不想。
比不上眼前的真愛——雋永悠長啊!
環秋醋意熏天,瞇著眼問:「那我是什麼東西?」
「我老婆!唯一的老婆!」鍾清流趕忙道:「那些女人我已經多年不碰了,真的,日後就只有你一個。」這樣會不會越描越黑?
「真的?真的沒有一個還掛在心上的?」哼!看樣子他是個風流壞胚,她才不信呢!「呃……」他承認那香囊主人還活在他心中。「是有一個真心愛過的,只是她不曾愛過我,我也很少想起她了。」但願環秋不要介意,認識了她後,想起她的次數遠遠要多過那香囊主人,是真的。
怎麼跟她一樣慘?不過她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也好,教他嘗嘗同樣的滋味,誰教他這樣大剌剌地在她面前承認他的女人,不會稍稍隱瞞一下啊?
可是,偏偏也為他的坦白而暗暗歡喜。她還真是……無可救藥的矛盾!
「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環秋故意哀戚地低了頭:「我也曾有個心上人,他也不曾愛過我。」
「喔!日後不會了,我定會傾盡真心待你。」鍾清流愧疚地將她摟了過去。
他還以為說的是他哩!環秋暗暗笑在心裡。只是,說給他聽不曉得會不會嚇著了他,氣壞了他?
「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表哥。」環秋故意小小聲地,丟下這個地動山搖的訊息打擊他。
「什麼?你說真的?」鍾清流的劍眉皺成一團,剛剛的愧疚也躲了起來納涼,臉色此刻灰的像土。「那麼你現在……?」
「跟你一樣,日後,我只有你。」環秋堅定道。
他的臉色稍霽,環秋又咬著牙,故意道:「不過,氣人的是,當初我爬上了他的床,他卻連理都不理我!」她一副受盡委屈,泫然飲泣的模樣。
「什麼!?」他遲早會被她的駭人鬼話嚇的心跳出口。
環秋賊笑了會兒,才正色凜然地,將那段年少荒唐事告訴他。故事是,當年她才十七,戀慕表哥已經多年,苦於對方無動於衷,她捉著了他醉酒的機會,爬上他的床與他同寢,儘管什麼事也沒發生,她卻故意製造誤會,才訂下一樁婚約,但依舊敵不過表哥愛嫂子的心,婚約還是取消了,她什麼也得不到,只平白落了個棄婦醜名,直至今日。說來她是挺活該的,不過這也好,嫁不出去才能免了草草出嫁的後果,今日才能遇上他。
「你還敢要我嗎?」雖是挑戰的眼神,卻是警告鍾清流,要他後悔趁早。她可以不要他負這個責任,如果他在意她早已毀壞的名聲與驚人之舉。
「荒唐啊!荒唐!」鍾清流喃喃搖頭。怪不得對她無法抗拒,怪不得當他奇怪自己愛的一且是柔順女人之際,卻莫名其妙地愛上了她這個不擇手段的女人。原來呀——「原來我們是一丘之貉。」
鍾清流恍然笑了。他也說了個類似的故事給她聽,是他跟一個叫雲兒的女人的故事。認識她那年,正是意氣風發的二十五,人生無往不利,可惜人家有了心上人,不可一世的他氣不過,輸不起,想拆散他們,教她死心塌地跟了自己,自恃條件不輸人的他,想用強,卻礙於自尊又中途打住,只是與她同寢一晚,一樣什麼也沒發生,也是故意製造了誤會……多類似的故事啊!
果真是一丘之貉!也難怪他們相看兩對眼,原來是惺惺相惜……喔!說臭味相投更合適。
「你很差勁哩!」環秋輕輕罵道。
「你也一樣。」鍾清流也輕輕反駁。
「以後不許這樣喔!」她警告他。
「你也是。」他也警告她。
達成共識。
很好!原來他這樣差勁,不會再有哪個女人來跟她搶了,誰會像她一樣沒眼光呢?
呵呵……獨享一個男人,獨佔一顆心與兩情相悅的滋味,是這樣美妙啊!終於教她嘗到了,呵呵……
可是,怎麼……怎麼鍾清流那戲謔的笑容裡,回視給她的,一樣是那副志得意滿,胸有成竹,彷彿賺得了無數好處的模樣,就像……就像自己心頭打的算盤,全清楚地映照在他的臉上?
哎呀!她的臉,是不是也成了他的帳本,教他的心思也現了形?
一丘之貉啊!
***
狼狽地離開私塾,不告而別,是有點不禮貌,更何況還將人家的家當成了洞房了。
咳!真是丟臉,作夢都臉紅。環秋懊惱地敲敲頭。
隔了幾日後,兩人說好了上門去道個謝,謝謝他們那晚照顧了環秋,也為當日不告而別道個歉。
或許,更該謝謝他們借了個房間,促成他們的好事……鍾清流邪笑著,讓環秋白了一眼。
也該是出發的時候了,這會環秋又上哪兒去了?
「你……」鍾清流眼前一亮。環秋一身淡黃薄衫,錦袖羅衣,明珠簪在烏髻上,白玉珥飾垂吊腮邊,臉居然還施了淡淡脂粉,難得是副大家閨秀模樣,迷煞人也。要這麼出門嗎?
「怎麼會想這麼穿?新娘子應該穿紅喔!」鍾清流調侃。他不認為她會是個平凡的小戶人家女子,不是沒錢打扮,卻特愛一身粗衣,跟他是同一個調調,今天這麼個穿法,一定有特別意思。
「哼!在你過去的女人面前,我豈能示弱?」
鍾清流仰天大笑。女人的妒意,到了她身上,淋漓盡致的可愛。
「準備好出發了?」環秋問。
「等等!泉流人在哪兒?」鍾清流停下笑。
環秋大約說了個地方,鍾清流忙要她等會兒,便頭也不回地找人去了。
奇怪,突然要拉他兄弟也去麼?兄弟倆一起去見同一個昔日心上人,一個有夫之婦?兩兄弟在想什麼啊!
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環秋幾乎不耐煩時,一個銀白色的身影擋住環秋發怔的視線。那是個俊秀中帶著陽剛,瀟灑中藏威儀的男子,頭梳了簡單的髻,下巴光整無罷,像是個耀眼奪目的……君王!
「你這是做什麼?」環秋愕問。
亂髮、鬍髭、粗衣、草鞋……全沒了,除了長衫下隱約可見的一拐一拐步子,根本沒有那個落拓浪子阿清的影子,哪裡是印象中的他?環秋眨著疑惑,似是在問:這是往日的你?
「這是泉流的衣服。」鍾清流扯扯衣袖示意。許久不留穿著華衣,是有點不習慣,他看起來還好吧?
「去見昔日的心上人,所以不想太寒酸麼?」環秋酸氣沖天地瞪著他。
鍾清流搖頭。在老婆面前想吸引過去心上人的注意,是傻子才會做的事。
「我不想自己看起來配不上你。」他深望了她一眼。